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好夢賓館。
李亞東一行在榮華保健品公司待到下午才回來,中午還接受湯保年的邀請,在鎮上最好的龍興閣吃了頓午飯。
沒辦法,做戲必須得做足,以蔣騰飛的身份,特意來到柳溪鎮,本就顯得有些牛刀小用,如果再連一頓飯都不吃的話,就未免太假了。
臨行時告知湯保年“還要去其他幾家公司看看,做個比較”,對方倒也理解,因為生意本就如此,他對自己的產品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過也就是一個說辭,對于保健品,李亞東半點興趣沒有。
晚上眾人在賓館旁邊的大排檔里草草吃過一頓后,便回李亞東的房間里開會。
這次大炳也在。
因為接下來的事情李亞東準備交給他來辦。
大炳自然興奮異常,他此行就是為了“贖罪”的,不怕李亞東有事麻煩他,就怕沒有。
“東哥,榮華保健品公司那邊的事情不太正常啊,那個湯保年五粒養顏膠囊吞下去眉頭都不帶眨一下的,感覺不像是苦肉計。”蔣騰飛憋了有一陣兒,眼下四周沒外人,終于將心頭的疑惑說了出來。
“我也覺得有些奇怪。”齊龍插話道。
旁邊的齊虎同樣點頭,“大老板咱也見過不少,一個個惜命的很,之前東哥你不是說過嗎,嫂子一天才吃一粒,結果小寶就…他這樣一次性吞五粒,對身體肯定影響不小。我們又沒強迫他,實在犯不著這么拼。”
李亞東眼神掃視過三人后,沉吟道:“你們有沒有一種感覺,就好像湯保年自己都不知道那藥有毒一樣?”
“對對對…有有!”
聽李亞東這么一說后,三人連聲附和,包括旁邊的大炳都情不自禁地點頭。
其實關于湯保年服藥的事情,李亞東琢磨了一下午,最終才得出來這樣一個說出來令人有些不可思議、但又非常符合邏輯的結論。
一家公司自己生產的產品,老板不知道功效,這事兒有可能嗎?
實際上是有的。
就譬如李亞東自己,他雖然清楚汽車公司旗下有個品牌叫龍騰,但他知道龍騰01的百公里加速、油耗、剎車距離,以及發動機的保養周期嗎?
知道個屁!
一是因為這個年代消費者們并不太關心這些問題,所以他也沒怎么刻意關注。二是集團業務太多,他一個老總如果連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一清二楚,且不提要手下一幫高薪聘請的員工有何用,累也得累死他啊!
這個道理換到湯保年身上,大概一樣適用。
榮華保健品公司的規模尚可,擁有員工兩千多人,湯保年無法做到事無巨細、一清二楚,也并非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唯一令李亞東感覺有那么一丟丟說不通的是,藥品安全,可不是一個小問題。
至少他如果做一家食品企業,首抓的重點,便是安全問題。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這個年代的監管漏洞,使得他這個未來人的想法,與現在的老板有些不同。
既然想不通,索性他也懶得想了,至少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他要尋找的罪魁禍首并非湯保年,那么,幾乎就可以鎖定另外一個人——銷售部,趙經理。
絕壁是這家伙為了業績,不擇手段,對外宣傳榮華養顏膠囊孕婦也可以使用,以此來換取市場信心,弄得經銷商信以為真,也對客戶如此宣傳,最終才導致小寶遭受了無妄之災。
一想起小寶、想起她那嬌嫩可愛的小臉蛋上的那道不可彌補的缺陷,李亞東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燒!
“大炳。”他沉聲說。
“誒誒,李先生我在。”大炳連聲回話,人也從藤條椅上站了起來。
“我們之中,你是唯一見過那個趙小坤的,還跟他有些交情,我給你一天時間,讓此人站在我面前,能辦到嗎?”
“能!”大炳如果不是腦殼犯渾,就斷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再說了,將那個姓趙的騙來賓館,實在算不上什么難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這輩子也沒想過再來往。
“很好,那你先去休息吧。”李亞東點頭道。
“誒,好。”
大炳躬身告退,望著他的背影,李亞東狹長的眸子里寒光陣陣。
當然,并非針對大炳,而是在打那個姓趙的主意。
這也是他為什么讓大炳去辦這件事的原因,因為他怕自己一旦見到那家伙,就會忍不住地動人,到時候如果是在公共場所,總歸有些不妥。
而事后若趙小坤出了什么事,目擊者也會很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他身上,十分不利。
這家美夢賓館就不同了,有陶勇的關系在,許胖子幾乎就是自家人。
而陶勇的為人先不提,他與蔣騰飛這邊,每年還有幾千萬的業務往來。
“小飛,待會兒過去敲打他一下,讓他做得隱秘點,去找趙小坤的時候,最好別讓人看見。”李亞東扭頭望向蔣騰飛說。
“哦,好。”蔣騰飛點點頭,很清楚東哥為什么不親自對大炳講,因為沒有拿他當自己人。
同時心頭也有些怦怦直跳,知道東哥要干狠事了。
而東哥一旦發起狠來,那是真的狠,連他都心驚肉跳。
當年田磊被燒傷的事情,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東哥當時雖然沒直說,但意思已經非常明確,是要滅了那劉林的,只不過田三石那家伙菩薩心腸,下不了手。
半小時后。
大炳的房間。
“你很開心?”蔣騰飛端著一瓶許胖子“上供”的法國波爾多當水喝,見大炳一臉傻笑的坐在床頭柜旁,話筒還沒掛好,約莫剛給老婆打了電話,沒好氣地問道。
“啊?不應該開心嗎?終于能為李先生干點事了。”大炳抬起頭來,顯得有些不明所以。
“干點事?”蔣騰飛嗤笑道:“跑個腿而已,也能叫事?”
“大炳,別看東哥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你如果當他是什么善男信女,那就大錯而特錯。你覺得他找那個姓趙的過來干嘛?”
“教訓他。”大炳下意識地說。
“教訓?”蔣騰飛咕噥咕噥地灌了兩口酒后,用手背抹了把仿佛染血的唇角,沉聲道:“要只是教訓一頓,那就簡單了。”
“那…那李先生還想干嘛?”大炳倒也不是什么老實巴交的主兒,這幾年上了位還好,以前混跡街頭的時候,打架斗毆的事情也沒少干,但蔣騰飛的一句話,依舊令他心驚膽戰。
他打過最猛的一次架,也不過是將對方開了瓢而已。
但聽飛哥這口氣,李先生想干的事情,明顯比這狠得多!
“說實話,他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蔣騰飛聳聳肩道:“他的想法別說我猜不中,就算能猜中,我也懶得去猜,反正他讓我干什么,我就去干,這是我欠他的。但我知道,那個姓趙的這次即便不死,這輩子也廢了。”
“這…這么嚴重?”大炳瞪著眼珠子問。
“嚴重個毛線,田三石你總該聽說過吧,當年他被人放火燒傷了,東哥都動了殺心,更別提他自己的親侄女。你有多愛你老婆,東哥就有多愛他家人,懂嗎?”
“…哦,懂。”
“大炳,所以這事兒不光針對姓趙的,也針對你,你別高興得太早了。”蔣騰飛嘆著氣道:“你老婆劉珊珊就算沒有主要負責,也有附帶負責,以東哥對家人的重視,你以為給他跑個腿,這事兒就算一了百了?兄弟,別太天真。”
聽他這么一說后,大炳的神情瞬間變得極為沮喪,因為他起先確實有這樣的想法,尋思著李先生既然能找他幫忙,說不定也會網開一面,因此特地打電話給老婆劉珊珊報了喜。
“飛哥,你比較了解李先生,你給支個招吧,幫兄弟一把。等李先生解決了姓趙的后,估計下一個就要輪到我老婆了!”大炳站起身來,用央求的口吻說。
“其實…眼前就有一個機會。”
“啊!飛哥,那你趕緊說啊!”大炳大喜過望,連聲道。
“但這事兒不厚道,我說不出口,是要將你往火坑里推。”蔣騰飛搖搖頭道。
大炳沉默,半晌后,用冷靜的聲音問,“能讓李先生不再追求我老婆的責任?”
“以我對東哥的了解,應該是。”
“那飛哥,幫個忙,講出來吧,做兄弟的不怪你。”大炳想都不想地說。
蔣騰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長嘆口氣,便幽幽地講出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