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外灘。
凌晨兩點一刻,一輛黑色虎頭奔在東風飯店門口緩緩停下。
一行人風塵仆仆地下了車,沖進飯店前廳。
“哪個房間?”
兩分鐘后,飯店205號客房門前,李亞東抬手敲門。
幾乎只隔了兩秒鐘,房門應聲而開。
“亞東,怎么了這是,是不是小琦在美國那邊出了什么事?”
杰克給郭琦父母開房間的目的,本是想讓二人休息,但顯然,這間客房白開了,倆人衣衫整齊、神情急切,哪有半分睡意。
兩口子倒也不笨,大晚上把他們從家里接到飯店,而且聽說李亞東要連夜從首都趕過來,便知道出了什么緊急事,勢必還與他們兒子有關。
詢問過杰克很多次,奈何他并不知情,焦急得心亂如麻,此刻一見到李亞東,來不及寒暄,就想第一時間知曉兒子的安危。
望著二人急切中又帶有一絲期盼的目光,李亞東一時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實際上他在飛機之上已經做好了十足準備,甚至連語言都組織好了,可事到臨頭,依然難以啟齒。
你要如何去告訴一對夫妻,他們唯一的兒子現在生死未卜?
這恐怕是世界上最難告知的消息,沒有之一。
而且更難的是,造成這一災難的緣由,還與李亞東息息相關。
“我說,兩位,咱們還是先進房間再說吧。”杰克望向郭父提醒道,此時他剛好堵在門口,且絲毫沒有邀請老板進門的意思。
“哦哦,好,來來,亞東,先進來坐。”郭父這才反應過來。
是一間套房,夫妻二人邀請李亞東在沙發椅上坐下后,郭母遞給李亞東一瓶桔子汁。
然后與丈夫一樣,焦急的等待著他開口。
別說是他們,就連杰克、阿占,以及齊家兄弟二人,都齊刷刷地望向李亞東。
因為就連他們到現在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這一路走來,老板(東哥)幾乎沒有開口說過話,臉色陰沉得可怕,也就是現在見到郭家父母后,才演變成一臉愧疚。
“小琦他…”李亞東咽了口唾沫,艱難地組織著語言,“他受了點傷,目前正在醫院接受治療。不過叔叔阿姨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我已經讓蘇薇花重金聘請了麻省總醫院最好的專家醫師為小琦治療,相信不會有危險。”
“啊!”郭家兩口子聽聞此言后,眸子里那僅有的一絲僥幸期望,轟然崩碎。
“怎么會突然受傷?”
“對呀,傷到哪里了,到底嚴不嚴重啊?”
郭母已然紅了眼,郭父也好不到哪里去,身體都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小琦是好樣的,他是為了保護蘇薇,所以才跟人廝打起來。被…被人用硬物打中了頭部。”
“頭?”
郭母瞬間就有點要癱的意思,幸好被手疾眼快的齊龍一把托住。
頭部,人類最關鍵且敏感的身體部位之一。
也是迄今為止醫學界遺留難題最多的人體器官。
精密而復雜。
大腦一旦出問題,那必定是大問題。
“天吶!”郭父也感覺眼前一黑,有點站立不穩的意思,連聲問道:“頭被打了,那現在人是清醒的,還是昏迷的?”
“暫時…還處于昏迷狀態。”李亞東面色復雜道,雖然很難啟齒,但還是不敢隱瞞任何事實。
也沒資格隱瞞。
“我的小琦啊,我要去美國,我要去美國…”郭母淚如雨落,也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大力,從齊龍的手上掙脫,倉皇地就要沖向門外。
“阿姨。”李亞東趕緊起身沖了過去,將她攔住,“你先別急,我已經安排了飛機,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起飛,你現在出去是沒有用的,機場也沒有航班。”
“這我不管,我就要馬上見到我的小琦,我…”
“好了,孩子他媽。”這時,郭父走了過來,將妻子一把抱住,安慰道:“亞東說的對,你現在出去沒用,肯定到不了美國,還是聽他安排。”
“嗚嗚嗚…我的小琦啊…嗚嗚嗚…”
郭母趴在丈夫懷中,哭成一個淚人。
李亞東的心里也越發難受。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如果不是因為蘇姑娘,郭琦不會遭此不測。
郭母哭著哭著,竟暈倒過去,可見受到多么沉重的打擊。
“這…”李亞東大驚,示意齊家兄弟道:“還愣著干嘛,趕緊送醫院。”
一個郭琦出事已經令他十分愧疚,如果郭母再出事…
“無妨無妨。”不想郭父擺手道:“她身體不太好,血糖低,受點驚嚇就容易暈,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休息一下就沒事。”
說著,將妻子抱到床上,平整放好,脫掉鞋,蓋好被子。
“亞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父眸子里的急切清晰可查,他又何嘗不想立刻飛到兒子身邊,但至少頭腦還算清醒,知道再急也沒用。
魔都跟美國波士頓,相隔何止萬里。
根本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問題,必須得耐著性子等待,等眼前這個年輕人安排好。
趁著現在無所事事,他也想了解一下事情原委。
“叔叔,說實話,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蘇薇在電話里說的很急,而且情緒不太好,我沒敢多問。就知道有人想對她圖謀不軌,最后小琦救了她,和那人打了一架,結果不幸受傷。”李亞東不敢有所隱瞞,實話實說。
“倒也該這么做,但他…一個書呆子,哪里會打架…”郭父說著,兩行渾濁的淚水滑落臉頰,終究沒能忍住。
“叔叔,你請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小琦有事的,美國醫療技術發達,我就算把全美最好的醫生全部請來,也要治好小琦。再說了,聽蘇薇講出的血也不多,說不定只是短暫昏迷,縫兩針就好了。”
“也是哈。”郭父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人的腦袋這東西說不好,就像他老婆,不一樣經常昏迷,但其實并無大礙,“菩薩保佑啊,希望如此,我和他媽就小琦這么一個孩子,他要有個什么三場兩短,我和他媽都沒法活了。”
他這么一說,李亞東的心情就越發沉重。
因為他心里很清楚,郭琦的情況肯定不容樂觀。
為什么?
很簡單。
距離蘇姑娘的那通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七個小時,而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收到蘇姑娘進一步的情況反饋。
這說明什么?
說明郭琦肯定沒醒。
而昏迷六七個小時還沒醒,最輕的,至少也是腦震蕩。
時間緩緩流逝,杰克已經安排好的飛機,包機。因為正常飛往美國的航班,得到明天下午,李亞東等不急。
代價當然不菲,但此時,李亞東怎會在意這點錢財?
是一家美國航空公司的小型客機,起飛時間是凌晨六點。
說是要準備妥善準備方可起飛,李亞東也不好催促,知道這方面涉及到安全,以及航道之類的很多問題。
郭母這次昏睡的時間有些久,除了遭受了巨大刺激,跟沒休息好也有很大關系。
醒來時已經是四點一刻。
“走吧。”李亞東提議道,與其待在房間里備受煎熬,倒不如提前到機場等候。
郭家兩口子自然巴不得,火急火燎地跟隨著他離開。
這注定是一段漫長且煎熬的旅程,早上六點整,飛機準時從虹橋國際機場升空,剩下的唯有等待。
飛機上的氣氛沉悶到令人心悸,弄得本想和這幾位有錢的乘客套套近乎的乘務員們,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都不敢隨意靠近。
近乎一天一夜的飛行,不過由于時差的關系,飛機抵達波士頓洛根國際機場時,這邊依然是白天。
沒有人接機,不過好在機場總不缺出租車,而李亞東也帶足了富蘭克林。
“去麻省總醫院。”李亞東對司機說。
得益于多年的香港生活,以及手下擁有不少外籍雇工,他的英文雖然依舊蹩足,但至少簡單的溝通已經不成問題。
大約半個小時后,李亞東一行抵達麻省總醫院,這是整個波士頓最好的醫院,而波士頓又被譽為全美醫療圣地。
從前臺咨詢人員那里,李亞東打聽到了郭琦的所在,帶著齊家兄弟和郭家兩口子,乘坐電梯直奔六樓重癥監護區。
當然,對于這五個字,李亞東暫時沒有告訴郭家兩口子。
因為…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重癥監護室,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小琦,挺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