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君,您當真…當真要…要那樣做?”
在聽到安平君趙成的話后,縱使是素來與他利害一致的奉陽君李兌,臉龐上亦不由地浮現幾許不安。
只見安平君趙成捋了捋髯須,低聲說道:“李兌,你也知道主父最喜趙章,如今趙章因為你我的緣故被逼自刎,且你我又率軍包圍了沙丘行宮,若是你我此刻撤兵,放主父返回信都,待明年秦、宋兩國的使者至,主父挾秦、宋兩國之勢問罪你我,則你我非但身無葬身之地,恐還要禍及家眷,使全家被誅…”
聽聞此言,奉陽君李兌的眼中亦閃過幾絲惶恐,只見他緩緩點了點頭,這幾絲惶恐便被狠厲之色所取代。
“陽文君…”
李兌轉過頭看向在旁的陽文君趙豹。
陽文君趙豹當然明白李兌的心思,聞言笑呵呵地擺了擺手,淡淡說道:“老夫現如今無兵無權,亦不管事,有些事安平君與奉陽君拿主意即可。”說到這里,他稍稍一停頓,提醒道:“相比較老夫,奉陽君不應該更加在意牛翦軍將的態度么?”
李兌有些驚訝地看著陽文君趙豹,因為他感覺,陽文君趙豹似乎也傾向于除掉趙主父的樣子,以至于開口提醒他要先說服牛翦。
一想到陽文君趙豹雖然也是舊貴族派的一員,但實際上與趙王何的關系更近,李兌隱隱感覺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
三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片刻后,安平君趙成派人請來了牛翦,告訴了后者「困死主父」的意圖與這件事的必要性。
乍然聽聞這件事,牛翦面色頓變,要知道,倒戈王師歸倒戈王師,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要逼死趙主父啊。
此時,奉陽君李兌就在旁勸道:“牛翦軍將對主父忠心耿耿,實在可嘉,但您也知道,主父最喜趙章,不惜引發我趙國的內亂,亦要助趙章奪回君位。如今我等挫敗了趙章篡奪君位的企圖,還將其逼死在此,主父必然對我等恨之入骨,若今日就此撤兵,放走主父,待日后秦、宋兩國使者赴我趙國,難保主父不會挾秦、宋兩國之勢問罪我等,到那時,我等必然死無葬身之地,且全家亦要遭到株連。”
牛翦聞言心神一震,面色凝重地權衡起利弊來。
良久,他壓低聲音說道:“此事難道不請示一下君上嗎?萬一日后君上得知此事,怪罪起來…”
你這話就…
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三人皆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牛翦,心中暗道牛翦不像話。
請示君上?
怎么請示?
難道跟趙王何說,我等要逼死你的親生父親,請您允許?
同樣是兒子,趙主父偏袒公子章試圖篡奪趙王何的君位,為此還殺害了趙王何最信賴的臣子肥義,難道趙王何對趙主父就沒有恨意?
但問題是,即便再有恨意,即便趙王何此刻心中亦恨不得趙主父去死,他也不可能下達這種命令啊!——這讓世人如何看待他?
見趙成、李兌、趙豹三人皆表情古怪地看著自己,牛翦亦很快就反應過來,他連忙又說道:“既如此,在下唯安平君馬首是瞻。”
隨后,安平君趙成又召來趙袑、李疵兩位軍司馬,將彼此協商的結果透露給了這兩位。
就像牛翦一樣,趙袑與李疵在聽說「困死趙主父」的起初亦面色大驚,但當他們意識到趙成已經跟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牛翦等人達成一致后,他們亦當即表示唯安平君趙成馬首是瞻。
就這樣,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牛翦、趙袑、李疵,這幾位軍司馬級別的趙國將領們,皆達成了一致:困死趙主父!
之所以說是「困死」,而非「困殺」,那是因為誰也不敢擔上殺害趙主父的惡名,以免日后落下把柄。
為此,安平君趙成想出了一招毒計,即讓沙丘行宮內的人主動撤出,只剩下趙主父一人,將其活活餓死在行宮內。
如此一來,誰也不必背負殺害趙主父的惡名。
于是乎,在田不禋伏誅的兩個時辰后,安平君趙成派兒子趙平來到行宮的城墻下,朝著城上喊話:“行宮內諸人聽著,此刻出宮投降者可免除一死,后出者誅殺全族!”
說罷,他也不等城墻上有任何反應,徑直回到了自己軍中。
此時在城墻上,檀衛軍行司馬趙奢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將此事親自稟報趙主父。
而此時,趙主父仍在宮內的東殿正殿默默地坐著,看著殿內公子章那具無首的尸體發呆,便見趙奢急匆匆地奔入殿內,向趙主父稟報道:“啟稟主父,方才安平君趙成之子趙平在行宮外喊話,命宮中眾人立刻出宮,言前出者可以免死,后出者誅殺全族!”
趙主父驚愕地抬頭看向趙奢,而殿內其余諸人,亦是面面相覷。
怎么回事?
公子章已經自刎,田不禋也已經伏誅,為何王師不立刻撤除包圍,還要勒令宮內諸人離宮?
難道…
此刻身在殿內的鹖冠子、龐煖、蒙仲三人,皆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趙主父。
而此時趙主父也已經反應過來,滿臉難以置信之色。
還記得蒙仲前幾日勸他暫時逃離趙國以避鋒芒,那時趙主父信誓旦旦地表示趙成、李兌絕不敢加害于他,然而今日事實證明,安平君趙成就是要困死他。
“趙成…趙成!”
趙主父死死地攥著拳頭,眼眸中閃著濃濃的怒意。
看著趙主父這幅模樣,鹖冠子暗自嘆了口氣,而龐煖、蒙仲二人,亦低頭默然不語。
當日,跟隨公子章逃入行宮的代郡叛軍,在得知了趙平的警告后,紛紛離開行宮向王師投降。
而王師也沒有問罪這些叛軍,信守承諾,不予追究,只是將這些叛軍打散后重新整編。
值得一提的是,當那人數多達千余人的叛軍倉皇逃離行宮時,行宮的那座城門是敞開的,而相隔二三十丈外就是王師設立的鹿角等路障防御設施,換而言之,倘若王師有攻打行宮的念頭,其實這會兒就可以直接殺入行宮。
但王師并沒有那么做,只是派重兵四面圍死沙丘行宮,警告宮內的侍衛、士卒早早離宮投降。
次日,即十一月初三,檀衛軍甚至是信衛軍的士卒們,亦出現了動搖,不少士卒丟下了兵器,逃離了行宮。
據龐煖與蒙仲事后統計,約有數百名檀衛軍,數十名信衛軍(新卒)離宮投降。
而王師方,也沒有為難檀衛軍或者信衛軍的士卒們,在檢查過那些士卒當中并未混跡有趙主父后,便予以放行。
此后數日,沙丘行宮內僅剩下的兩支軍隊——即檀衛軍與信衛軍,每日皆有士卒抵受不住恐懼的煎熬,逃出行宮向王師投降,以至于到了十月初七后,沙丘行宮內就只剩下寥寥五六百檀衛軍,以及約兩百余名信衛軍。
更要命的是,沙丘行宮內的糧食越來越少了,而飲水更是被王師徹底切斷,全靠煮雪化水來飲用,可問題是宮內的柴薪亦漸漸耗盡。
而在此期間,龐煖與蒙仲亦嘗試保護著趙主父突圍,但遺憾的是被王師擋了回來。
那是十一月初四的晚上,蒙仲與龐煖趁著夜色保護著趙主父突圍,沒想到行宮外的王師不眠不休地死死盯著沙丘行宮,以至于蒙仲、龐煖率下的數百人剛剛離開王宮,就被王師那邊發覺。
只見在成千上萬至火把的光亮下,仿佛無窮無盡的王師趙卒高舉盾牌結成陣型——不錯,也不曉得是不是不想背負殺害趙主父的惡名,王師趙卒一個個只持有盾牌,用身體與盾牌構筑成防線,硬生生將趙主父,將蒙仲、龐煖等數百名兵卒擋回了行宮內。
期間,無論趙主父如何破口大罵,痛罵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人以下犯上,也沒有誰出面做任何的回應。
突圍失敗,趙主父回到行宮內的東殿,喝酒解悶。
連連灌下幾碗酒,趙主父又抬頭看向坐在殿內的鹖冠子、龐煖、蒙仲三人。
不得不說,到了如今這種地步,這三人依舊不棄不離守護在自己身邊,這讓趙主父很是感動,同時亦欣慰于他終究沒有看錯人。
感慨之余,他苦笑著對鹖冠子、龐煖、蒙仲三人說道:“趙成、李兌等人,此番想必是要將我困死在此了,你等不必與我陪葬,速速離宮逃命去吧。”
鹖冠子捋著胡須不說話,龐煖亦不知該回應什么,唯獨蒙仲在想了想后抱拳說道:“趙主父,事已至此,不如向君上求助。”
“趙…何?”趙主父轉頭看向蒙仲,或自嘲、或嘲笑地搖了搖頭,說道:“沙丘距離邯鄲,亦不過兩百余里路程,趙章、田不禋二人已死去多日,若是趙何心中并無怨恨我之處,早早就已派來使者,勒令趙成撤掉對行宮的包圍了,可使者遲遲不至,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這意味著,他恨我,想借趙成之手將我殺死,只要我一死,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君主之位。”
…趙王何?
蒙仲微微皺了皺眉,對趙主父的話并不是很相信。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趙王何是一位很仁厚的君主,怎么會做出逼死自己親生父親這種事來呢?
想了想,蒙仲堅持道:“但現如今,只有趙君上才有能力救趙主父您,請允許在下前往嘗試。”
趙主父張了張嘴,最終哂笑著搖了搖頭:“隨你吧。”
當晚,蒙仲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樂毅、蒙虎等一干小伙伴,旋即帶著蒙虎、武嬰二人,悄然離開了沙丘行宮。
強行突圍,那是不可能的,畢竟王師的包圍實在是太嚴密了,以至于蒙仲、蒙虎、武嬰三人還沒走出多遠,就被巡邏的王師士卒撞見,用火把好生照了照。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巡邏的王士卒用火把照著蒙仲三人的期間,為首的那名將官,從懷中取出一塊布,仔細對照著蒙仲、蒙虎、武嬰三人的相貌瞅了又瞅。
蒙仲暗自猜測:那塊布上,肯定繪有趙主父的容貌。
最終,那隊巡邏士卒分出三名士卒,在收繳了蒙仲等人的隨身兵器后,將蒙仲等人押到軍中。
期間,有一名士卒安撫蒙仲等人道:“不用擔心,不會把你們怎么樣。上頭有命,投降的叛軍士卒需打散后重新填補到各軍當中,是故,只要你們不惹事,就不會有什么危險。”
蒙仲聞言恍然,旋即,他從懷中取出幾枚布錢,遞給那幾名士卒道:“幾位可否幫我聯系陽文君?”
“你還認得陽文君?”那三名王師趙卒面面相覷,或有一人驚詫地問道:“你是陽文君什么人?”
蒙仲當然不會傻到報出自己的真名實姓,便假稱道:“在下趙仲,是陽文君的族人。”
“陽文君的族人?”
那幾名王師趙卒將信將疑,但最終還是答應了蒙仲的請求,畢竟萬一眼前這個小子當真是陽文君趙豹的族人,若他們今日怠慢了,日后也恐遭到報復。
沒多久,陽文君趙豹便得知了這個消息,只見他表情古怪地對前來稟報的士卒問道:“你說,老夫有個叫做趙仲的族人,自沙丘行宮而出,投奔老夫?”
“是的,陽文君。…莫非那人假冒您的族人?”
“呃,不,呃,老夫確實有個叫做趙仲的族中后輩,沒錯,你把他們、他們幾個人帶來吧。”
“喏!”
得到了陽文君趙豹的認同,那幾名士卒當即將蒙仲、蒙虎、武嬰三人帶到了陽文君趙豹面前。
待瞧見蒙仲后,陽文君趙豹臉上露出幾許“果然如此”的笑容。
其實他哪有什么叫做趙仲的族人,只不過一聽到“仲”這個名字,使他一下子就聯想到了蒙仲罷了。
“趙仲賢侄,有何事求見老夫呀?”他玩笑似的問道。
然而蒙仲哪有與趙豹說笑的心情,抱抱拳說道:“請陽文君屏退左右。”
“呵!”
趙豹聞言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我怕你趁機挾持老夫,老夫知道你有這個膽量。”
可話是這么說,他還是揮揮手將佇立在身后的兩位近衛都遣退到了帳外。
見到這一幕,蒙仲亦不由地有些感動,待走上前兩步后,抱拳說道:“陽文君,近幾日趙成、李兌派軍圍困沙丘行宮,欲將趙主父困死在此,此事您可知情?”
聽聞此言,陽文君趙豹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只見他凝視了一眼蒙仲,點點頭說道:“老夫知曉。”
說罷,他目視著蒙仲,正色說道:“蒙仲,老夫大概也猜到了你的來意,但是這件事你莫要再插手。…你們老老實實從沙丘行宮內出來,老夫可以保你們所有人安然無恙…”
“那趙主父呢?”蒙仲問道。
“…”趙豹沉默了。
蒙仲一看就明白了,再次懇求道:“請陽文君為我三人準備幾匹快馬,再送我等離營。”
趙豹眼眸中閃過幾絲狐疑:“你莫非要前往邯鄲去請見君上?”
說到這里,他微微搖了搖頭。
見此,蒙仲不知從哪摸出一柄短劍,以近乎威脅的口吻再次說道:“請陽文君應允。”
“你這小子!”
陽文君趙豹絲毫沒有驚慌,反而有些無可奈何般的氣惱,他指著蒙仲笑罵道:“你初次見老夫時,就曾威脅老夫,如今你還敢來這套?…你就只會這招么?”
說罷,他見蒙仲臉上并無絲毫玩笑之色,遂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搖搖頭說道:“老夫可以給你們備馬,也可以送你離開這座營,只是…算了,你要去就去吧。對了,把刀收起來,待會外面的士卒瞧見了不好看。”
說著,陽文君趙豹便帶著蒙仲、蒙虎、武嬰三人穿過營寨,來到了王師營寨西邊的轅門,期間也命士卒為蒙仲幾人準備了三匹戰馬,目送著三人消失在夜幕下。
蒙仲、蒙虎、武嬰三人前腳剛走,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人便帶著一干衛士來到了這邊。
當李兌問及緣由時,陽文君趙豹亦不隱瞞,如實說道:“是蒙仲,他假稱是老夫的族侄,求見老夫,期間威脅老夫為他準備幾匹快馬…”
一聽只是蒙仲,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皆松了口氣。
畢竟蒙仲這小子在他們看來也是個麻煩,殺又不能殺——殺就得罪了趙王何與齊國的名將匡章,這兩位,那可是趙成與李兌都不想得罪死的。
相比較之下,他們巴不得蒙仲見勢不妙自行逃離。
只要趙主父還在沙丘行宮,那就沒有問題。
“等等。”
此時,安平君趙成的兒子趙平亦在身邊,他回過神來后皺著眉頭問道:“據我所知,那蒙仲身邊有六七名交好的同伴,怎么才只帶著兩人逃亡?難道…”
說著,他立刻轉頭看向安平君趙成,急聲說道:“父親,莫非那蒙仲是前往邯鄲…”
“無妨。”
安平君趙成當然知道兒子想說什么,但他的神色卻異常鎮定,聞言淡淡說道:“哼,就算那蒙仲到了邯鄲,見到了君上,亦無法改變…”
說到這里時,趙成的腦海中忽然浮現那一日他私下請見趙王何時的那一幕。
那是在叛軍戰敗于邯鄲之后,趙成考慮到公子章此番潰敗后必定逃往沙丘行宮,尋求趙主父的庇護,因此他私下請見趙王何,懇請趙王何給予他率軍包圍沙丘行宮的權限。
當時他對趙王何說道:“公子章此番潰逃,必定逃奔沙丘行宮尋求趙主父的庇護,老臣恐趙主父庇護叛臣…”
可沒想到趙王何卻說道:“趙章與田不禋必須伏誅!…若主父加以阻攔,便以罪臣之父殺之,以君父之禮葬之。”
縱使是趙成也沒有想到素來懦弱、仁厚的趙王何竟然會用那種滿具殺氣的口吻說出那樣的話。
他想了想,又試探道:“那…若是主父并未假以阻攔呢?”
趙王何瞥了他一眼,冷淡說道:“那就以君父之禮殺之,以君父之禮葬之!”
以君父禮殺之,以君父禮葬之!
安平君趙成至今還記得趙王何當時那雙冰冷的眼眸。
不錯,或許牛翦、趙豹、李疵等人都以為「困死趙主父」是他安平君趙成的主意,但實際上,這是趙王何暗中授意的。
正因為如此,哪怕明知道蒙仲正趕往邯鄲,安平君趙成心中也無半分著急,因為他知道,蒙仲此番前往邯鄲,注定不能達成目的。
且不說安平君趙成此后兩日繼續對沙丘行宮圍而不攻,且說蒙仲帶著蒙虎、武嬰二人日夜兼程騎馬趕到肥邑——此時的邯鄲城,是他所進不去的,因此他只能請肥義的兒子肥幼幫忙。
肥幼哪曉得蒙仲此番請見趙王何的目的,還以為蒙仲終于回心轉意了呢,于是二話不說就帶著蒙仲、蒙虎、武嬰三人進邯鄲宮請見趙王何。
當時,肥幼讓蒙仲三人先等在殿外,而他則先進殿請見趙王何,在一番寒暄后,對后者說道:“君上,今日蒙仲來到臣家中,希望請見君上,托臣代為引薦。”
“蒙卿?”
本來趙王何見到肥幼就挺高興,在聽到肥幼的話后,更為高興,當即問道:“他此刻身在何處?”
“就在殿外等候。”
“叫他進來。”
“喏!”
片刻之后,蒙仲便見到了趙王何。
還沒等趙王何做任何反應,就見蒙仲雙手抱拳,神色嚴肅地說道:“君上,公子章、田不禋已伏誅,然安平君趙成等人仍派兵圍困沙丘行宮,意圖逼死趙主父。目前行宮內斷薪、斷水、斷糧,情況岌岌可危,臣懇請君上下令撤銷安陽君趙成等人對行宮的包圍…”
聽聞此言,趙王何本來見到蒙仲時表露在臉上的那股興奮勁,立刻消退地一干二凈。
只見他上下打量著蒙仲,頗為感慨地說道:“方才寡人還在想,蒙卿曾經說無顏再見寡人,何以今日會突然前來請見,原來是為了主父的事…即便已到了這種地步,卿仍惦記著主父的安危,不離不棄,誠如肥相所言,卿真乃是重情重義的義士,但…”
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恕寡人不能從命!”
“…”蒙仲面色微變。
縱使他此前已稍稍猜到了幾分,卻也萬萬沒有想到,趙王何居然會拒絕的如此果斷。
就仿佛,已毫無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