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
這次回家其實李亞東是有些“不太情愿”的,因為知道家里的氛圍注定好不了。
回到家中一看,果不其然。
家人倒也不笨,他三哥和那個女人“相敬如賓”的狀態實在不正常,按理說,倆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這樣才算正常嘛,以往的情況也都是這樣。
可這都多少天了?
倆人硬是沒有吵過一次架,還是在小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之后。
情況明顯不正常。
在幾番盤問之下,倆人這次鐵了心要離婚的事情,終究無法隱瞞,現在老李家所有人都知道。
大哥李亞民和大嫂陳月娥,特地從老家趕過來,一方面是過來看看可憐的小寶,一方面也是為了調解此事。
所以老李家現在幾乎每天都要開一場家庭會議。
包括母親胡秀英在內的所有人,都對這場婚姻仍然抱有一絲期待,認為還有得救。
不管怎么說,倆人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呢。
凡事朝孩子看,事情或許也就簡單了。
他們也就是不知道錢的事情,否則恐怕就不會這樣想了。
關于此事,李亞軍和劉金菊倆人,倒是很有默契的都沒透露。
這天晚上,開完由李亞民和胡秀英共同主持的家庭會議后,時間已經不早,接近九點鐘,家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劉金菊也一言不發地走了,唯有李亞軍留了下來。
“小東,陪我出去走走,吃個宵夜,感覺晚上沒怎么吃飽。”
“哦,行。”
他當然不是真沒吃飽,就算如此,想來也不會有什么胃口。
只是因為有些話不太適合在家里講,找個看似合理的借口出去而已。
李亞東驅車,親自載著他三哥,倒也沒太走遠,來到位于五道口的一家夜宵店——炳哥燒烤。
沒錯,正是大炳開的一家夜宵店,規模尚可,一間店鋪,上下兩層,能有二十幾張桌子,門外的人行道上也擺了六七張,主營燒烤,但也有炒菜。
這個地方其實距離李亞東最早的“一帆風順”兩家公司很近,不過李亞東還是前兩天才知道的,當時剛從臺市回來,由于大炳行動不便,所以一行人便驅車將他送了一趟,下車地點就是這里,劉珊珊當時在這里等。
如今的五道口與李亞東當年在此做生意的時候,可謂今非昔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周圍的民房全被拆了,包括他的那兩間,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棟棟造型別致的新樓房。
而它們又被用來作為商鋪、餐廳,以及其他的消費場所。
依托著特殊的地理位置,周邊大學林立,五道口已經逐漸具備了日后“小地球村”的雛形。
即便是現在,這里也不乏外國留學生,炳哥燒烤店門前此刻就坐了一桌。
店里的生意非常好,畢竟沒什么競爭對手,90年代的首都雖然已經開放不少,不像80年代的時候那樣,一到晚上街頭基本沒什么人,但深更半夜出來擼串喝酒的人依舊不多,類似的宵夜店就更少。
大炳的這家店算是很好的滿足了一部分潮流消費者的需求。
當然,以他在五道口周邊一帶的影響力,生意想差也不可能。
不說別的什么人,單是一幫社會閑散人員,都足以將他的生意照顧紅火。
李亞東刻意低調了幾分,將路虎攬勝停得稍遠,然后和三哥倆人如同普通食客一樣走進店內,倒是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老板娘,你咋說話不算話啊,說好了消費滿二十塊錢,就送一瓶酒的…”
“這不是酒嗎?”
劉珊珊正站在一個餐桌旁和客人笑著“扯皮”,手里拿著一瓶那種二兩裝的牛欄山,弄得幾名彪熊大漢一臉無語。
就這點酒,都不夠他們幾人解渴的。
“還有位子嗎?”
“喲,那可需要等一等,都坐滿了。”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劉珊珊頭還沒扭過來,一句話就飆了出來。
可等到頭到位后,一看來人,話鋒卻頓時180度急轉,連聲道:“有有有,那肯定有!”
沒有也得有啊!
“二毛,你們吃好了沒,吃好就趕緊滾,天天晚上弄得這么晚,也不知道回家陪陪媳婦兒!”劉珊珊昂頭就對樓上吼了一嗓子。
所謂的“二毛”,大概是他老公大炳的小兄弟無疑,否則不能這個口氣。
“李先生,來來來,這邊請。”
劉珊珊的殷勤態度,使得在場的好多老食客面面相覷,啥時候見過炳哥燒烤的老板娘這么熱情?
這老板娘長得非常漂亮,但凡能搭上兩句話,都能極大程度上滿足一幫糙漢子的虛榮心,說話帶吼的都行。如果像個女傭人一樣熱絡起來,那還有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啊?
眼珠子可謂掉了一地。
劉珊珊硬是趕走了幾名小年輕,給李亞東二人騰出了一張桌子,還是店內有且僅有的一間包廂。
“李先生,要吃點什么,隨便點。”
連服務員都省了,她自己拿著餐單親自上陣服務。
“哥?”
“隨便弄點吧,來點酒就行。”李亞軍拒絕了劉珊珊遞過來的餐單,擺擺手道。
“那你就看著弄吧。”李亞東說。
“誒,好的。”
劉珊珊殷勤點頭,正準備出門去張羅時,李亞東忽然想到什么,又問了一句,“大炳怎么樣了?”
“多謝李先生關心,在家養傷呢,醫生說恢復得還算不錯。”
“那就好。”
不大會兒功夫,香噴噴的燒烤便上桌了,速度奇快,快到李亞東很懷疑他們可能霸占了別人的食物。
李亞東開了瓶燕京啤酒,給自己和三哥一人倒了一杯。
“小東,我跟她大概商量好了。”李亞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后,輕聲說。
“就是錢,還是有什么其他的附帶條件?”李亞東問。
他很關心這個,怕那個女人搶走了二寶或是小寶,如果只是錢的話,多少他都不在乎。
他其實已經想得很清楚,他三哥離開這樣一個女人,或許會是好事,對于二寶和小寶的成長來說,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就是錢。”
“那就好。”李亞東心神大定,長出口氣。
“不過這個女人的心太黑,看準了你有錢,就想狠狠地宰我一筆。”
“哥,沒關系的,我就挺著胸口讓她宰一刀好了,權當感謝她為我們老李家生了兩個孩子,從此以后再無瓜葛。”李亞東安慰道,然后又問,“多少?”
“188萬,僵了好多天,再也說不下來。”
李亞東冷笑一聲,以為那個見錢眼開的女人能獅子大開口到什么程度呢,不過區區188萬,一次性提給她,趕緊滾蛋就是,現在每天坐在一張餐桌上,他愈發吃不下去飯。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1993年,188萬對于普通人而言,也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買棟豪宅、買輛豪車,然后投資一點生意,從此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完全不是問題。
但他很懷疑一門心思的向往著紙醉金迷生活的劉金菊,有沒有這樣的頭腦,若是幾下將這筆錢揮霍一空,以后最好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否則…
“哥,錢我明天拿給她,你不用出面,有些事情我還得跟她講清楚。”李亞東沉聲說。
這筆錢他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交給劉金菊,也不要什么收據證明,但必須要一份保證書。
讓她保證,這輩子都不能再出現在二寶和小寶面前。
不是李亞東絕情、心狠,只是在她提及這筆交易時,就已經失去了這個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