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亞東來了后,在大漠中干活的大龍村鄉親們今天集體提前下了工,回到村里一起幫忙殺年豬。
因為人多,所以速度倒也不慢,還未到下午一點,大家就吃上了飯。
望著眼前的一大桌豐盛飯菜,李亞東也是食指大動,再也找不出比這更正兒八經的殺豬菜了。
嫩得滑口的豬血,配搭老安叔家早晨剛磨出來的石磨豆腐,再配上一把野薺菜,只需少少鹽,便是一道絕佳美味。
新鮮的豬里脊裹上一層淀粉,放油鍋一炸,外酥里嫩,撒上點鹽巴和胡椒,一口下去唇齒留香。
豬耳朵切條,配上火紅的辣椒爆炒,用馬支書的話說就這一個菜他能干掉半斤白酒,外加兩海碗米飯。
最最過癮的還要數豬大腸,這玩意兒在外面李亞東通常不敢吃,但自家做的那是洗了又洗,拿面粉揉了又揉。同樣是爆炒,但又是別樣一番風味。也不知誰掌的勺,深諳這道菜的精髓,猛火爆炒,恰好炒到表皮焦脆。
那一口下去,不管是抿了一口小酒,還是扒上一大口米飯,都能香到嗓子眼里。
燒的大鍋灶,擺的流水席,人實在太多,又熱情,李亞東倒是一下喝多了,醒來后才發現外面已經天黑。
馬大嫂特地燒了醒酒湯,一碗下肚可謂滿血復活。
其他人都已經吃過飯,馬大嫂早就準備好了兩個精致小菜,只等下鍋。
等菜好后,李亞東一邊不緊不慢地吃著,一邊與馬支書搭著話,了解了一下這小半年大龍村這邊發生的事情。
當然,都是大事,相對而言。
第一件事就是大龍麻花。
麻花生意日益火爆,現在縣里百分之九十的市場份額都被大龍麻花拿下,無他,因為其他麻花都很單一,除了原味的外,了不起再加點糖或裹一層芝麻,但大龍麻花不同,經過這么多年的不斷改良,現在已經有十二種口味,像什么桂花型的、玉米型的,這些都是別的麻花作坊所沒有的品種。
而本地上的早餐餐桌上是少不了麻花的,胡辣湯里面不掰進去兩根麻花,總感覺少點什么一樣,所以這個生意確實為大龍村帶來了豐厚利潤。
想想就知道,沒這生意,大龍村也不可能修出那么一條能通車的山路。
現在路也修完了,手上有閑錢,馬支書與村民們商議過后,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將麻花作坊搬到縣里。
“這是對的,要按我說早就該搬了。”李亞東點頭說,“你們過去的那種模式,在村里做好麻花,再每天送到縣里的鋪子賣,你們覺不覺得累我不知道,但我都替你們感覺累。這樣最好,能節約不少人力和時間成本,而且有助于大龍麻花的進一步發展。”
“對!你說到正點子上了。”馬支書呵呵笑道:“累不累什么的,其實都不打緊,主要是發展空間。你知道不,麻花作坊搬到縣里的第一個月,我們就接到了兩筆大訂單,而且都是長期的。”
“臨縣的?”
“一家是臨縣,一家是市里。”
“那敢情好啊,大龍麻花都銷到市里去了,到省里也就指日可待了。”李亞東哈哈笑道,是真替他們開心。
“不過…現在卻有個問題擺在我面前,我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
“哦?你說。”
馬支書蹙眉道:“現在銷量太大了,光靠人工有點忙不過來,就算把全村人都安排到縣里上班也沒用。我打聽到市面上現在有些做麻花的機器…”
馬支書算是問到了一個大難題,就連李亞東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頭。
因為這是一個死結。
不光是麻花行業。
機器的優點就在于快,有效率,但劣勢也非常明顯,在某些行業、特別是食品行業中,別說這個年代的機器,哪怕二十年后,機器做出來的品質也遠遠不及人工。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餃子。
像什么三全、灣仔碼頭這些,都是大品牌了,但不管他們多高端的產品,與家里的手工水餃相比,依舊欠些火候,沒那滋味。
但問題是,如果不使用機器,單靠純手工制作,生意的規模將會被限制得死死的,再大都大不到哪里去。
“這是把雙刃劍,你得自己考慮…”李亞東說著,便將機器和人工的優劣勢,全跟馬支書講了一遍,“我說得更直白了一點,得看你的心有多大,如果單看錢的話,那肯定是使用機器,但如果你并沒有將生意做到全國的心思,不如保持人工制作,大不了多請點工人,做好家門口的生意,衣食無憂不成問題。”
“那我…還是保持人工吧。”馬支書想都沒想地說,“我雖然有些想法,但心還沒那么大,就尋思著能做好省里的生意已經很好了。再一點,我也想過,并不是全國各地的人都離不開麻花,有些地方的人他是可吃可不吃的,不像我們這邊,拿它當糧食。”
李亞東點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觀點,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而且食品這種東西,本地人能接受的口味,外地人就不見得,真想做大做強,那是相當困難的,不是他小看馬支書,如果想將大龍麻花做成全國品牌,單以他的能力,應該不大可能。
“所以縣里的作坊你們請了人?”李亞東問,因為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見大部分的鄉親們都在。
“是啊,我們商量過,還是請人劃算。一來村里不能沒人,基本各家都有小孩和老人,二來請人一天才四五塊錢,而大家伙在門口上班,一天卻可以拿八塊,你說對吧?”
對你妹哦!敢情賺差價都賺到他頭上來了?
當然,李亞東也就隨便一想,馬支書能有這個腦殼實屬不易,他畢竟才小學的文化水平。
而李亞東這邊就算沒有大龍村的村民幫忙,他還是要請人的。
所以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第二件事就讓人有些難以啟齒了,馬支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啥玩意兒?”李亞東一聽也懵了。
真算起來,這事跟他還有點關系。
按馬支書所說,就半個月前,大周村那邊來了一組人,到他們村鬧事,還把三娃他爸給打了——一個小兔崽子趁人不注意,直接一轉頭拍到腦門上,頭當場就破了,差點沒打成腦震蕩,直到現在人還躺在縣人民醫院。
“周家人?”
“是啊。”馬支書嘆著氣道:“這個周家是大家族,人多勢眾,三娃之前不是跟那個周家姑娘說親…”
“不不不。”李亞東連連擺手,“他絕對沒說過,這事我知道,是他父母說的。”
“所以啊,人家進村點名就找他爸,然后就把人給打了,說他不是個東西,敗壞他們周家的名聲…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反正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另外還有一個姑娘…聽說現在也被他們家打壓得不像話,罵人家姑娘是狐貍精,那是真的名聲全搞臭了,別說他們村,整個鄉估計都知道…”
“彩云?”
“誒你咋知道?”
看來有些事情三娃并未對外講,倒也符合他向來話不多的性格。
就說今天中午吃飯怎么見他蔫不拉幾的。
這件事情居然鬧到這種地步,這可是李亞東始料未及的。
三娃和那個女孩甚至都沒有光明正大的見過面,怎么不愿娶你,就敗壞你們家的名聲了?
天下還有這種道理?
還理直氣壯地跑過來打人,把另一個姑娘也弄得名聲敗盡?
想到這里,李亞東胃口都沒了,直接站起身來。
“誒你去哪里?”
“找三娃去。”
馬支書說的還比較含糊,估計也不是特別清楚,李亞東打算找三娃這個當事人問個仔細,到底什么情況。
“別去了,沒在家呢,下午就去醫院了,晚上在那給他爸守夜。”
李亞東腳步頓住,只好又坐了回來,打算等三娃明天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