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大使館之行,令李亞東明白了一個道理:為什么古代社會中,上到君王,下至縣臣,身邊都有一個出謀劃策的人,謂之“軍師”。
現代社會中同樣如此,各國政府背后有幕僚、智囊團,大型公司里也有專職策劃事宜的人。
你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比你聰明的人,比比皆是。
就好比冀超鑄。
對于他只花了一個上午想出來的“釜底抽薪之計”,李亞東只能用一個成語來形容——五體投地。
如果不出意外,他感覺這事能成,這令他有些興奮。
而且,興奮的事情,遠不止如此。
因為,他馬上要前往美國…
此行的目的雖然主要是為了完成冀老“里應外合”之中的“外策”,但毫無疑問,他馬上就可以見到蘇姑娘了。
他其實早就有前往美國探望蘇姑娘的打算,并在去年的那份回信中表明心意,奈何蘇姑娘的信件遲遲沒有寄來,也不知道她是個什么想法。抱著尊重她的態度,李亞東還是決定等得到她的回復之后,再作計劃。
可這次他是因公出差,順便探望一下蘇姑娘,自然順理成章。
鑒于英國宇航方面已經在接洽利蘭公司,所以此事宜早不宜晚。
第二天一早,李亞東便帶著自己的團隊,再次來到大使館。
他留下了兩名資產評估師,以及三名律師,還有黃德平。
“德平,冀老這邊會提供給你們相應的資料,你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對利蘭公司旗下的所有汽車品牌,進行全方位的資產評估。”
黃德平點點頭,問道:“老板,那評估完之后呢?”
“評估完之后聽從冀老差遣,他讓你們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可怠慢!”
“那不能夠。”黃德平正色道:“老板你放心好了,對于冀老我們也十分尊敬,一定會聽從他的安排。”
“那就好。”
將他們稍作安排之后,李亞東又來到大使辦公室,準備跟冀超鑄道個別。
辦公室里除了他外,凌雪也在。而且房門的墻壁旁邊,還擺放著一只黑色行李箱。
“冀老,其實您告訴我聯系方式就行,還要讓凌小姐親自跑一趟,這…”李亞東怪不好意思的。
“無妨。”冀超鑄從簡易的胡桃木辦公桌后走出來,笑著說,“那個摳門的老家伙跟小雪有些淵源,有她在場,應該能幫你省下一大筆錢。”
“哦?”李亞東詫異地看了凌雪一眼,實在沒想到她還能與美國的億萬富翁扯上關系。
既然有熟人當面,自然最好不過,他也不再多言。
上午十點半,倫敦希思羅國際機場。
李亞東帶著齊家兄弟、杰克、陳喬伊,還有一名男律師,以及凌雪,一共七人,踏上了從倫敦飛往紐約的航班。
在這個大多數中國人還在為一輛鳳凰牌自行車而奮斗的年代,汽車在美國已經普及,成為每家每戶必備的基礎交通工具。街頭上的人們流行穿著牛仔褲、文化衫,以及運動鞋。旁邊的咖啡廳里,坐著享受下午茶的貴婦人。
看似一切都很繁華,生活也很安逸。
不過,這是白天的紐約。
到了晚上,這座城市便是名副其實的罪惡之都。
罪惡往往隱藏在黑暗之中,槍械與毒品的泛濫,使這座城市充滿了暴力,夜空之中不時會有槍響傳來,普通的兇殺案在這個年代的紐約甚至不足以見報,良家婦女絕不會在夜晚出門,饒是擁有正經營生的男人們,在下了出粗車后都會要求司機不要先走,其目的僅僅是為了讓司機目送他走完距離樓道的那五米距離。
這些社會面貌方面的事情,李亞東等人是從凌雪那里得知的。
她似乎對紐約非常熟悉,約莫曾經在這里生活過。
不過,她沒有多談論的意思,眾人也不好尋根問底。
一行七人下榻在一家假日酒店,休整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凌雪表示要先去拜訪一下那位冀超鑄口中的“摳門的老家伙”,跟他約個議事的時間,李亞東昨天聽她說這個年代的紐約如此混亂,有意讓齊家兄弟陪她一起,不過被她拒絕,最后她帶走了杰克與另一名男律師。
所以,李亞東只能帶著陳喬伊,以及齊家兄弟,前往隔壁的波士頓。
他其實十分不愿帶著陳喬伊這個大號電燈泡,去見蘇姑娘,可把她一個女孩子留在酒店,未免有些不妥,也只能如此。
而且,他確確實實的需要一名翻譯。
汽車是通過酒店租賃的,一輛銀灰色的勞斯萊斯,并配有司機。
雖然英國的汽車工業已經凋零,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所創造的一些豪華品牌,依舊是經典中的經典、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存在。
李亞東喜歡坐勞斯萊斯,重點是“坐”字,并非它貴,而是因為坐著真舒服,配上一名專業司機,甚至感受不到來自輪胎的反饋。
相較于紐約街區里隨處可見的涂鴉街景,波士頓這邊的城市面貌就要顯得整潔、文雅得多,甚至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書卷氣。
這座城市建造在一座半島上,通過一個狹窄的地峽與大陸相連,城市不大,面積只有一百二十五平方公里,哪怕算上將近土地面積一半的水域在內,也不及魔都的三分之一。
但就是這樣一座小城里,卻坐落著八十多所高等學府,超過二十萬的大學生在此就讀,要知道這座城市里的總人口也才六十萬。
這也就意味著,你在街頭每看到三個人中,就有一名大學生。
諸如哈佛、麻省理工等世界頂尖名校,也都坐落于此。所以,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學術之城。
李亞東沒有找到蘇姑娘之前,卻先見到了郭琦。
想要在偌大的哈佛大學里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要知道,哈佛大學的設施分配在二十幾個地方,單是位于坎布里奇的主校區,就有二百二十四英畝,而一英畝又約等于六畝地,你算算面積有多大?
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原本他都打算通過校方渠道入手,不過,他約莫記得蘇姑娘在信件中提到過,郭琦在校外不遠的一家酒吧打工。
有了這樣一條線索,尋找起來就容易得多,這也得益于司機對這座城市了如指掌,在臨近哈佛的第二家小酒吧里,李亞東便打聽到了郭琦的消息,不過他不在,他上的是晚班,給了那名長滿雀斑的服務生二十美金,并且在點了四杯最貴的雞尾酒之后,在酒吧老板的默許下,服務生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大約二十幾分鐘后,一臉懵逼的郭琦進入酒吧。
他聽朋友說有一個很有錢的中國人在找他,門外停著的那輛勞斯勞斯他也看到了,但他實在不記得自己在美國有這么有錢的朋友,或是老鄉。
當看清吧臺前坐著的那位年輕人時,郭琦的表情大概可以用“驚悚”二字來形容,簡直活見了鬼!
不過,也就那一下,繼而便是一臉的激動。
“東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看看你不行嗎?”李亞東站起身來,打趣著說。
郭琦猛地撲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在這異國他鄉,驀然見到萬里之外的家鄉故人,那種興奮,是難以言表的。
“喝什么?”李亞東示意他坐下后,問道。
郭琦看了眼吧臺后笑瞇瞇地老板,小聲回道:“東哥,算了,這里的東西很貴。”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反正老板也聽不懂中文。
如此也能看出,這名肥嘟嘟的老板,平時只怕沒少給他施加淫威。
這也令李亞東明白,這位他大學生涯中唯一結交的知心朋友,在美國混得并不好。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郭琦的家境在國內或許還算不錯,可父母那每月不過百來塊的工資,供他在美帝讀書,又談何容易?
“我請你呀,怕什么。”李亞東呵呵一笑。
“那怎么行!”郭琦搖頭,“你大老遠的跑過來,雖然我知道你主要不是來看我的,可你不還是來了嗎,不管怎么說,這頓必須我請。”
他說著,用流利的英文和老板知會了一聲。
坐在李亞東旁邊的陳喬伊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稍稍湊近了一些,咬著耳朵小聲翻譯了一遍,令李亞東明白了郭琦的意思:他是讓老板將這四杯酒水掛自己頭上。
不用問,肯定是準備用工資抵扣。
李亞東是清楚郭琦性格的,他雖然生得一副文質彬彬、瘦瘦弱弱的模樣,但心里卻有著一股子自己的倔強,所以也沒拒絕。
不過,心里已經打定主意,臨走時,肯定得想辦法幫襯他一把。
他比過去在國內的時候更瘦了。
倆人寒暄了大半個小時,郭琦想從李亞東身上知道一些國內的事情,李亞東也想了解一下他在這邊的處境,終于話題談到蘇薇身上。
“東哥,你還別說,這個點剛剛好,馬上到了午餐時間,通常這個點她都在前面的一家快餐店里打工。”郭琦抬手在那塊魔都牌手表上瞥了一眼后,笑著說道。
“打工?”李亞東詫異。
心想不能夠啊,蘇姑娘來美國的時候,他塞了兩萬美金,后來回信的時候,又寄了十萬美金的匯票,按理說不會缺錢啊,怎么會跑到快餐店打工?
“是啊,和她們同宿舍的一個叫朵恩的女孩子一起。”
這個叫朵恩的女孩子蘇姑娘曾在信中提到過,對她很是照顧,李亞東也想見一見,跟她道聲謝。
“走,帶我過去,剛好我們可以在那邊吃個中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