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中國娛樂業尚處于含苞待放、未及百花齊放的年代,這樣一場向世界舞臺看齊的活動,確實極具吸引力。
就連李亞東都收到了十幾通委婉討票的電話,是那種擁有進入內場資格、與明星近距離接觸、共享盛宴的門票。
想想看,能開口問他討票的人,豈是尋常人物?
一般人也不能夠知道他的電話。
多是為家里的晚輩,或是親朋好友討要。
當一位享受國務院津貼、戴酒瓶底眼鏡的老學究問你要票時,這場活動有多么聲勢浩大,也就不難想象。
據說文化周的外場觀影門票,在市面上已經炒到80塊一張,相當于普通市民半個月的工資,而它的發行價格不過5塊錢。
而內場門票,那是非賣品,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單有錢沒門路,那也是白搭。
這本就不是一場圈錢的活動,重點在于影響力和廣告效應,之所以還兜售門牌,只有一個原因——維持秩序,僅此而已。
畢竟,中國人實在太多…
所以婷婷那天在電話里講陳家英發了飆,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不擺出這種態度,到時估計將會亂套。
反正隨著文化周愈發臨近,不管邀請函也好,還是門票也罷,越來越不好搞,首都里的黃牛倒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首都這邊九月下旬的氣溫,算得上一年之中最好的幾個月之一,不冷不熱,微風拂面。
李二寶正在院子里錘煉一項絕活,叫作“彈指神功”,翹著屁股蹲在地上,前方約莫1.5米遠的青石板上,放著一顆帶紅色花瓣的玻璃珠,然后右手上拿一顆乳白色的“奶珠”,神情投入,一動不動,雙眼一睜一閉。
突然,右手大拇指彈射而出——“咚”!
命中目標。
紅花玻璃珠向右側滾去,奶珠停頓在它原本的位置上。
這小子對于此道確實有些天賦,再次突破自己,將有效射程提升至1.5米。
“幾次了?”李亞東坐在旁邊的馬扎上看熱鬧,琪琪坐在他的大腿上陪看。
要說這男孩子就是男孩子,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從小性格就有區分。
李二寶對打玻璃珠這件事十分癡迷,但琪琪就不大感冒,也玩,但不在乎輸贏。
“十次!”李二寶一臉傲嬌,他終于做到了這個距離十次連續命中。
“那豈不是神功大成?”
“嘿嘿…厲害吧?我要把附近所有人的奶珠一網打盡!”李二寶得意一笑,許下一個宏愿。
他跟左右鄰里的幾個孩子結下了梁子,因為那幾個孩子里面也有一名高手,昨天放學后大發神威,短短半個小時便贏走了他五顆奶珠,這讓他心疼不已,存貨所剩無幾。偏偏另幾個孩子還拍手稱快,所以今天周末,便花了半個上午磨練絕技,準備去報仇雪恨。
兩毛錢一顆的奶珠是他的唯一目標,至于一毛錢兩顆的普通玻璃珠,已經完全不入他的法眼。
“出息?你要是讀書有這個志氣就算你有本事。”李亞東沒好氣道。
這小子的學習成績…算了,不說也罷,說多了都是淚。
你必須得承認的是,這世上有些人壓根不是讀書的料,一看書說頭暈、一寫字說手疼,打罵都沒用,你能有什么轍?
這方面跟上輩子一副德行。
李二寶尬笑一聲,繞過這個話題,嬉皮笑臉地湊上來,小聲說,“小叔,支援一塊錢唄。”
“干嘛?”
“做本呀,我再去買五顆奶珠,我哪兒沒剩幾顆了,待會兒贏了還你。”
“還我什么?珠子?滾蛋!”
李亞東可不會慣著他小小年紀不學好,從某種意義上講,賽玻璃珠也是一種賭博行為。
李二寶一臉悻悻,看了看琪琪——他知道琪琪兜里有五毛錢,她媽早上出門上班時給她的,每天的固定零花錢,今天還沒出門,自然也沒用。很想下手,但感覺小叔就在旁邊,應該沒戲。于是只好轉身離開,向屋里走去。
“奶…”
五分鐘后。
李二寶屁顛屁顛兒地從東廂房的堂屋里跑出來,向著院門奔去。
“早點回來啊,別到馬路上去。”胡秀英跟著走出,在后面喊道。
“知道了…”從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娘,你給他錢了?”李亞東一看李二寶剛才那六親不認的步伐,就知道得手了。
“他說出去玩一會兒,順便賣個作業本回來,作業本寫完了。給了他五毛。”
“娘,待會兒回來你問他要作業本,要沒有的話你跟我說一聲。”李亞東道。
“干嘛?”
“抽他。”
李亞東真心不像生兒子了,就像要個女兒,抱著琪琪教她玩翻繩子。門外突然傳來汽車聲,很明顯在門口停了下來,果然,很快半掩的院門便被推開。
“東哥,阿姨…”
蔣騰飛拎著大包小包走進門。
李亞東捋了捋,發現今天不是什么特別日子,就知道這小子無事獻殷勤,必然沒好事。
蔣騰飛將東西硬塞到胡秀英手里后,同樣拎著一只馬扎笑呵呵地湊到李亞東身旁坐下。
“喲,琪琪都會玩翻這么多花樣了,真厲害…”
“怎么,很清閑?廣場那邊不是忙得不可開交嗎,還有心思往這邊跑?”
“那個…我還好啦,就是協助陳總,主要她忙。”蔣騰飛嬉皮笑臉地說。
“有屁就放。”
蔣騰飛扭捏了一下,才說道:“東哥,能幫忙問陳總要張邀請函嗎?”
“喲,稀奇事兒啊,別人搞不到這東西就算了,你也搞不到?陳家英連你的面子都不賣了?”
“那倒不是。”蔣騰飛撓著腦殼說,“主要前兩天剛要了幾張,再要…”
他這么一說后李亞東就懂了,這小子跟陳家英以前一個在首都,一個在香港,照面的次數是有數的,不算熟稔,開口太多感覺不好意思,所以就把心思打到了他頭上。
“邀請函?”
“對!”蔣騰飛眼前一亮,用力點頭。
“你要這么多邀請函干嘛,你還認識很多明星?”
“這個…認識嘛自然也認識幾個的。”蔣騰飛嘿嘿一笑。
“想要嗎?想要就講人話!”
這小子什么脾性李亞東一清二楚,嘴巴不用張就知道下一句是真話還是假話。
“哦…那個…我…這個…”
蔣騰飛尷尬一笑,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沒講出一句利落話。
那李亞東就知道了,此事絕對有貓膩。
“替誰要?”
蔣騰飛說了一個名字,女的,接下來紅過一段時間,后面據說嫁了富商。
“睡了?”李亞東壓低聲音,直接詢問。
“走…火,純屬走火。你知道的,小春和樂仔他們昨天過來了,住在酒店里,晚上邀我過去喝酒,后面有幾個女明星從K房門口路過,看見了,都認識的,就喊進來一起玩,小春把我一介紹后,她…就一個勁兒地往我懷里鉆。那我本來就喝多了,她再這樣一搞…”
“所以你就答應給她搞張邀請函?”李亞東眉頭一挑。
“嗯…”
聲如蚊蠅。
“大門在那邊,自己滾!”李亞東才不會替他搞這種XX交易。
蔣騰飛一臉悻悻,“哦”了一聲后,起身垂頭喪氣地向院門走去。
“咋了,小飛?”這時,正坐在屋檐底下給小寶縫尿片的胡秀英問,還沒好氣地瞪了李亞東一眼。
倆人剛才說的什么她沒注意聽,但兒子最后那一嗓子她想不聽清都難。
“沒什么阿姨。”
沒什么才怪!
“小東,干嘛老吼人…”胡秀英站起身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李亞東就是一頓訓斥,這事兒現如今也就她敢。
李亞東想解釋了一下吧,但硬是解釋不清,主要有些話不太好講。
“不就是一張請帖嗎,能有多費事,小飛你先回來,我讓小東幫你弄…”
李亞東也是相當無奈啊,蔣騰飛這廝別的事情辦沒辦利落先不提,至少把他娘巴結得夠好,感覺比他這個親兒子還親一樣。
硬是在他娘·的全程監視之下,給陳家英去了一通電話。
“阿姨您真好…”蔣騰飛拽著胡秀英的胳膊,一陣…撒嬌。
看得李亞東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跺進地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