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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希望

  即便是再好的酒喝下去,宿醉的滋味依然不好受,頭雖然不痛,但胃部卻很不舒服,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灌了一大缸子涼水,就好似有炭火在灼燒的胸腔里,突然迎來了一場冰雨,從喉嚨到胃部,說不出的舒坦。

  周紅兵已經做好了早餐,番薯粥,外加刀切饅頭,清淡養胃,正適合宿醉之人,饅頭吃了小半個,兩碗番薯粥下肚后,李亞東瞬間滿血復活。

  今天上午原本沒課,但李亞東還是要去一趟燕園,因為林鶴鳴在京城無法久呆,得趕緊找到趙無衣,拿來她丈夫的病歷資料。

  她已經回歸了工作崗位,所以無需再去家中拜訪。

  推著那輛差不多要散架的二八大杠走出院子,那對活寶兄弟又出現在門外,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后,膽子變大了一些,齊刷刷喊了聲“東哥”。

  昨天看到林鶴鳴帶著兩名保鏢,感覺挺霸氣,當時李亞東就在想啊,自己要不要也弄兩個保鏢,于是就想到了這對活寶兄弟,似乎都有點武術功底,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就以昨天那個側空翻的難度來看,只怕不比林鶴鳴重金聘請的保鏢差。

  倒不是為了擺闊,他現在好歹也是身家百萬的富豪,難免會被一些歹人惦記上,譬如他這四合院里,就存放著大量現金,誰能保證不會被梁上君子惦記上?

  再說了,他以后肯定會時常出遠門,而這個年代的社會治安確實不好,有兩名練家子陪同,自然安全不少。要知道過不了兩個月,他可就有一趟海藍之行。

  而且這對活寶兄弟的執著勁,也確實打動了他,給個機會似乎也理所應當,實在不行再打發走就是。

  這樣一想著,于是說道:“你們兩個…要真沒什么事情干,我院子里有個小荷塘,里面淤泥很多,去幫我清理一下,完了后買點魚苗扔進去,錢問小兵拿。”

  李亞東是很喜歡吃魚的,有這么好的資源不利用起來,簡直就是浪費,以后想吃魚直接從里面釣,想想都帶勁,休閑吃肉兩不誤。

  “東哥,沒問題,你放心好了,一定給你辦妥!”倆人大喜,嘴皮子利索的那位趕緊回話。

  李亞東笑著點頭后,就騎著二八大杠離開了。

  “看到沒,聽我的沒錯吧,守在這里就對了,咱倆可都有本事在,不信東哥不用我們。”

  “但你不是說…東哥能給安排個好差事嗎,這挖魚塘…”

  “你懂個屁呀,這是東哥對咱倆的考驗,他們這些大人物做事,向來都是一套一套的,如果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想干啥?”

  “那…”

  “別那那那了,趕緊的,蹲門外喝了一個多月的西北風,終于能進宅子了,太爽了!”

  “額…”

  趙無衣丈夫的事情,在燕園里,只有學校方面的一些領導知之甚詳,李亞東是個例外,其他的學生,包括大部分老師們,都對此一無所知,鮮有幾人,了解一二。

  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剛滿三十歲的女人,卻表現出來了不符合這個年齡段的堅強,每日照常上課備課,遇到熟人也會笑著打招呼,讓人根本無法察覺到,她家里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

  或許,只會在自己的辦公室、在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里,偷偷的抹著眼淚,暗自舔著傷吧。

  另一半身患絕癥,這樣的打擊,放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都是致命的。微笑,只是源于心底脆弱的偽裝。

  辦公室里,趙無衣正坐在老舊的大臺桌前埋頭備課,繁重的工作能使她心里得到片刻的寧靜,所以自從重回學校后,她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工作,試圖以此來麻痹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失去了丈夫的依靠,工作就是她唯一的心靈寄托,一旦停下,她怕自己會崩潰。

  她全神貫注,思緒完全沉浸在桌案上的課件中,以至于李亞東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察覺。

  “趙老師…”

  聽到聲音,趙無衣下意識的抬頭,然后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李亞東,上午不是沒課嗎,你怎么舍得來學校?”

  這樣的一副狀態,確實無法讓人察覺到異樣,但她內心的煎熬,李亞東最清楚不過。

  “有點事情找您。”

  “哦,進來吧…”

  倆人已經不算陌生,趙無衣指了指書架旁邊地上的暖水壺,示意他要喝水的話自己倒。

  李亞東笑著擺手,道:“不渴。是這樣的,趙老師…”

  “什么?!”

  他開門見山的道明了來意,趙無衣聽過后,整個人激動的站了起來,連聲道:“你說的是真的?你真能聯系到香港的大醫院?”

  不過轉瞬間,她剛才眸子里猛然迸發出來的希望之光,又瞬間黯淡下去,“那…那邊,就算真有辦法到那邊就醫,費用…應該也很貴吧。”

  她不是眼界狹隘的山野村姑,若是有必要,向組織上申請,不見得就不能把丈夫送往境外就醫,可她為什么壓根就沒有生出這種想法呢?

  很現實的一個問題,沒錢。

  別看她是一名大學教師,可每月薪資就那么幾十塊,如同這個年代很多身患絕癥、只能等死的那撥病人家屬們其實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千萬別說錢買不來生命,實際上這只是文人墨客熬出來的一鍋雞湯,現實的情況是,錢真的能買命,不信你看那些身價不菲的大富豪,很早就傳出身患絕癥的消息,但久久未聞喪訊,就是用錢硬生生的吊出來的命。

  反之,沒錢的平頭老百姓,真要生了一場大病,超出家庭可以負擔的范疇,多半只能等死。

  而且在這個醫療福利約等于零的年代,讓人更難過的是,大多患者會主動選擇放棄,只為不給家庭帶來負擔,為所愛之人,留下一份生存的保障。

  這,就是現實。

  蒼白而。

  “趙老師,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嗎,錢的事情我能解決,這個你不用擔心,先救人要緊。”李亞東一臉誠懇的回道。

  他自然清楚去香港就醫需要一筆不菲的費用,但他既然努力促成此事,其實早做好了自掏腰包的準備。他的性格向來如此,誰對他好,總會銘記于心,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但誰如果吃飽了撐的給他找不自在,就要做好隨時承受狂風暴雨的思想準備。

  挺極端的一種性格,也是挺簡單的為人處事的準則。

  再說了,趙無衣會欠他錢嗎?

  以他兩輩子加起來超過一甲子的閱歷,什么人,什么性格,相處一段時間后,心里門清。

  “你…真的有那么多錢?”趙無衣詫異道。

  丈夫的治療費用,她是了解過的,哪怕是在同濟醫院兩成把握的前提下,術前的護理、昂貴的進口藥物,加上手術費用,至少也要上萬塊。

  單是湊齊這筆錢,兩方家庭近乎就要傾家蕩產,而去香港,這筆費用只怕還得成倍增長,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放心吧,趙老師,我肯定比你想象的有錢。”李亞東呵呵一笑,“再說了,這不是還沒去嘛,我的那位香港朋友在京城待不了兩天,我覺得當務之急,你還是先把病人的資料給我,讓我那位朋友帶回香港去找大醫院咨詢一下,看看有幾成把握,等有了音訊,咱們再做打算不遲。”

  “對對…你說的對。”

  趙無衣連連點頭,原本她其實已經心灰意冷了,但李亞東今天找上門,算是重新給她燃起了一絲希望,激動得無語倫次,“你…我…這樣,我現在就回去拿,回去拿,你在這兒等著,等著我啊…”

  說著,從抽屜里翻出一串鑰匙,和一張公交月卡,火急火燎的跑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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