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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還是不舒服,但比昨天好多了,當下換季書友們也要注意傷風感冒的問題啊。
————以下正文————
鑒于與秦國的談判取得了決定性的進展,蒙仲立刻派人邀請翟章、公孫豎、暴鳶三人前來渭水南的魏營。
此時,公孫豎在河東、暴鳶在鄭縣,唯獨老大司馬翟章坐鎮陰晉,是故,翟章是第一個趕到渭水南魏軍營寨的。
待翟章趕到魏營后,公仲侈代蒙仲把跟穰侯魏冉交涉的情況一說,翟章頓時就愣住了。
談判?
談什么判?
不是都決定武力相見、速戰速決了么?
面對翟章滿臉的不解之色,公仲侈笑著解釋道:“大抵是這樣沒錯,但阿仲始終不曾放棄與秦國和談…鑒于當時我方處境不利,而秦國卻可以靜觀其變,于是阿仲決定對秦國‘施壓’…”
翟章想了想,表情古怪地問道:“公仲先生所說的‘施壓’,莫非就是前一陣子我魏韓聯軍猛攻渭水、河水的幾場戰事…”
公仲侈點點頭,笑著說道:“其實當時阿仲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逼迫秦國,這不,秦國的魏冉坐不住了,誤以為我魏韓兩軍準備…嘿嘿,是故急著趕來與我等交涉。”
翟章恍然大悟,旋即問蒙仲道:“小子,這件事為何不事先告知老夫?”
蒙仲聞言解釋道:“請大司馬恕罪,只因為當時就連在下也無法篤定秦國會不會因此而退讓,因此在下只能提前做最壞的打算…即與秦國武力相見,速戰速決,以及…兩敗俱傷。”
翟章恍然地點點頭,旋即捋著胡須笑著說道:“原來如此,這么說,這幾日我魏韓聯軍的猛攻,其實都是你小子用來嚇唬秦國的咯?”
“倒也不全然都是嚇唬。”蒙仲苦笑著說道:“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下正是如此,先置我軍于‘死’地,迫使秦國退讓,爭取那唯一的一線生機…但倘若這招不管用,那在下也就別無他法,只能坐看兩敗俱傷的結局。”
“但你賭贏了。”翟章哈哈大笑,旋即指著蒙仲玩笑道:“還別說,這幾日你用兵的方式與以往判若兩人,老夫覺得秦人也是怕了,怕你將對齊國的憎恨撒在他秦國身上…哈哈哈哈。”說到這里,他頗顯心急地又問道:“交涉的結果呢?”
與公仲侈對視一眼,蒙仲正色說道:“其一,在下自卸河東守,且歸還陰晉;而秦國則割讓大荔、臨晉、元里、合陽、少梁、籍姑等幾座城池,日后魏秦邊境,以洛水、渭水為界…”
“當、當真?!”
翟章震撼地睜大了眼睛。
要知道,鑒于齊國進攻宋國那檔子事,魏國其實在戰局上是非常被動的,一方面要擔心齊國吞并宋國繼而對魏國造成巨大威脅,另一方面也要擔心秦國聯合齊國一起進攻魏國。
基于這一點,其實翟章心中的底線,是以繼續保持西河郡目前局勢的前提,與秦國達成停戰協議,以便魏國能抽調兵力去阻止齊國吞并宋國——說白了,只要秦國不趁機惹事,翟章認為可以放棄從秦國這邊割占城池。
可沒想到的,蒙仲卻硬生生迫使魏冉妥協,使魏冉同意將大荔、臨晉、元里、合陽、少梁、籍姑這幾座城池割讓給魏國,并且還答應與魏國一起興兵討伐齊國,而魏國所要付出的條件,則只是歸還陰晉,順便讓蒙仲自卸河東守的職務。
而事實上,這本身就是蒙仲最初向秦國提出的要求,出入僅僅只在于一座陰晉城而已。
當初秦國強烈拒絕,可如今在齊國攻打宋國的局面下,在魏國非常被動的情況下,秦國卻反而答應了這個條件…
可見,近端時間這位‘反常的郾城君’,確實給秦國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這不,翟章看向蒙仲的眼神立刻就變得古怪起來了。
而在旁,公仲侈顯然也是注意到了翟章的表情,遂忍不住笑道:“古人云,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誠不欺我也!…誰曾想到,因齊國攻打宋國,卻反而讓秦國做出了退讓。”
聽聞此言,翟章亦嘿嘿笑道:“但凡是正常人,誰會跟一個…對吧?”
聽著翟章與公仲侈二人調侃自己,蒙仲不禁有些尷尬,畢竟這段時間,尤其是昨日他與魏冉見面時的情緒,確實大多都是裝出來嚇唬對方的,說難聽點就是為了告訴對方:我的國家正因齊國攻打,我已經瘋了,一旦打紅眼了我六親不認,你秦國自己掂量著辦吧。
就像翟章方才所說的,但凡是個正常人,誰會跟一個‘瘋子’較真呢?萬一這‘瘋子’真做出什么魚死網破的事來呢?
于是乎,魏冉這個‘正常人’,最終還是妥協了。
“…嘖嘖嘖,真是了不得,一發狠就讓秦國將近兩百余地拱手相讓,這種事我輩是怎么也學不來。”
可能是心情好的關系,公仲侈繼續調侃著蒙仲。
而翟章也因為心情好而配合著公仲侈,他對蒙仲說道:“郾城君,要不然你再發發狠,讓秦國把另外半個西河郡也送過來?”
見翟章與公仲侈你一句我一句的調侃自己,蒙仲苦笑著求饒道:“兩位莫要再取笑在下…兩位都比在下年長,何必取笑小輩呢?”
翟章哈哈大笑,旋即又問道:“你方才只說了‘其一’,可見還有后續?”
“嗯。”
見翟章問起正事,蒙仲亦收起笑容,正色說道:“除了割地之外,秦國還決定聯合我魏國討伐齊國,并且,無償出兵幫助我魏國討伐齊國…”
“討伐齊國?”翟章一時半會沒聽明白。
見此,蒙仲便解釋道:“大司馬,我個人是這樣猜測的,秦國欲聯合我魏國討伐齊國,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即報復齊國先前背信棄義的行為;其二,則是為了將我魏國的注意力引向齊國,挑唆我魏國去兼并齊國的土地,…想來在魏冉看來,齊國偌大的國家,我魏國想要吞并它,必然需要數年乃是十幾年的時間,其中還不包括發生什么變故,而趁這段時間,秦國則能趁機恢復元氣,看看能否有進攻我魏韓兩國的機會…”
聽聞此言,翟章微微點點頭,捋著胡須說道:“這個魏冉,當真是狡猾的很。”
忽然,他問蒙仲道:“蒙仲,你怎么看?”
蒙仲愣了愣,表情有些古怪地說道:“在下是宋人,自然傾向于…”
“老夫沒問你這個。”翟章笑罵了一句,旋即正色問道:“你認為,可以在短時間內擊垮齊國么?”
蒙仲與公仲侈聞言對視一眼,心說聽翟章這意思,似乎也是傾向于伐齊?
仿佛是猜到了蒙仲與公仲侈二人的想法,翟章捋著胡須自顧自地說道:“蒙仲,老夫知道惠相是你名家的老師,老夫對惠相也是一向很尊敬的,在惠相擔任國相期間,我魏國乃天下人才匯聚之地,人人皆慕惠相之名而來,但‘徐州相王’…我不是說惠相的壞話,事實上我必須承認,惠相在這件事上已處理地極為出色,但不能否認,‘徐州相王’仍然是我魏國的恥辱…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蒙仲?”
蒙仲微微點了點頭。
他當然能理解翟章的話:魏國,曾經稱霸中原近百年的強國,只因為國力衰弱、軍隊又連番打了敗仗,不得已通過‘徐州相王’的方式拉攏齊國,尊齊國為盟主,這不是恥辱又是什么?
見蒙仲點頭,翟章又繼續說道:“在老夫看來,秦國在日后幾十年內,依舊會是我魏韓兩國、甚至是整個中原的最強大的潛在敵人,因此從整個中原的格局來說,我魏韓兩國是抵抗秦國的前線,齊、趙、宋等皆是后方…齊國,我素來不信任這個國家,倘若這次能借助秦國乃是其他國家的力量,趁機吞并齊國,我本人是認可的,你想,我魏國奪得(泰山)山東之地后,便有更大的底氣對抗秦國…是故老夫問你,依你之間,我魏國是否有實力吞并齊國,且需要多久時間。”
看著面色嚴肅的翟章,蒙仲心下頗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翟章居然胃口大到想要吞并整個齊國。
不過仔細想想,在秦國已經吞并蜀郡的情況下,倘若魏國能吞并齊國,占據富饒的山東之地,日后倘若與秦國爆發全面戰爭,倒還真是增添了不少勝算。
問題是,在秦國虎視眈眈的情況下,魏國想要吞并齊國,這實在太難太難,別看魏冉說得好聽,說什么幫助魏國去打齊國,蒙仲敢打賭,這場仗打到一半——比如打到齊國失去抵抗能力,到時候秦國肯定是會找各種理由撤兵的。
到時候魏國怎么辦?
打下來的齊國土地要不要派兵駐守?
從西線調兵到東線?這豈不就是變相降低了對秦國的警惕了么?介時若秦國撕毀協議,對魏國開戰,你魏國到底是守西線還是守東線?
想到這里,蒙仲對翟章說道:“大司馬,依在下之見,即便這次討伐齊國形勢順利,我魏國最好也不要想著將齊國一口吞下,否則單單駐軍就是問題,為了侵占齊國而抽調西線這邊的軍隊,讓秦國有機可乘,這豈非就是拆西墻補東墻么?我建議我們只取齊國的東郡,剩下的,交給趙國、燕國,當然,還有宋國,只要宋國還有能力…單獨吞并齊國,在下認為我魏國縱使咬地下,也未必咽地下,不如拉攏各國一起瓜分齊國。”
“唔。”翟章想了想,皺眉問道:“可趙、燕兩國…”
蒙仲壓低聲音說道:“據在下所知,燕王至今仍深恨齊國當年覆亡其國,只要魏秦兩國號召討伐齊國,燕國必然會倒戈,唯獨趙國那邊,奉陽君李兌未必同意,但只要能說服趙王,至少趙國不會站在齊國那邊…”
說著這話時,蒙仲心中有個感覺:奉陽君李兌怕是要失勢了。
“唔。”
翟章點了點頭,旋即對蒙仲說道:“既然如此,老夫即可返回大梁,將這件事告知大王。”
說到這里,他著重叮囑蒙仲道:“蒙仲,老夫知道你心急馳援宋國,但眼下你還不能離開此地,畢竟除了以外,旁人無人能鎮得住秦國,你必須要確保秦國信守承諾,割讓那幾座城池,再組建聯軍一起討伐齊國…你也不必擔心,老夫回大梁后,會替你關注著宋國,順便派人給你的義兄惠盎,告訴他聯合伐齊這件事,叫他莫要著急。另外老夫再給你許個承諾,只要宋國被齊國攻陷了城池,我魏國一定會幫宋國將其收復!”
說著,他見蒙仲面露遲疑之色,便又勸道:“你可要想仔細了,單單我魏國出兵,充其量只能重創齊國,幫宋國將失陷的城池奪回來,可若是你能促成諸國伐齊,咱們就能一勞永逸地除掉齊國,這事對魏國有利,對宋國亦有利。”
蒙仲思忖了片刻,點頭說道:“大司馬所言極是,在下謹記。”
翟章拍拍蒙仲的肩膀,當日便離開了陰晉,返回大梁。
當晚,暴鳶與公孫豎前后來到了渭水南的魏營,蒙仲與公仲侈將與魏冉談判的結果告訴二人。
就跟翟章一樣,暴鳶與公孫豎二人亦是目瞪口呆,顯然他們也沒想到,事情居然還有這種轉機——打著打著打和了姑且不提,魏秦兩國居然要聯手去打齊國了,你敢想象?
等會,這情況怎么感覺好像出現過…
是的,當年的宛方之戰,就是這情況,魏韓聯軍與秦軍打著打著,就是因為齊國討伐宋國而言和了,雙方聯手去支援宋國。
而這次情況也是這樣,因為齊國討伐宋國,魏韓聯軍與秦軍打著打著又言和了,雙方準備聯手去…不過這次可不僅僅是支援宋國了,而是討伐齊國,徹底覆亡齊國的那種。
似這種轉機,也難怪暴鳶與公孫豎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
想想也是,這么離奇的事,發生過一次也就算了,居然發生兩次?
這齊國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而在此期間,蒙仲亦向暴鳶轉達了魏冉希望歸還華崤之地與函谷關的意思,他對暴鳶說道:“魏冉希望貴國歸還函谷關,他表示函谷關乃是秦國的顏面,若韓國不愿歸還,縱使他認可與韓國的停戰協議,也必然會有人從中作梗,試圖挑唆秦韓兩國的關系…我當然知道他這話固然是以威脅居多,是故我就咬著沒松口,叫他秦國日后自行派人與韓王交涉。暴帥請放心,我魏韓兩國乃是抵抗秦國的堅實盟友,倘若韓王不愿歸還函谷關,那咱們就不還,在下會親自覲見魏王,請魏王在這件事上與韓國共同進退。”
蒙仲都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暴鳶還能說什么呢?
他感慨地說道:“我當然信得過老弟,也明白老弟已經是仁至義盡。…倘若陰晉必須歸還秦國,華崤之地確實守不住,拿這個跟秦國換些好處倒也不錯,至于函谷關…其實函谷關不是不能歸還秦國,只是…老弟你也知道,縱使我國占據了函谷關,也沒能力對秦國造成什么威脅對吧?我就擔心歸還秦國之后,秦國再次…這樣吧,就按照老弟所說的,先看看秦國給出的條件,倘若秦國給出的價錢合適,函谷關不是不能歸還秦國,就算不看在秦國的面子上,也得看在老弟的面子上,對吧?”
話音剛落,就聽公仲侈笑著說道:“郾城君的面子?郾城君的面子可是值兩百余里西河之地呢!”
聽到這話,暴鳶頓時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也是,礙于當前魏國的尷尬處境,其實就算秦國不割讓土地,只是單純與魏國停戰,并且弄個聯合討伐齊國的行動什么的,其實魏韓兩國也是能接受的,但秦國還是割讓了大荔、臨晉、元里、合陽、少梁、籍姑等幾座城池,就是為了讓蒙仲這頭猛虎自卸河東守,老老實實回方城郡去,別在他秦國家門口轉悠。
也因此公仲侈笑稱,這次魏國能得到大荔、臨晉、元里、合陽、少梁、籍姑等近兩百里的割地,完全就是憑著蒙仲的‘威懾力’。
關于這一點,蒙仲立刻解釋道:“這豈是我個人的功勞?…秦國畏懼的并非是區區一個蒙仲,而是團結一致的魏韓兩國。”
蒙仲的解釋還是很客觀,當然也很有道理——倘若不是魏韓兩國這次鐵了心要與秦國打個上下,鼎力支持蒙仲,單憑蒙仲自身,秦國又豈會畏懼他到這種地步?
就好像當年的公孫衍,此人組織五國合縱伐秦一度讓秦國很畏懼,可后來公孫衍被田需排擠到被迫離開魏國,前往韓國擔任國相,此時的公孫衍依然還是過去的那個公孫衍,但秦國對他的畏懼,卻已大打折扣。
同樣的道理,秦國真正畏懼的,是得到了魏韓兩國鼎力支持的蒙仲,蒙仲的決策力,再加上魏韓兩國的實力,這才是真正讓秦國感到畏懼的。
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當年中原各國對張儀的畏懼,難道真的只是畏懼張儀本人么?不!中原各國畏懼的是張儀背后的秦將魏章,乃至整個秦國!
七月末,穰侯魏冉帶著好消息從咸陽回到陰晉,表示秦王稷已接受了此前魏冉與蒙仲擬定的談判結果。
八月上旬,魏國大梁、韓國鄭城,陸續送來了魏王與韓王的態度,皆表示同意魏冉與蒙仲擬定的談判結果。
至此,秦國與魏韓聯軍的戰事,就此停止。
接下來,雙方將按照交換城池,待城池交割完畢后,魏韓兩軍則必須立刻從秦國的土地上撤軍。
而在此期間,魏冉會在陰晉召開初步的‘聯合伐齊’會議,邀請對象除了魏韓兩軍的將領以外,還有趙國的李兌與燕國的樂毅…
不得不說,魏冉與蒙仲的‘二人和議’,或將改變中原現今的格局,對整個中原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