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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 先撈人

  酒是好酒,大鳳拎過來的自釀燒刀子,她父親以前是酒坊師傅,她嫁到大龍村后,便把手藝給帶了過來,村里沒哪個老少爺們兒敢得罪她,不然就是跟肚子里的蛔蟲過不去。

  至少60度以上,不勾兌,雖然入口辛辣,但一杯下去卻是滿口谷香、回味無窮。

  菜也是好菜,因為沒準備,壓根就沒想到自家男人今晚回來,所以馬大嫂臨時宰了只雞,來不及燉,便紅燒了。

  這么吃雖然有些奢侈,卻更有滋味。

  她原本還想再備幾個菜來著,家里還有今天剛下的羊奶、土雞蛋什么的,可一只老母雞還沒拾掇完的時候,隔壁不遠的幾個老嫂子便全都上門了,有拿一綹豬肉的,有拿一只羊腿的,有拿著幾根火腿腸的…等等。

  反正都很舍得,將家里自認為最能待客的好菜全拎了過來,而且不光是她們,住得稍遠一些的,速度要慢一點,但還是都來了,弄得馬大嫂一個勁兒地說“夠了夠了”。

  結果菜太多,有人提議干脆像城里人一樣弄個宵夜吃,反正男人們也都過來了,準備跟李老師喝兩盅,窯洞都擠不下,正把桌子往院子里搬。

  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于是一幫婦女們便一起動手,速度卻是不慢,很快十幾盆香氣四溢的硬菜便上桌了。

  只是…不管大家如何強顏歡笑,氣氛卻依然欠些火候,無法真正活絡起來,李亞東自然知道原因。

  未被世俗污染的偏遠小山村,還保持著過去大集體那樣“一起勞作,共享利益”的優良傳統,全村就那么二三十戶人家,基本沾親帶故不說,就算不是,那也算半個自家人。

  而自家人被抓,如今他們在這里大魚大肉,那五人卻很可能待在鐵籠子里忍饑挨餓,再有滋味的肉,到嘴里也就變了味兒。

  “李老師,我敬你一杯,你小口喝就行。”

  “李老師,我干了,你隨意就好…”

  村里除了孩子和老人沒過來外,其他人基本都來了,男人們都上來敬酒,卻主動提出來不讓李亞東多喝。

  這種待遇饒是李亞東,也有些年頭沒享受到了,那次酒場上不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個個都恨不得把對方搞死搞殘”?

  “李老師,我也敬你一杯,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反正我們村能有今天這個模樣,都是你的功勞。”等眾人全敬了一遍后,四方桌上,馬支書也抬起酒杯說。

  “這話就嚴重了。”李亞東同樣舉起酒杯,訕訕笑道,感覺受之有愧。

  他的確教了大龍村的鄉親們一門手藝,但并不是什么獨門絕技,大龍麻花之所以現在每年能給村里帶來上萬元的收益,每家每戶可以分個大幾百塊,關鍵還在于他們自己的努力。

  若自己不爭氣,別人想幫都幫不了。

  他們不是自己搗鼓出了什么茉莉花麻花等新品種嗎?

  這在李亞東看來就很好嘛,老祖宗有云: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就是這個理兒。

  馬支書一口悶,李亞東依舊沒敢干。不是不禮貌,而是敬酒的人實在太多,他就算小口小口的喝,加起來也有不少。

  “大軍和紅明他們幾個要是在,李老師你今晚估計真得醉了…”或許是心里有事,馬支書顯得有些不勝酒力,才三兩杯下肚后,臉就紅得像關公一樣,嘆著氣說。

  也算哪壺不開提哪壺,使得院子里站了一圈的人紛紛沉默。

  “終究是慢了一步,我要是不耽誤那兩天,直接跟你過來,事情就簡單了。”李亞東同樣嘆了口氣。

  他確實感覺自己有些責任,因為除了與家人道別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到了這邊之后再作布置,犯不著這么急。

  如今顯而易見,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那個謝興洋已經將村外的這邊大漠搞到手,簽了合同。用他對鄉親們嘚瑟的話講也沒錯——受法律保護。

  李亞東若是再去爭奪這片土地,無論玩明的還是玩暗的,都等于挑戰法律。

  然而,這是他一百個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李老師,別,這哪能怨你啊,得怪我,是我一門心思地想著,這么大的生意,他應該沒那么快談妥。”

  李亞東沉默不語,所以說來說去,最該怨的還是當地不作為的領導干部,變相幫助奸商擾人祖先安寧的事情,他們居然也干得出?

  是財政壓力窮怕了,還是掉錢眼兒里了?

  “馬支書,明早起來喊我一聲,我跟你一起去縣里。”

  謝興洋的事情到底該怎么辦,截至目前,李亞東還沒有想到最好的辦法,倒有一個——從謝興洋手里轉過來這片大漠,但代價,應該會相當之高。

  所以暫且就放一放,以大龍村人的執拗,三兩天時間內,他想把載著鉆井機的卡車開進來,幾乎沒有可能。

  當務之急,正如馬支書早前說的那樣,還是先將五位村民給撈出來。

  但馬支書若自己去,不是李亞東小瞧他,應該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這顯然是一場預謀好的計劃,上面的人會理他?

  李亞東倒想跟過去看看,當地縣領導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嘴臉。

  惹毛了他,搞掉一個縣委班子的事情,他又不是沒做過,而陜北開油的事情里,顯然不缺貓膩。

  只是通常情況下,能掌握證據的人不會往上捅,而豁出去敢往上捅的人,大概也沒什么確鑿證據在手而已。

  “真的?”馬支書頓時一喜,心情反應在臉上。

  他當然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到了鄉里總歸還有個開會的位置,到了縣里,看門的大叔還經常問他是哪位。

  公安局,只有縣里有,鄉里的是派出所,也配不起帶紅藍爆閃燈的警車,所以人顯然是被抓到了縣里,他原本打算明天豁出去到縣里撒潑的,不怕沒人管,有種將他也抓起來。

  但如果李老師跟著去,那事情或許就簡單了,上次開會還有好多縣委干部在討論民生銀行的事情呢,他的份量明顯比自己足得多。

  “真的。”李亞東點頭,看了他一眼后,又抬頭望向周圍說,“所以大家伙兒也別太擔心,該吃吃,該喝喝,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沒什么大問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軍叔和紅明叔他們明天就能跟我們一起回來。”

  這倒不是李亞東在說大話,就算是預謀好的計劃又怎樣,以他的身份,因為打架斗毆這種小事,去縣政府要幾個人,對方還能不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敬當地主管政法的縣·高官是條漢子。

  “喔——”大家伙兒頓時一陣歡呼。

  也都通過馬支書得知李老師現在很了不得,具體的不太了解,但馬支書曾經說過“在全國范圍內都有一定影響力,八成不比他們縣長差”。

  倆人就算同級別,李老師去問縣長要幾個打架斗毆的人,還能不賣點面子,多大點事?

  大家對于他的話根本不疑有他。

  院子里的氣氛終于活絡起來,山里漢子豪爽,開始推杯換盞,不知怎么的,主要目標居然放在了胡廣源身上,你一句我一句,“胡師傅辛苦了”,“胡師傅開了一天的車,晚上得多喝幾杯”,“反正是晚上嘛,喝完睡覺,醉了也沒事”…

  弄得胡廣源一嘴難敵四口,根本無法拒絕,八錢的酒盅,一杯一杯地往下灌。

  當然,他之所以如此好說話,卻也有著一些別樣的心思。

  譬如現在,看似喝高了,嘴邊便一直掛著一句話“大家別難為李董,他不勝酒力,都沖我來,我來喝!”

  其實…壓根就沒人難為李亞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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