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區金石金屬工廠,高成找了高木警官一起過來。
才進入廠區范圍便聽到嘈雜的機器加工聲,兵兵乓乓的金屬聲音不絕于耳,典型的工業環境。
位置很偏,周圍看起來就好像鄉下一樣,多摩川周圍水草豐茂,零星一些民宅。
整片區域大多是工廠、倉庫之類的,金石金屬工廠應該是這邊較大的廠房,很多外地來東京的年輕人都會在這里打工。
如果當初偵探社關門,又付不起市區昂貴的租金,走投無路的他或許也會像八島一樣來這種地方,雖然很大可能工廠根本就不要他。
誰知道呢,這個年代的日本經濟不景氣,在陌生都市里找份工作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或許會像銀魂世界那樣,連份服務員的工作都找不到。
八島冬樹半年沒有找到工作,一直靠在快餐店工作的女朋友養活,大概也很絕望吧…
“關于八島的事,老實說,我沒有什么印象。”
工廠辦公室,接到警衛通報后,工廠廠長還有以前負責八島的班長出面會客,只是面對高木問話,班長卻搖搖頭放下八島冬樹照片。
“畢竟他是勞務派遣過來的,也沒怎么太過接觸,只是安排任務,他照做就是…派遣員工大都這樣,派遣公司似乎會先叮囑他們,讓他們別做分外的事,也別多嘴…”
高成接過話頭問道:“這邊派遣員工的契約好像都是一次簽三個月,八島在第九個月時遭到解雇,有什么特別原因嗎?”
“這個…”
班長吞吞吐吐望向旁邊的廠長。
廠長是一位四十歲左右,膚色黝黑的中年人,幫忙接話道:“只是單純精簡人事,現在制造業很不景氣,不只是八島一個人提前解聘,你們查一下人員記錄就知道了…”
說著搖頭嘆道:“雖然能理解這些派遣員工的心情,但因為這樣就殺害雇主,實在是太狠了…”
“現在還不確定八島就是兇手,”高成繼續問道,“青柳先生是制造部門的主管對吧?”
這些人不想和案子扯上關系是肯定的,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不會天真地以為問什么就說什么。
畢竟連案件當事人都會隱瞞…
“對,青柳先生本身就從工廠這邊起家,是個很了解工廠現場狀況的上司,我升上工廠長后還時常找他商量,”工廠長似乎對青柳武明非常尊敬,“而且每個月青柳先生都會來一次定期視察。”
“也就是說八島有可能見過青柳先生…”
高成在記事本上記下信息,站起身道:“可以讓我們參觀一下工廠內部嗎?我想看看八島以前負責的部分。”
“可以是可以。”
班長得到廠長允許后,帶著高成兩人進入廠房。
和穿著藍色工衣的工廠人員比起來,西裝顯得格格不入,特別是戴上安全帽后,相當引人注目,即使是還在工作中的工人也忍不住看過來。
“總公司的人嗎?”
“聽說是警察…”
廠房噪音比外面大得多,高成基本聽不到工人竊竊私語聲,看過去時只看到工人們在生產線上忙碌。
事實上,因為零件不斷沿著輸送帶傳動,作業員根本沒法停手,加上每個人都離得不近,只有搬運的時候會說上幾句,如果不是看到來訪人員,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會說。
忙碌糟糕的環境,這種地方工作就真的只是為了生計為了賺錢而已,幾乎所有人都是一臉麻木,或許只有下班或者工資結算的時候才會露出笑臉。
“這里就是八島工作的生產線,”班長解釋道,“沒什么特別的。”
高成看著流水線般的作業程序,開口問道:“青柳先生視察時,有和八島接觸過嗎?”
“印象中應該沒有直接交談過…”
班長回答著,突然看到有名作業員站到了傳輸帶上,連忙瞪大眼大聲喝止。
“喂!”
作業員嚇了一跳,急急忙忙跳下傳輸帶,低頭按下機器紅色按鈕。
隨著一聲漏氣警報聲,輸送帶立時停下,警報燈閃爍了一會才又開始運作。
高成疑惑道:“怎么了?”
“沒什么,”班長頓了下,轉而問道,“還想參觀其他地方嗎?”
高成看了眼生產線繼續忙碌的作業員,按下疑惑道,“我們想找和八島交情不錯的同事談談。”
“這個…”班長遺憾搖頭道,“我有試著去問過,不過沒什么人和他很熟,派遣員工之間似乎也不太容易有交流…”
離開生產線,高木悄悄貼近高成問道:“現在怎么辦?好像不太好辦…”
“出去再說。”
高成感覺這種調查對老實人高木警官來說還是太過困難了些,雖然他也好不到哪去,不過背著工廠管理偷偷聯系員工還是會的。
下午,高成和高木一起回到日本橋警署,整理了一番,西裝革履地前往辦公室報告 趁著中午工廠休息的時間,兩人成功找到了一名和八島的朋友,一個叫橫田的年輕人。
因為怕被工廠發現后遭到開除,橫田很謹慎地挑了個偏僻地方,再三強調保密,在勉強解釋了八島的情況后又匆匆回廠房上工。
按照橫田的說法,金石金屬工廠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八島就是發生了一次勞動傷害事故,工廠為了隱瞞不允許八島申請工傷,要求八島用別的理由去醫院。
只是這樣一來就醫的錢就得八島全數自費,對八島來說當然不愿意去,可是到了后來不但工傷不了了之,連工作也沒保住…
偵查辦公室,松本管理官高大的個子坐在沙發上,帶著傷疤的嚴肅面容看起來很是兇惡。
“刻意隱瞞勞動傷害?”
幾名高層警官得到高成兩人報告后,臉上紛紛露出喜色。
“八島和被害人有什么關聯性嗎?”松本管理官嚴肅臉問道。
高成在后面推了推高木,讓高木繼續報告。
“這個,”高木無奈道,“八島應該認識被害人,因為被害人時常到工廠視察…”
“這么說來,”日本橋警署警官思考道,“被解雇的八島威脅制造部門負責人,要揭發隱瞞勞動傷害的事實,很可能因為這個帶著刀子…”
“警官,”高成打斷道,“還不能說那把刀子就是八島的,而且八島手機上也沒有聯絡過被害人的記錄。”
“總之,先根據這條線索繼續調查,”松本管理官朝高成輕輕點頭,“麻煩你了,城戶偵探。”
“應該的。”
高成忍不住想到破案之后。
這次要是他能夠有所作為,警方應該不會吝嗇一點獎金了吧?加上委托費用,暫時可以補充一下腰包。
離開偵查辦公室,高成拿到了一張臨時搜查證件,據說是上面特別批準的,不過對他來說,意味著又有得跑了。
只是跑一趟金石金屬那邊都夠嗆的,路上就花費了幾個小時,接下來恐怕還要更麻煩。
還沒聯絡加賀警官,也不知道那邊怎么樣…
點了一份外賣盒飯,高成順便朝高木問道:“那個加賀警官你認識嗎?”
高木回想道:“聽過一點,好像之前在轄區破了不少案子,本來可以調到總廳去,可是最后不知道為什么一直留在這邊。”
“哦,他好像不太喜歡你們搜查一課。”
高成快速扒了幾口飯,繼續問道:“對了,醫院那邊怎么樣了?”
“八島還沒醒,聽那邊留守的人說,中原香織今天一整天都守在病房里。”
“是嗎?”
高成頓了頓,繼續默默吃飯。
傍晚,高成借了輛警車一個人趕到醫院,找到八島病房時,果然看到中原香織守在病床邊。
安靜的病房里只有醫療設備斷斷續續的聲音,隱隱也能聽到中原香織低微啜泣聲。
八島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連維持呼吸都似乎很勉強的樣子,生命氣息微弱,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高成看了眼痛苦掩面的中原香織。
不知道他出事后,會不會也有人這么難過,如果真有這么一天,大概寧愿自己一個人在角落里默默死去,就好像即將老死的貓一樣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滴滴滴!”忽然一陣手機響聲拉回高成思緒,也驚醒了病房內的中原香織。
“抱歉。”高成朝一個勁擦拭眼角的中原香織點點頭,急忙跑到走道接通電話。
“怎么樣?”才通話,對面加賀便劈頭蓋臉問道,“國立工廠那邊的事情你還沒告訴我…”
“是加賀警官你讓我先向管理官報告的吧?”高成納悶道,“勉強有些收獲,你那邊呢?”
“有一些發現。”
加賀站在青柳武明法事會場外,看著來往絡繹不絕參加喪禮的人和高成通話。
“可以的話現在過來一趟吧,我在葬禮儀式會場這邊。”
“知道了。”
高成問清地址后掛斷電話。
又要去喪禮會場,當偵探這么久還是不太習慣…
喪禮會場是在專門的葬儀所也就是殯儀館,門口搭了兩個棚子,數不清的人穿著黑色西裝排隊等在中間,輪流進入法事會場吊喪,還有專門收取奠儀費的地方。
高成開車過來的時候,還沒見到加賀就聽到一陣僧侶念經的聲音,不但沒有儀式感反而有些吵得慌。
不過這是日本傳統,也輪不到他來多嘴…
“加賀先生!”把車停到邊上,高成張望一周,很快找到會場外的加賀,應加賀的要求沒有暴露調查目的,只是當作一個普通的吊唁者。
確認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后,高成明情況,將在金石金屬打聽到的情報分享給加賀。
“工廠隱瞞工傷嗎?”
加賀沉吟一聲,看著儀式現場道:“我今天沒找到青柳先生到日本橋的目的,不過關于被害人兒子的情況,查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青柳悠人國中時候因為一件意外退出了游泳社,從那以后就放棄了游泳,被害人似乎對此感到煩惱。”
“意外?”
“社團的學弟晚上偷溜進校內游泳池,結果差點溺斃,因為顧問老師及時發現才得救…”
“可是和現在的案子有什么關系?”高成疑惑道。
“不知道,只是不放過任何線索也是我的原則。”
守靈儀式結束,來賓紛紛轉移陣地,走進準備有酒水和餐點的隔壁房間,加賀輕瞇起眼睛,發現青柳悠人和幾名少年一起出現在法事會門口,連那個游泳社顧問老師也在。
“這幾個人都是當時游泳社的學生。”
“和青柳悠人一起的?”
高成順著看去,正好看到游泳老師安慰似的拍了拍青柳悠人肩膀,其他幾個學生樣子的少年看上去也是在安慰。
游泳社…
感覺中間似乎有什么隱情。
“如果能夠知道青柳先生為什么去日本橋,或許整件案子都會明朗了,”加賀點點頭,拍了下高成道,“好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跑一跑。”
“好。”
高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當偵探或者警察的,通過調查接近真相的感覺,就好像沒有副作用的吸毒一樣,即使忙了一天,精神反而更興奮了。
查清真相,不管是對八島冬樹和中原香織,還是對青柳一家,都是一件好事…
次日,城戶偵探事務所。
小哀去了學校,餐桌上一如既往地留著早餐還有留言紙條。
臥房,高成一晚上沒怎么睡著,迷迷糊糊間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早已過了和加賀約定的時間,手機上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加賀打來的。
“糟糕!”
“城戶偵探,現在都幾點了?!”加賀眉頭連跳,“我就這么不受待見嗎?”
“抱歉抱歉,”高成唰地跳下床,拿著手機干笑道,“我馬上過去…”
“現在先別管這個,你看看電視。”
“啊?”
高成邊穿衣邊迷惑地趕到起居室打開電視,早間新聞正好在播放著“日本橋殺人事件”相關消息。
“現在仍昏迷不醒的嫌疑犯男子,半年前在派遣的工廠發生意外,大約休息了一個禮拜,原本因勞動傷害休息超過四天的話,有義務必須向勞保局提出申請,但金石金屬和人力派遣公司,雙方都沒有提出申請,有刻意隱瞞勞動傷害案件的可能性…”
“怎么回事?”高成詫異道,“媒體怎么會這么快知道的?”
他明明昨天下午才報告上去,而且在他之前還沒有其他警察去過…
“看來是上面將情報流出去的,為了以防八島有什么萬一沒法送檢,”加賀沒有太意外,平靜間帶著一絲緊迫道,“只是這樣一來我們時間就不多了,如果沒有新的線索,上面很可能直接將八島視為兇手送檢。”
“會這樣么?現在還有很多疑點吧?”高成手心一緊。
“要抓緊時間了,青柳先生這邊暫時交給我,”加賀點頭道,“八島冬樹那邊…”
“我再去找中原小姐談談。”
高成凝重收起電話。
不管怎樣,就算把名偵探的名聲豁出去,也絕不能讓事件到此結束,明明還有那么多不確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