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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五章 油商沖突

  “李老師,這事兒你能干嗎?”馬支書問。

  他一直留意著李亞東的表情,只可惜一本《厚黑學》被李亞東閑暇時翻完了,人格得到升華,已經能很好的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他用了一個“能”字,而非“愿意”,一定程度上也是有些琢磨不透李亞東的經濟實力。

  雖然眼下身處一個金碧輝煌的大酒店里,但生意嘛,很可能是合伙干的,他那家銀行不就是嗎,聽說一共五十幾名股東呢。

  天吶,真不知道他們明明錢不夠,為什么還要開銀行,五十幾人搞一個買賣,那還不得經常吵架罵娘呀?

  要像他們做麻花生意一樣,都是一個村知根知底、沾親帶故、不分彼此的人還差不多,他們在縣里也弄了一個固定店面,主要現在有城管了,不弄不行,隔壁有個酒樓就是三個人講伙開的,幾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桌椅板凳都不知道摔壞多少,也就是虧了錢,本沒撈回來,不然估計早就分道揚鑣了,老死不相往來。

  “干,肯定是能干的。”李亞東含蓄道。

  “真的?那就太好了!”

  一聽這話后,馬支書頓時大喜,忙不迭地追問,“那你啥時候跟我一起過去?”

  “就,要過去?”李亞東顯得有些詫異,心想也不用這么急吧。

  他每年過完年后都有一次例行檢查的安排,挨個兒去各家公司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表揚,有些人也需要敲打,今年的行程還沒開始呢。

  “是啊,越快過去越好。”馬支書用力點頭道:“因為你過去了,我就有更好的理由把那個姓謝的趕走。”

  “姓謝的?”

  李亞東一臉懵逼,完全聽不懂這句話,不過又感覺有些耳熟,驀然回想,才發現之前在貿易公司,他喊醒馬支書時,對方好像也是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提到了什么姓謝的。

  “嗯,謝興洋,南方來的大老板,應該是目前得到消息過去我們那一片搞石油開采的最大的一個老板,有錢的很,第一天過去我們村就開了四臺小轎車,兩臺大奔。不過,人不行。”

  馬支書說到這里頓了頓,臉上的笑容也黯淡下來,灌了口酒后,繼續說道:“那家伙眼里只有錢,根本不講道義,前前后后去了我們村很多次,也帶了技術人員過去探測,據說明明發現了不少可以打井的位置,但他是大魚小魚一個都不想漏,從我們村邊上開始,第一口井就選在了龍頭山腳下…”

  “龍頭山?”馬支書一番話還未說完,便被李亞東詫異打斷。

  當年一起過去大龍村的一幫同學中,包括蘇姑娘和郭琦,就數他對當地的環境最了解,因為有段日子一直翻山越嶺的下套子、逮上跳。

  而這個龍頭山,他自然不陌生,形象一點兒的說法:龍頭山就是整個大龍村的靈魂與信仰所在。

  因為那座并無雄偉氣勢、與名字半點不搭邊的光禿山頭中,長眠著大龍村的幾代長者亡魂。

  眾所周知,越是農村,越是偏遠地區,對于這種禮數就愈發重視。大龍村同樣如此,李亞東當年下套子的時候,村里人就特地囑咐過,讓他別上龍頭山,更有老婦人說“那山上的一草一物,都有可能是老祖宗顯形”,扯了幾個聽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故事,說得煞有其事,仿佛親眼所見。

  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大龍村的人全部死絕了,也不可能讓人去打擾他們先輩的安寧!

  畢竟一旦開始打油井,各種機械響起來…日后也麻煩,油鉆出來得要運輸吧,油罐車沒日沒夜地跑。

  幾乎沒有安寧。

  “對,龍頭山。那個地方你以前應該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現在還記不記得,是我們…”

  “我知道。”不待馬支書解釋,李亞東點頭道。

  又問,“那怎么辦,對方想在龍頭山下打井,你們肯定不能答應啊?”

  “當然不能答應!”馬支書如此憨厚的一個人,談起這件事情,臉上居然多了股戾氣,沉聲說,“真讓他把這口井打了,我們都沒臉下去見祖宗了。那個姓謝的自認為高人一等,平時根本不太鳥我們,一直在跟縣里的高官接觸,他找的鉆進隊都來了,卻被我們堵住了,還想打人呢!但耍橫,誰怕誰啊!我們大龍村毗鄰大漠,平日里豺狼野獸見得多了,那些畜生我們都不慫,還慫他們?”

  李亞東聽到這里下意識地點頭,對于馬支書的這番話,他是百分之百的贊同的。

  大龍村的村民們都很淳樸不假,但這個淳樸,也是相對而言,得看人。

  老話不是說了嘛,窮山惡人出刁民。就譬如馬支書家隔壁的大軍叔家的小兒子三娃,李亞東當初的學生,才讀一年級,十一歲,有次李亞東上他家走訪,就看到了十分驚人一幕:

  他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如馬支書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轍,瞅著李亞東從黃泥巴院門走進,沒好意思過去迎接,因為身上臟,他手里拿著一把寒光陣陣的鐵片子,上面鮮血淋漓,剛將一頭老山羊放了血,正在扒皮抽筋…

  他是特地宰羊來招呼李亞東的。

  但這個緣由先不提,就這種行為,你能認為這個孩子很“老實巴交”嗎?

  十一歲的孩子,要擱城市里,別說宰羊,殺只雞都是不可能的。

  生活大漠邊緣的孩子,打小從父輩身上耳濡目染,其實骨子里自有一股兇性。

  “那后面呢,打起來了?”李亞東問。

  “打,怎么不打!”馬支書瞪著眼珠子說,“鉆進隊的人沒插手,是我們縣里的人,那個姓謝的就帶了五個人,我們這邊壯勞動力二十多個,打得他直往車屁股底下鉆。”

  “哈哈…”李亞東大笑,心想果不其然,聽著還怪解氣的,他自然是站在大龍村的鄉親們這一邊。

  “不過…”

  但馬支書卻沒笑,而是長嘆口氣,“就因為這件事兒,把縣里都給驚動了,來了一車領導,照面后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大罵,說我這是在給縣里的經濟發展設關卡,與上級政府的政策背道而馳,小民思想,沒大局觀,反正…罵了足足兩個多小時吧,有些話我也忘了。”

  “你肯定不能妥協。”李亞東說。

  “當然!他在別處打井都可以,但龍頭上絕對不行,大不了這個村支書我不做就是。”

  李亞東呵呵一笑,心想你不做誰做,總不可能派個外人進村吧,那注定也管不了,像大龍村這樣的犄角旮旯的小山村,這個年代的現狀基本都是村里的德高望重者做領導,外人是很難插手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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