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手下的匯報并沒有錯,“大鎬頭”剛豎起來的5號井,果真斷油了,現象與1號井一模一樣。
望著井臺下方停著的一輛罐口還沒封起來的油罐車,謝興洋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恰好這時,還是太年輕的司機師傅湊上來,用建議地口吻說,“您就是謝老板吧,我這一罐油還沒裝滿呢,開回去老板那邊不太好交差,也不好結賬,要不旁邊的那幾口井先讓我過去插個隊吧,不然一直耗在這里也不是個事兒。”
“滾!”謝興洋實在沒忍住,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
“我艸,你怎么還打人呢,有錢了不起啊!”
司機師傅也不是好招惹的,當場就要反擊,幸好謝興洋的幾名狗腿子反應快,不然就他這一身的肥膘肉,哪里是身材精干的司機師傅的對手?
不過,狗腿子們也只是拉架,沒敢動手,因為工地現場的停靠油罐車總是二十幾輛,而這伙兒又都認識,紛紛跑過來打抱不平。
最終,謝興洋的頭號馬仔阿雄花了一百塊錢,才將這一耳光引發的動亂給平息掉。
謝興洋此刻就像一根冒著火星的炮仗,任誰吹一口氣都會爆炸。
他也絕對有生氣的理由。
如果說昨天1號井罷工,他在勝利哥的一番開導之下,還可以勉強接受這個事實的話,那么今天的5號井罷工,那就真的不能忍受!
三百多萬鉆出來的一口井,居然連一車油都沒裝滿就嗝屁了…
就這事兒,換你,你能忍?!
“阿雄,拿我大哥大,我要給那個張勝利打電話!”
謝興洋總歸不是笨人,如果此刻還沒意識到事情有些蹊蹺的話,那這些年的大風大浪就是白經歷的。
“那個…老板,您不記得了,這邊沒信號的。”阿雄湊上跟前,小心翼翼地回話道。
媽德個巴子,打個電話居然還找不到信號?
“哐當!”謝興洋怒不可遏,一腳便將旁邊的一只水桶踹得老遠,終于對這片大漠產生了些許的恨意。
也有些后悔,或許…他并不該承包下這里,并將全部身家賭在其中。
亦有種隱隱的心驚膽戰之感。
總之…整個人都不好了,清晰地體會到這個世界對他的深深惡意。
再次來到大龍村,還是村口的那個半山坡,謝興洋舉著大哥大開始找信號。
這次阿雄倒是上了個心,把手下的人全給喊來了,兩輛車,七個人。
因為他感覺以老板現在的狀態,引發沖突的可能性實在太大。
大龍村的鄉親們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戲,只要沒下地的,男女老少都匯聚過來,有些連板凳都拎來了,就差一捧瓜子。
讓阿雄長出口氣的是,老板現在倒是沒空理會他們,整個心思全在電話上。
信號終于找到,又是10幾通打過去,才好容易被接通。
“張…總,5號井也斷油了!”謝興洋硬邦邦地說。
“哦?有這種事?”
“你該回來了!”謝興洋咬牙切齒道,聲音里的憤怒藏都藏不住。
但是,勝利哥是那種能任他呵斥的人嗎?
“喲!謝總,聽你這口氣很不爽呀?什么叫我該回來了,命令我?”勝利哥冷笑著說。
“油井出了事,你不該回來看看,不該負責任嗎?!”謝興洋不再壓抑心中的憤怒,怒喝道。
“笑話!”勝利哥嗤笑一聲道:“我特么的該負什么責任?我的負責是給你開井鉆油,50的成功率,你自己在圈里打聽一下,誰能做到?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敢教訓起我來?
“王八羔子,自己回去好好把合同找出來翻一下,看哪項協議我沒履行,那片大漠的地質情況本來就很復雜,早特么的跟你講過,現在油井下面的油鉆完了跟我有個屁關系,老子還保證你源源不斷嗎?我警告你,別再特么的沒事給我打電話,老子很忙的,就這。嘟…嘟…”
電話被掛斷,謝興洋懵了。繼而…
“啪!”實在是氣得胸口都炸了,手上的大哥大說扔就扔!
白色的大哥大磕碰在一塊麻古石上,蹦得老遠,質量也真是好,就是掉了點塑料殼,框架還在。
不過剛扔出去,謝興洋就后悔了。這可是整整兩萬塊呀!
想去把它撿起來,可誰知…
“咚、咚、咚…”然后,就沒了聲兒,為啥?
不是作用力停止了,而是…它滾到了山坡的邊緣,并且還沒停,而下方,則是懸崖峭壁。
兩萬塊掉了下去,連個響聲都沒砸出來。
你說這揮揮手的事情,多金貴?
阿雄等人目瞪口呆,大龍村的村民們則一臉肉疼,而謝興洋呢…
“我艸你嗎!”
猛地一腳踹在那塊麻古石上,也確實是個狠人,居然敢肉身撼大石?
“好!”有調皮的村民起立鼓掌,就感覺這手比縣里偶爾能看見的胸口碎大石都過癮。
“好你嗎個巴子!”謝興洋只感覺一陣鉆心的痛從腳上傳來,不過他不能在這幫山野刁民面前丟臉,強忍住疼痛,抬頭就是一嗓子。
‘完了。’阿雄心想。
“狗日的,還想再干一架?”果不其然,大龍村的村民豈是好招惹的,紛紛擼起袖子,并向前逼近。
早就急不可耐了好不好?
“干就干!”謝興洋現在是真的想打人,居然主動沖了過去——這還是第一次,以前雖然也干過幾架,但他從來沒動過手。
以卵擊石啊,這次他們僅僅才七個人,結果…可想而知。
他還得感謝李亞東呢,因為李亞東站在山崗上讓馬支書下去勸了架,否則以鄉親們對謝興洋的深深敵意,這家伙很有可能死在這里——不是開玩笑。你都不知道三娃和紅明他們幾個,有多么賣力的在收拾他…那場面,真可謂見者尤憐。
謝興洋明明是想發泄一番的,只可惜高估自己的戰斗力,也低估大龍村村民的彪悍勁兒,只有真正試過才知道…真特么的疼!
黃昏時分,大漠中的營地帳篷里。
謝興洋一伙兒南方過來的人,全部垂頭喪氣地坐在里面,而且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
這口氣自然不太好咽下,但是,今時不比以往,大龍村后頭現在有當地政府撐腰,不論是之前龍頭山事件,還是后面的過路費事件,都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而他們呢,如今在縣政府那邊明顯失寵。
此消彼長,而他們又是千里之外過來說的外地佬,還算不上過江龍,拿什么去跟人家地頭蛇斗?
咽不下…也得咽。
“都給我滾,別在這里唉聲嘆氣的!”謝興洋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往地上一摔,怒喝道。
阿雄幾人趕緊逃也似地離開帳篷。
“好一個大龍村,好一個張勝利啊!”謝興洋目呲欲裂,咬牙切齒。
比起大龍村的一幫狗犢子,他現在更恨的,反而是勝利哥。
大龍村那邊只是干架干輸了而已,技不如人,沒辦法。但張勝利那個狗犢子,現在明顯有騙他錢的嫌疑!
三百萬一口的天價井,他花盡幾千萬的家當才鉆出5口出油井,結果呢,居然給他整出兩口廢井。
是可忍孰不可忍!
“騙子!”謝興洋真可謂氣急敗壞,到現在飯都沒吃,也注定吃不下。
心里已經盤算好了,欠那姓張的200萬,絕壁不會給了!
敢過來要債,就打斷他的狗腿!
搞不過大龍村一整村的野蠻人,難道還搞不過他一個單杈,和幾名老外嗎?
黑的白的任他們玩!
然而…他的這個想法,李亞東和勝利哥也就是不知道,否則的話,應該會相視一望,然后呵呵兩聲。
勝利哥會說“什么兩口井呀,這才哪到哪兒,好戲還在后頭呢”。
李亞東會說“還不還錢,這事兒由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