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一腳油門差不多能從城南走向城北的小城里,聽說省會城市的大明星來到了此地,爺爺家附近小區的許多居民起早來湊熱鬧了,這其中自然有李禮的粉絲,但更多人還是對明星這個行業充滿了好奇。
聽說去年省內前著名二人轉演員魏四來演出的時候,小劇場里里外外都被擠爆了。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喧囂和繁華,小城市有小城市的親切和悠閑,說得夸張點兒,差不多半個廖原市的市民都互相認識。
市民們哈著寒氣互相攀談著:
“這個李禮也不知道啥時候到哈!”
“李老爺子這輩子是真牛逼啊,培養出來個科學家兒子,還擁有個大明星孫子,這一輩子夠吹的了!”
“不知道這李禮耍不耍大牌啊,我這等著給我姑娘要簽名呢!”
“大家看,那不是廖原電視臺《早間新聞》的車子么?電視臺的都來了?”
“你們看,那不是風浪工作室的娛記么?”
“都過年了,狗仔還加班?”
市民們說話之間,但見廖原電視臺兩輛公務車上,下來一幫工作人員,他們非常“蠻橫”地搶占了小區門口最有利的地形,硬是把幾家娛記給擠到一邊去了。
那些外來的娛記憋了一肚子氣地退在一旁,毫無辦法,畢竟強龍難壓地頭蛇!尤其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小城市,有些話就不必明說了。
三叔和老姑父拿著鞭炮下樓,想著等李禮進小區的時候來一個普天同慶的陣仗之類的,這二人剛走出單元門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從單元門到小區門口,來湊熱鬧的市民雖然沒達到水泄不通比肩接踵的夸張程度,但也達到了一步一人的程度了。
“嚯!看看我侄兒的影響力!給老李家長臉!”
姑父想了一下,道:“我回去告訴他們,別讓他們下樓了,人太多了,都容易擠丟了!”
姑父這話音剛落,就聽小區門口的方向有人喊了一聲“李禮來啦!”然后便見小區內的市民瞬間向小區門口濃縮過去。偶爾還能聽到“都別擠,我鞋掉了!”“誰他媽摸了!”云云。
李禮的車子剛開到小區門口,便被眼前這陣仗嚇壞了,車子被大家圍堵住了,李禮一點一點地挪動著。
這時,一個漂亮的女人貼到了車窗前,輕輕地敲了敲。
李禮一打眼就知道是同行,搖下車窗,笑道:“您是…廖原電視臺的?”
廖原電視臺一名外景主持人,見到了省臺著名當家主持人,那種心情怎么形容呢,就用姑娘那顫抖的聲音形容吧。
“李…李…李老師,我是咱們廖原電視臺《早間新聞》的記…記者青春,很高興見到您,您是我偶像!”
“很冷嗎?”李禮關切地問。
“見到您我激動啊,李老師!李老師,您能接受我們《早…早間新聞》的采訪么?是直播信號。”
“直播?”李禮有些訝異,沒想到這么小的地方臺的新聞節目也是直播信號。
“是的,李老師!可以么?”青春懇請道。
車門外,10多部單反的咔咔作響,唯獨《早間新聞》的攝像師關著設備,這就看出狗仔和新聞節目的差別了。
新聞節目在邀請重要人物接受采訪的時候,尊重是必須要呈現出來的。
李禮點了點頭,“可以!青春,你這個姓氏很少見哈,你家里是泗川的吧?”
“李老師您見識真廣。李老師,您請下車!我們聯系臺里,稍后就接通連線。耽誤不了您幾分鐘。”
李禮走下了車,廖原電視臺工作人員們連忙將李禮和群眾隔離開,攝像機也打開了。
“大家讓一讓,讓一讓,車都進不去啦!”
李禮扭頭一看,只見三叔從人群中狼狽不堪地擠了過來,他忙道:“三叔,新年好!”
“侄兒,新年好,這是?”
青春忙甜甜地道:“三叔,我們是電視臺采訪!”
這聲“三叔”叫的,把三叔美壞了,活了40來年了,頭一次有這么漂亮的姑娘這么親密地跟自己說話,三叔頭頂上稀疏的頭發美滋滋地翹了翹,要是管自己叫三哥就更好了。
“電視臺采訪?”三叔收回心神。
“對,我們是《早間新聞》的。”
“那不是直播么?好好好,你們訪著,我這就讓家里開電視!”三叔拿起手機,“媽,打電視,你們誰都別下樓了,在家看《早間新聞》,你孫子馬上就上新聞啦!”
李禮笑笑,問道:“信號什么時候切?”
“馬上,您稍等。李老師,您本人比電視上還帥哈!您能先給我簽個名么?”
“好,”李禮指了下攝像機,“你們這設備該換代了,現在普遍都用PXWZ150。”
“哎,李老師,我們地方小臺能省就省。”青春說罷,將包里的紙筆遞給了李禮,李禮簽好后,她又往李禮身邊湊了湊,“李老師,信號還得等兩分鐘才切,咱們先合張影好么?”
“好!”
這女記者近水樓臺先得月,挽著李禮的臂膀拍了張合影。其他市民們見狀眼紅了,紛紛上前索要合影,工作人員們連忙拼命地維持秩序。
三分鐘后,有工作人員道:“青春,可以了。”
“好,李老師,咱們馬上開始。”
此時,爺爺家的電視機已經打開了。
大家直勾勾地盯著電視畫面,等著李禮的采訪。
“看咱爸樂得,還沒看到孫子呢,眼睛都沒了。”
“你爸本來就沒眼睛!”奶奶道。
“別說沒用的,壓歲錢準備好了么?”爺爺問道。
李媽連忙道:“都多大歲數了,還給壓歲錢?”
“歲數再大那也是孩子啊?”
這時門突然被敲響了,櫻桃一溜小跑地奔了過去打開了房門,喜得蹦了一下:“小敏姐姐!”
黃小敏來不及打招呼,急沖沖地指著陽臺,“快快快,把窗簾拉上!臥室窗簾也拉上!”
李爸一怔:“小敏,怎么了?”
“叔叔,狗仔狗仔!”
李媽忙起身,邊拉窗簾邊道:“人怕出名豬怕壯,這也是沒辦法。我就一直不同意孩子進入影視領域,太沒自由,哎!”
李爸偷偷白了老婆一眼,哼!
電視里,《早間新聞》一則“下鄉送溫暖”的新聞播放完了。這時,男主持人道:“昨晚播出的《春節聯歡晚會》,我省省會春城成為了今年春晚三大分會場之一…”
女主持人:“大美春城,大美吉森!八分鐘很短,但八分鐘同樣很長。
八分鐘的時間,全球華人觀眾都在屏幕上看到了吉森春城一汽分會場驚艷且精彩的演出環節。
據我臺消息,昨晚主持了春晚分會場的李禮,就在剛剛來到了廖原市,下面我們將時間交給前方,請李禮為大家解讀一下今年春晚分會場,分享一下作為主持人的感受!
下面我們連線前方記者!
青春你好!青春,你可以請李老師講解一下今年春晚春城分會場么?”
“好的主持人,觀眾朋友們,我身邊這位先生就是今年春晚春城分會場的主持人李禮,李老師,請您談一下今年春晚春城分會場。”
話筒遞向了李禮,李禮道: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李禮。
今年春晚春城分會場,各種極具代表性的吉森元素進行了集中展示,晶瑩的冰雪、大紅的燈籠、熱鬧的秧歌、奔馳的高鐵、飛濺的鋼花與一汽出產的各類車型汽車的全方位展示完美融合,一派吉森富美昂揚景象躍然眼前、盡收眼底、激蕩心腑!
李禮正談完分會場的情況、幕后花絮以及個人感悟,這時,擁擠的人群突然有些失控,一些半大不大的孩子急于搶鏡,擁擠之下不小心摔倒了一個孩子,這孩子栽跟頭的時候硬生生地砸到了青春的身上。
青春的高跟鞋不受控制,她一個趔趄撲到了李禮的懷里,“媽呀”一聲花容失色!
李禮一把扶住了懷里紅彤彤的穿著傳統刺繡服飾的青春,暗道不好,播出事故!
其實這種播出事故是低級別的,但也是播出事故。
李禮瞥了一眼那幾個淘氣孩子,有什么好搶鏡的?
在場的工作人員全都愣住了,這下麻煩了!
直播臺兩位主持人也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好在他們見過大風大浪,這種播出事故不致命,和連線信號不穩差不多,他們倒是很淡定。
但是初為記者的青春慌了,尷尬地站了起來,臉蛋臊得紅撲撲的,她第一時間正不知道如何圓這個失誤的時候,只見李禮再次提起了麥克風。
李禮滿面笑容,語調輕快:“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在大年初一這一天,我們說好在采訪的結尾要一起向觀眾送達祝福的,沒想到青春率先把春風送給了我身后這些廖原的市民們,送給了電視機前的觀眾,只是這禮有些過大了!”
一句調侃,緩解了一些尷尬的氣氛,青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禮又道:“古詩有云:
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
我亦隨人投數紙,世情嫌簡不嫌虛。
我們雖然和電視機前的朋友們相隔甚遠,但我們內心此時搏動著的新春祝福,真摯而情深。
最后,在一首詩中結束我們的連線。
聽燒爆竹童心在,看換桃符老興偏,
鼓角梅花填一部,‘卯時’歡笑拜新年!
李禮和青春,在這里給大家拜年啦!”
李禮輕輕碰了碰青春后,青春忙緩過了神,道:“祝大家新春快樂,萬事大吉!下面把信號交給直播間。”
此時,小區內廖原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全怔住了,被采訪者自己cue流程?你行啊你?
現場的市民們全都談論開了。
“那是什么詩?我新年祝福的短信里怎么沒見過?”
“除了‘爆竹聲中一歲除’這首外,另外兩首完全沒聽過啊!”
“我哈,第一句詩是什么?我沒記住!”
“榆木腦袋!”
“我查到了,‘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這首是文征明的《拜年》!”
“我也查到了,‘鼓角梅花填一部,‘卯時’歡笑拜新年!’這個是孔尚任的《甲午元旦》!李禮把原詩中的‘無更’改成了‘卯時’!”
“孔尚任又是誰?”
“我哪知道?我就知道‘鵝鵝鵝’這個級別的,這哥們兒的學識真廣啊!”
“要不人家咋是金話筒獎歷史上最年輕的得主呢?憑的是啥,憑的就是知識和才華!人家可是挪威語都融會貫通的大牛!”
爺爺家客廳里,眾人早已擊掌叫好。
“看看咱小禮,這知識儲備哈,多豐富!后兩首詩我都沒聽過!”
“舅舅好厲害啊!”
“你舅舅當然厲害啦,你是不是要向你舅舅學習,也成為像舅舅一樣的人?”
大家笑談之中,咯吱,門開了。
李禮推門走進室內,喜道:“爺爺奶奶,過年好!”
“誒,大孫子過年好!”
“想死我了,大孫子!”
見爺爺奶奶從口袋里往出拿紅包,李禮二話不說,一個健步走向前,義正言辭地…義正言辭地撲通一聲跪地磕頭,“祝爺爺奶奶重返青春,長壽無疆,笑口常開,身體康健!”說罷,兩只手往起一舉,等著收紅包。
爺爺奶奶開心壞了,紛紛將紅包遞到李禮手中。
李禮拿手里掂了掂,“謝謝爺爺奶奶。”
李爸道:“這么大了,還收你奶奶紅包啊?給你奶奶表示表示!”
“好好好,”李禮從隨身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大盒野山參,“這是給您二老補身體的!”然后又拿出了兩部手機,“這是助您二老與世界接軌的,到時候想我們啦,就視頻通話!”
“誒呀,你這孩子真浪費,手機我們都有!”
李禮笑道:“您二老的手機都比櫻桃的歲數大了。”
“沒,我們換新手機了,你爺爺總拿手機看抖樂里的女的跳舞!還在閑魚上賣絲襪!”
李禮愕然,爺爺這么時髦么?他問道:“賣絲襪?”
奶奶道:“你爺爺聽說在閑魚上能賣二手衣服,而且好像賣絲襪最賺錢,在親朋家四處找舊絲襪,連我的絲襪都掛在網上賣了。”
李禮頭皮一陣發麻,一股惡寒席卷全身。
“特別好賣的,長絲襪68,短絲襪38,有的是人要!怎么了,大孫子!”爺爺關切地問。
李爸非常無語:“爸…”
李禮:“呃…沒什么,咱換下一個話題!”
“這怎么了?我賣了一輩子成人用品,把咱們一家拉扯起來了,你們的心態要健康,積極,向上!”爺爺特開明,然后轉移話題,“好,大孫子讓換話題就換話題,我孫媳婦有沒有著落呢?”
“呃…”李禮瞬間后悔了,“爺爺,咱還是聊聊賣絲襪的事兒吧!你覺得買二手絲襪的人是心理變態么?”
“按照德國心理學家約瑟夫的理論,每個人都是變態!”爺爺非常專業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