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東拿著望遠鏡瞅啊瞅,你還別說,這10塊錢的玩意兒還挺好用,這個年代的商品如果不是刻意造假的話,那是相當真材實料,就像李亞東曾買過的幾只電燈開關一樣,用了三十年,完全沒有問題。
謝興洋他們在大漠中搭建的營地,離大龍村直線距離不過一公里的樣子,眼神好的人裸眼也能看清個大概,李亞東的眼神雖然不太好,但有了望遠鏡的加持后,就跟欣賞200米外的戲臺也沒啥區別。
此時在那三張藍色大帳篷的外面,搭了一個簡易版的祭臺,二面插著竹竿,頂端掛著彩帶,祭臺中間則擺放著一張四方桌——就是農村人家吃飯的那種。上面放滿了大碗小碗。
其他的貢品李亞東倒是看不太清,但那一顆偌大的豬頭卻是一清二楚。
祭臺下方站滿了人,有穿便裝的,也有穿工裝的,應該整個項目的所有人都到齊了,包括勝利哥他們也在——他一身筆挺,站在一群老毛子前面,就跟著首席模特一樣,不要太顯眼。
當然,最好認的還要數謝興洋。
他似乎對白色特別情有獨鐘——至少李亞東也見過他不少次,就沒看他穿過別的顏色的衣服。
是不是心太黑了,所以外表上才不敢搭配其他的顏色,想以此中和一下?
他站在祭臺下方、眾人最前面,雙手抬在那里,約莫手里拿了香,對著祭臺拜了又拜,看模樣倒是誠心的很。
“李老師,你手里拿的啥呀?”
旁邊突然傳來聲音,李亞東放下迷彩色的望遠鏡,低頭一看,才發現身邊已經圍繞了一圈熊孩子。
此刻紛紛抬頭望著他…準確的來說是望著他手里的望遠鏡,很是好奇,也很艷羨。
這個年代的農村孩子,哪有什么玩具?
李亞東猶記得他的整個童年都在一只蛤蟆的陪伴下度過。
還不是買的,而親戚家的孩子長大了,不愛玩了,扔給他的,于是他從此便多了一個朋友。
是那種綠色的、上發條的鐵皮青蛙。
現在想想,都感覺賊好玩的樣子。
“望遠鏡,見過嗎?”李亞東笑呵呵地回話,也是明知故問。
“沒…”幾乎所有熊孩子都齊刷刷地搖頭。
“我…見過。”
“哦?”
“在我二姑家的電視里。”
李亞東感覺今天這出戲也不咋的,主要謝興洋一馬當先、一副大哥大的派頭,他不想看。
于是,便把望遠鏡遞了過去,道:“喏,給你們瞧瞧。”
“哈哈…給我先看,給我先看…”
熊孩子們可不知道客氣,瞬間引起哄搶。
“好了,別搶,一個個的來,一人一分鐘!”李亞東板著臉吼了一嗓子。
他這么一說后,熊孩子們倒是瞬間安靜下來,不敢造次。
畢竟這可他們父母都十分尊敬的主兒,萬一搞得罪了,回家不得挨板子?
于是,很快便按從小到大的順序,自發地編好序號,1,2,3,4,5,6…每人一分鐘。
沒表,那就自己數。
一個熊孩子在看的時候,其他熊孩子們就在旁邊一起數數,大的帶小的,因為小的根本數不拎清。
只是那速度…
首都時間一分鐘,在他們這里只有30秒。
“哎呀呀,你們快看,人變大了!”一個熊孩子拿著望遠鏡,一臉驚喜地大喊道,搞得其他人好像也能體會到一樣。
不過他這么一喊后,卻是浪費了自己的福利,因為耳邊的數數頻率更快了。
“好了,該我了。”
一分鐘,二十幾秒結束,2號選手出手來奪,弄得熊孩子一臉悻悻,也一臉的意猶未盡。
“李老師,走不?”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李亞東不用瞅都知道是三娃。
丫的不是說暫時不急著討媳婦兒的嗎,咋又變得這么火急火燎?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20歲還沒嘗過葷腥,心頭能不癢癢?
要知道他和張春喜那個大胖子…呃,他當年并不胖,讀小學時就開始扒人家寡婦墻了。
李亞東又眺目望了眼大漠的方向,揣測著勝利哥今天會上演一出什么好戲——關于勝利哥的計劃他說不過問就不過問,半點也不知情,只等著看結果。
比較可惜的是,他清楚今天要鉆的第一口井稍遠,距離大龍村大概三四公里的樣子,即便手持望遠鏡,只怕也很難看清楚。而他又不可能跑過去瞧,想來,大概也只能等勝利哥晚上回來再聽故事梗概了。
如此一想著,李亞東便回頭望向三娃道:“那就走吧。”
臨行時望遠鏡他并沒有拿走,因為熊孩子們還沒看過癮,交代了其中最大的一個孩子,讓玩完后送到馬支書家。
自己后面估計還得用,誰讓他的眼神不好使呢。
齊龍驅車,載著李亞東和三娃,就他們三個人,離村而去。
至于齊虎,就讓他留下來陪陪他媳婦兒吧,反正又不是去打仗,要是相親還能相出危險來,那這個世界也太黑暗了。她媳婦兒最近也挺可憐的,譬如現在山崗上這么多人看熱鬧,她就不好出來,三娃家的黃泥巴院子直接被她踩低了一公分。
他們繞著盤上土路小心翼翼地轉呀轉——每次出行都是這么麻煩,倒是沒有太多波瀾,但大漠之中,勝利哥這邊的事情,就顯得有趣得多。
此時謝興洋剛上完香,然后又開始往地上撒酒…當然,這是比較粗鄙的說法,深刻點來講,一番舉動無外乎在敬天神、拜土地。
其他人倒是沒什么,但阿列夫和愛莎庫娃等人,那是真的看迷糊了。
心說這是在干啥呀?
這么好的酒——謝興洋非常看重這件事,買的可是正宗的飛天茅臺。居然給倒地上?
也忒浪費了點吧!
他們小聲地跟勝利哥交流起來,問他“此為何意”?
勝利哥說“在給上帝敬酒”。
于是,一幫老毛子便頓時莊嚴起來。
“你們中國的上帝待遇真好。”阿列夫一本正經地說。
謝興洋似乎深諳此道,明顯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十分熟溜,但流程也極為復雜,一番儀式硬是弄了一個多小時。
待禮畢,他拿著一只龜殼和兩枚銅錢走過來,笑呵呵地對勝利哥說,“今天運氣不錯,土地公公賞飯吃,絕對會有個開門紅。”
阿列夫等人自然一臉懵逼,只有勝利哥瞅著他手里的家伙事兒,知道是用來占卜的東西。
心說:土地公公賞飯吃?
今天就是玉皇大帝賞飯吃都不行!
為啥?
因為他不賞!
“那個…謝總。我知道你們南方人敬神信佛,但咱們丑話先說在前面,今天這第一鉆我的把握并不大,主要還是先試試水,等把千米以下的土壤樣本帶出來,后面就好搞了。”
這個預防針其實勝利哥已經打過不少次,降低對方的期望值嘛,否則第一口井就打空了,你猜對方會怎么想?
但他能不能不打空呢?
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是可以的,這次準備異常充足。
可如果不空的話,又怎樣讓謝興洋賠錢呢?
三百萬一口,外加施工費用,一口井的成本至少三百五十萬起底,一旦空了,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果然,謝興洋一聽這話后,腦門上都見了汗——你想想,他是多摳的一個人,連幾塊錢的過路費都啥不得給的人,要是一下損失幾百萬,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刀。
連聲道:“張總,不管怎么說,你還得幫幫忙,用心搞啊!還是那句話,只要出了油,工錢不少,喜錢另算。”
“放心吧,我用不用心,你難道還沒看見嗎?再說了,有錢我不知道賺?”
勝利哥這么一說后,謝興洋才算心頭稍穩,這半個月以來對方的所作所為他全都看在眼里,講真,換他自己去做,估計也就這個認真勁頭。
而且,對方這么貪心的一個人,也確實不可能會嫌錢賺得太多。
“那就好,要不…”他抬手看了看黃金勞力士后,道:“吉時快到了,準備開始?”
“可以。”勝利哥點頭。
于是,謝興洋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拉長嗓門一吼,“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