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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削人

  夜幕降臨。

  四合院東廂房的堂屋里燈火通明,兩張小方桌拼湊在一起,桌上擺滿了豐盛菜肴,一大幫人圍坐在一起,氣氛顯得非常融洽。

  不是節日,卻勝似節日。

  當然,如果李亞軍和劉金菊這兩口子,不板著個臉的話,那就更好了。

  “小東,啥時候回的?”李亞軍擠出一絲笑容問道。

  “哦,就下午剛回的。”李亞東笑著回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翹著嘴的三嫂一眼,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如果倆人真的離婚了,說起來他也有很大責任,倘若他不建這些宅子,不尋思讓家人都過上體面的城里人生活,自然不會發生這些幺蛾子事。

  只能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而他三哥和三嫂倆人的性格,也確實相差甚多。

  “對了,大哥說他臘月也會過來,今年過年還在首都這邊過。”這時,李冬梅突然說道。

  本是有意說點開心事,讓氣氛活絡一下,卻不想劉金菊很好地捕捉到一絲“助力”,沒好氣地瞪了丈夫一眼,“聽到沒,你大哥也要過來!”

  “大哥是來陪娘過年的,那能一樣嗎?我們也可以先回去,過年再來啊。家里這么大個攤子,大哥一個人操持,多累啊!”

  “他不是雇了好多人嗎,再說了,還有胡家兩兄弟幫襯著,累什么累?”劉金菊寸步不讓,反正她是死都不會再回那個窮山窩了。

  “那你就在這邊待著啊,我一個人回去,礙著你什么事了?”

  “就不行…”

  “好了!”胡秀英把筷子一放,打斷了倆人,不然待會兒又該打起來了,還有小兒子的同學在,讓人家看笑話,“你們兩口子的事情自己回去慢慢商量,先吃飯。”

  俗話說“子憑母貴”,老李家現在最出息的就是老幺李亞東,而李亞東又是個妥妥的大孝子。是以,胡秀英在家里說話的份量,也越來越重。

  過去劉金菊多少還敢跟她拌兩句嘴,但現在,那是半點不敢。

  所以她這么一說后,不光李亞軍熄了火,劉金菊也把到嘴的話吞了回去,把二寶抱在懷里,開始埋頭吃飯——這是她有膽子跟發了飆的丈夫對峙的最大依仗,老李家的大孫子。

  想休她,可以,那她就把二寶帶走!

  李亞東也算是看出來了,雖說他三哥這次動了真干火,但這個婚吶,離不了。

  二寶就是個寶,他三嫂手握重寶,老李家所有人都得乖乖就范,天下她有。

  特別是他娘,要是失了二寶這塊心頭肉,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這憑這一點,他三哥最終除了繳械投降外,別無他路。

  哪怕是站在二寶的角度講,他也肯定會選擇他媽,而不是他爸。因為他爸跟他大伯一樣,都不是善于表達感情的人,那種因過分疼愛而轉化成嚴厲,現在的他,注定不會懂。

  父愛如山,沉重而綿遠,不到一定年齡,如何體會?

  李亞東在家休息了幾天,哪兒都沒去,陪母親打了幾天小牌,不過得知蔣騰飛昨晚回京之后,他的假期也就結束了,因為他得過去削那小子。

  倒也沒起太早,二姐那趟早上六點鐘的車實在趕不上,九點半從床上爬起,吃了碗母親下的肉絲咸菜面后,才拍著肚皮出了門。

  也沒打車,心血來潮上了無軌電車。

  以他現在的身份,幾乎跟這種交通工具絕緣,難得趁著風和麗日,體驗一把,找找往昔的回憶。

  透過公交車巨大的玻璃窗向外望去,眼前的京城顯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些縱橫交錯的胡同巷子,陌生的那些拔地而起的瓷磚樓房。

  旁邊坐著一位扎馬尾辮的姑娘,穿整潔的碎花白裙子,算不上很漂亮,但身上自有一股青春的活力,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親近。

  手里捧著一本仿古式的線訂本書籍,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情不自禁地讀出聲來。

  “如果生活不夠慷慨,

  我們也不必回報吝嗇,

  何必要細細的盤算,

  付出和得到的必須一般多。

  如果能夠大方,

  何必顯得猥瑣,

  如果能夠瀟灑,

  何必選擇寂寞。

  獲得是一種滿足,

  給予是一種快樂。”

  “《如果生活不夠慷慨》?”李亞東笑著問。

  “誒,你也知道啊?你也讀汪國真?”姑娘詫異地抬起頭,望著他笑著問。表情顯得有些驚喜,偶遇同道中人的意思。

  “讀啊,不過記性不太好,好多讀過就忘了,沒記住幾首。”李亞東呵呵一笑。

  汪國真,九十年代初最炙手可熱的詩人,沒有之一。

  也是大中學生的偶像,他的詩集《年輕的風》,熱銷一百萬冊,堪稱這個年代文藝類的奇跡。

  汪國真的詩先以手抄本形式風靡全國,第一部詩集《年輕的潮》出版后,連續五次加印,印數高達十五萬冊,成為本年度十大暢銷書之一。緊接著又出版了《年輕的風》、《年輕的思緒》、《年輕的瀟灑》等,僅友誼出版社就出版了九種《汪國真詩文系列》。

  出版界將這一九九零年,稱之為“汪國真年”。

  大學頻頻舉辦汪國真詩歌賽,而他本人也走穴四處演講,并聲稱要拿諾貝爾文學獎。

  但狂熱轉冷后,評論界認為,汪國真的詩歌內容膚淺,是思想的快餐,有人評價說,他的詩歌實際上是將千百年來的各種至理名言,以押韻分行的形式更淺白地表達出來而已。

  兩年后,汪國真淡出人們的視野,一九九三年,他練起書法,鮮有公眾活動,二零零一年嘗試突圍失敗后,便基本銷聲匿跡。

  不過,不管外界如何評價汪國真,在李亞東看來,他依舊是個人才,甚至是個好詩人。

  誠然,他的詩以一個未來人的眼光去看,確實有些膚淺,缺少內涵。但你要知道,此人只有中學文化水平,能寫出這些東西,已經非常難能可貴。

  再有,他的詩基本都充斥著滿滿的正能力,讀完后確實能讓人思想振奮,與那些故作深沉、無病呻·吟的妖艷貨色,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膚淺一點又有何妨?

  你寫得太過深奧,一般人還看不懂呢,既然看不懂,又如何吸收其中養分?

  屁用沒有。

  “那你最喜歡哪一首?”馬尾辮姑娘顯然來了些興致。

  “這個…應該是《走向遠方》吧。”

  “嗯,那首詩很多男孩子都喜歡。”

  倆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時間倒是過的飛快。

  “不好意思呀,我要下車了,如果還有機會再見的話,下次再聊吧。”李亞東笑著站起身。

  “嗯,好。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亞東。”

  “哦,我叫韓巧娟,北大生物系學生,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去北大找我玩哦。”

  “北大?”李亞東楞了一下,倒是沒想到,笑著點頭,道:“好。”

  等到李亞東下了車后,韓巧娟隔著窗戶望著他的背影,才情不自禁地撓了撓腦殼,自言自語道:“李亞東?這名字咋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一樣?”

  直到一個小時后,韓巧娟回到學校時,才從一位學長那里知道了李亞東到底是何許人也,當時的激動表情,都不足以用言語來形容。

  東方紅廣場,頂層辦公樓。

  “東哥,你咋過來了,我還準備晚上去你那邊呢。”蔣騰飛嬉皮笑臉的跑上前迎接,態度很殷勤,知道來者不善。

  小猛同志已經很干脆地向他承認了錯誤,也被他狠狠地削了一頓,知道這下削自己的人過來了。

  “那哪兒敢吶,你蔣總日理萬機,昨天半夜才從蘇聯回來,理應我來見你才對嘛。”李亞東皮笑肉不笑道。

  “這個…東哥,你就埋汰我了,我…咱倆還是先進辦公室吧?”蔣騰飛瞥了眼大廳里的工作人員后,用建議中又透著點懇求的語氣說道。

  等倆人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后,蔣騰飛直接將門關死,然后便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東哥,我知道錯了,以后不敢了。”

  “大洋馬好玩嗎?”

  “好…一點都不好玩!以后再也不玩了!”

  我信你才有鬼,李亞東直接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

  說了要削他,那就必須得削。

  蔣騰飛摸了摸屁股,也不敢躲,嘿嘿笑道:“東哥,消氣了么,要不再來一腳?”

  這個王八蛋,皮糙肉厚,他爸打斷幾根搟面杖都沒收拾掉他,李亞東估計自己就算把鞋踢破了,都不容易給他造出實質性的傷害。

  也是沒轍。

  踱步來到真皮沙發椅旁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孩子才半點大,就在外面亂搞,你老婆要是知道了怎么辦?沒結婚之前玩玩就算了,現在不僅結了婚,孩子都有了,一定要弄得妻離子散才滿意?”

  “這個…東哥,我也知道不對,主要那些大洋馬,她們,太…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沒忍住,你放心,以后不敢了。”蔣騰飛訕訕笑道。

  心說:那滋味,你是沒嘗,你嘗了只怕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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