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亞東如約來到新藝城公司。
這次沒再偷偷摸摸，因為有預約，李亞東很順利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進了黃百名的辦公室。
辦公室不算特別大，但是裝修算得上豪華，不管是辦公桌、茶幾，沙發，還是書架，都是清一色的紅木制品。
“坐吧，東仔。”
不知是不是李亞東的錯覺，能明顯感覺到，黃百名的態度不如昨天熱情，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想。
實際上他想得確實沒錯，昨天與周閏發和劉得華共進午餐的時候，黃百名旁敲側擊之下，終于探清他二人與李亞東之間的關系，約莫只是曾經在片場中有過幾面之緣，哪有什么特別深的交情？
既然如此，以他的身份，又何必對一個小影視公司的老板，太過熱絡，那不是自降身段嗎？
這個社會向來如此現實。
李亞東甚至連杯茶水都沒混到，黃百名邁著步子從辦公桌前走過來，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沙發椅上，翹著二郎腿道：“說實話，東仔，我們新藝城審片，除非是大牌導演的，一般都是看完全片，才會考慮要不要上院線的，你那邊什么時候能拍攝完成？”
聽他這么一說，李亞東情不自禁的蹙起眉頭，卻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岔開話題問道：“這么說…黃總現在是不打算簽了？”
黃百名淡淡一笑，“也不能這樣說，畢竟規矩擺在那里，你如果趕時間，想盡快回籠資金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簽…”
李亞東恍然，哪里不知道他說這番話的目的，只怕是為壓價做準備吧？
同樣淡笑著說，“愿聞其詳。”
黃百名看了他一眼，道：“你這部片子還是有些風險的，院線那邊的利益還是要保障的。”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然后繼續說道：“這樣吧，票房三七開，我先排兩個戲院試試水。”
“三七？”李亞東心中冷笑，這家伙還真是夠狠的，三七自然是他七，自己三，想當年邵氏一手遮天的時候，只怕也就這種程度吧。
黃百名約莫看出了他的不爽，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東仔，你要明白，首先你們的紅太陽影業，是一家徹頭徹尾的新公司，這部戲的導演也是第一次執導，演員就不說了，沒有一個大牌明星。而且還是全新題材的影片，我讓你們上院線，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的，無異于一場賭博，畢竟院線那邊的開銷是非常大的，假如影片并不受眾，我這邊甚至還會虧本。”
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李亞東心里算了筆賬，《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上輩子的票房是兩千一百萬，如果按照三七分成，自己僅能獲利六百三十萬，而影片投資就花了兩百萬，再加上許諾給吳志熊的、沒被劉為強算進投資的那五十萬，也就是說，總投資達到兩百五十萬，假如票房跟上輩子持平，自己能獲利三百八十萬。
而對方呢，則可以獲利一千四百七十萬！
這樣的分成比例，是李亞東完全不能接受的！
誠然，黃百名大概想不到《古惑仔之人在江湖》能收獲這樣的票房，但李亞東清楚啊，而且按照當下的社會條件來看，家庭錄像機遠沒有九十年代的普及率那么高，大多數民眾若是想看電影，就必須走進戲院，這也就意味著，票房或許還會更高。
現實的情況也確實是這樣，八十年代中旬，至九十年代中旬，是香港電影的黃金十年，而到了九十年代中旬，港片的收益就大幅下滑。好多明星都息影，譬如張國容、梅艷方等人，發哥、成龍等人，則去往了好萊塢發展。
自己辛辛苦苦的籌劃一部電影，大頭卻讓對方賺去，這種生意能做？
“黃總，如果我了解不錯的話，現在的影視公司和院線這邊的合作，普遍都是四六分成，并且港府的稅金都是你們付，有些公司甚至是五五開，你這個三七…”
“你說的沒錯，不過那些公司都是成熟型公司，五五開的那種更是資深影視公司，曾經都制作過高票房大片的，而你們…恕我直言，東仔，你們一家新公司，第一部戲，能得到上映機會就不錯了，業內的行情只有三七，不信你可以去打聽一下。”
李亞東微微蹙眉，他對影視圈的了解，大抵都是從劉為強那里得知的，然而劉為強以前只是個攝像師，對于院線合作、影片發行這類的事情，其實也不是太清楚，這番話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三七開他絕對不能接受。
“黃總，你看四六…”
“不可能的！”
李亞東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黃百名打斷了。
心里若說沒點火氣，真肯定是假的，也就是清楚自己剛進入這一行業，有些氣必須得忍，否則起身就走了。
沉吟片刻后，李亞東開口道：“那好吧，黃總，我還有一個合伙人，容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晚點再回復你。”
“可以。”黃百名很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不對，不對…”
離開新藝城后，李亞東一邊走向停車場，一邊忍不住的搖頭，總感覺自己的某些思路有問題。
手里明明握著一部注定會火的影片，為什么要讓這些院線牽著鼻子走？
“不差片，上不上我的電影無所謂是吧？那好，老子就去找差片的主兒！”
一瞬間，李亞東感覺自己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他決定更強勢一些，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最后一家院線，自然就是德寶。
嘉禾的傲氣在于，它的資歷很老，漫長的發展之中，培植了很多衛星公司，有這些衛星公司給它供片，它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體系，有沒有其他影視公司的影片，其實根本無所謂。
新藝城的傲氣在于，它的幾個系列的電影，都創造了票房奇跡，院線人氣居高不下，不提它自己本身就在制作電影，無數獨立影視公司，都想蹭一波熱度，與李亞東之前的想法一樣。
所以它也不差片源，少那么一兩部，又有什么關系，又不是什么大導演、大明星云集的大制作。
而相比較起來，德寶的日子就比較艱難，要資歷沒資歷，八五年才形成院線，距今不過兩年，名氣也抵不過另外兩家，自從成立以來，還從未拿過票房冠軍。
原本李亞東是真沒太考慮過這家公司，但現在，他的思路變了。既然嘉禾和新藝城這么傲氣，那他也懶得去冷臉貼熱屁股。
德寶現在是不行，不過，有他在，不行也得行。
他們現在無疑最缺好的影片，而這些，卻是李亞東最不缺的東西。
他們有院線，自己有源源不斷的好影片，很好的互補關系。
“德寶，希望你們不要狗眼看人低，只要你們能受下這一撥，老子送你們上天！”
心里有了計劃，李亞東將機車油門拉得轟轟響，一溜煙兒的來到德寶公司。
他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與之前去嘉禾和新藝城時的狀態，完全不同。
德寶這邊約莫真是缺片缺得緊，一聽說他是影視公司的老板，立馬就有工作人員將他帶到出品部。
一位魏姓的中年人，負責接待了他，“這位先生是有影片想上映？”
“是。”李亞東雙手插在口袋里，莫無表情的回話，簡練而干脆。
弄得魏姓中年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猜想這是那家大牌影視公司的負責人，這么牛氣？
對方甚至連張名片都不遞一下，越是猜不透他的身份，魏姓中年人反而越發顯得熱情，笑著問，“那不知道先生樣片帶來了嗎？”
而這時，李亞東卻答非所問道：“你是什么職位？”
“不才，鄙人忝為德寶出品部的一名主管。”
“你們楊老板在嗎？”
“啊？”
“就是楊笛生。”
“你…”
李亞東看了魏主管一眼，淡淡道：“你打個電話告訴你們楊老板，問他想不想在年度票房前十名里，多占幾個席位，如果想的話，讓他過來見我。”
“啊？”魏主管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道：“讓他過來見你？”
“不然呢，我財神爺臨門，莫非還要我去見他？”
“那個…”魏主管著實被了一跳，心想這家伙到底什么來頭啊，口氣這么大，“我能冒昧的問下，閣下到底是哪位？”
“讓你打就打，哪來的這么多屁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