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大家起得都比較早,洗漱完畢后,就坐在窯洞外面翹首以盼,女生們也沒有像以往一樣搟面,就等著李大少提著兔子回來。
“誒,微微,你燒水干嘛?”陶露見蘇薇坐在灶臺邊添柴火,不由問道。
蘇薇沒好氣的回道:“你不會要生吃兔子吧?”
“你才生吃呢。”陶露撇撇嘴,“你就不怕萬一沒有?”
蘇薇呵呵一笑,道:“我相信他。”
“好吧。”陶露聳了聳肩,“我也希望不是空歡喜一場,那你燒吧,最好加點米,煮個兔肉粥,一只兔子這么多人可不夠吃。”
蘇薇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走進窯洞,把從老鄉那里換來的一小袋一直沒舍得吃的小米,抓出兩把淘了淘,倒進了鍋中。
“誒,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個人影,好像回來了…”
也不知道誰突然吼了一嗓子,眾人紛紛站起,踮腳眺望。
“對對對,是咱們的李大少。”
“手里有提東西嗎?”有眼神不太好的社員忙問道。
“好像…沒提耶。”
“啊?”眾人心情瞬間從山頂跌入谷底。
“不對,肩上扛了東西!”
“當真?”這個年代國內就是沒有過山車,不然用來形容此刻大家的心情無疑最恰當不過。
“真的,真的…錯不了,肩頭上扛了東西,怎么感覺好大啊,不像兔子。”
“走,咱們過去瞧瞧。”幾名男生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煎熬,結伴向著李亞東狂奔而去。
等走近后,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因為此時李亞東右肩上挑著一根粗木根,一只手按在木棍前段,而在他身后的棍子另一邊,則掛滿了灰白相間的野兔子,一串一串的,好像掛衣桿上晾曬的毛領子。
有人開始伸手數,“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六只!”
“我的天吶,李大少,你不是總共才六個夾子嗎,一個沒空?”
李亞東笑了笑,道:“是啊。”
一個沒空雖然值得欣喜,不過其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找了六條兔路,下了六個鐵夾子,假如運氣好的話,理應收獲六只兔子。
“來來來,李大少辛苦了,休息休息,休息休息,這種力氣活就交給我們就行。”
幾人上下其手,趕緊從他身手卸下背包,還有兔子。
其中兩個人抬著掛滿兔子的木棍,一路往回狂奔,一邊跑,一邊還大叫道:“發財了各位,逮了六只!六只兔子啊!”
等候在窯洞外面的社員們高興壞了,眼神盯著那六只肥碩的野兔子,挪都挪不開。
“真有你的。”蕭峰等到李亞東走近后,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
“東哥,牛!”郭琦哈哈大笑,早就知道不可能失望,以東哥的尿性,沒把握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其他人也一樣,幾乎把李亞東從頭到尾都夸了個遍。
還有幾人起哄要抬著他“打油”,弄得李亞東哭笑不得,忙說道:“趕快收拾兔子去吧,不想吃肉了?”
“也對,那就先留著,等吃飽了,有力氣了再打。”
等到大家圍著兔子,各自操持起來后,始終沒有開口的蘇薇,邁著步子走了過來,笑著問道:“所以你用了半個月,成了一名獵戶?”
“不對,你這句話有語病。”李亞東笑著回道:“應該是一名優秀的獵戶。”
蘇薇白眼一翻,“你倒是一點也不謙虛。”
“沒那必要。”李亞東笑著擺手,“我說過就算沒錢,也會讓你吃香的喝辣的,沒有資本可辦不到。”
蘇薇啞然,撇撇嘴,“我現在想收回我的賭約了。”
“不至于吧。”李亞東眼珠子一瞪,那模樣似乎在說:蘇姑娘,你不應該是這種人啊,“只是吃頓飯,你這…也太不講究了。”
“我愿意。”蘇薇白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李亞東不由一陣無語,耍賴皮還能耍得如此理直氣壯,也真是個人才。
他也就是當局者迷,這事擱旁人身上,以他的閱歷只怕一眼就看穿了,當一個女人開始對男人耍小性子的時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六只兔子雖然全宰了,不過早上只做了兩只,一只半紅燒,半只熬粥,粥是蘇薇煮的,菜是陶露炒的。李亞東以專業且公證的口感來評判,陶露的廚藝要更高一籌,不過大清早的吃兔子肉,李亞東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遭。
他這個蹩腳獵戶算是出了師,現在也不用整日往山里跑了,只需下午半天時間就足夠了,上午蘇薇要去山頂小學上課,索性閑來無事,李亞東提議過去看看,好歹她也沒反對。
大龍村小學里只有二十三名學生,年齡層次還不一,最大的已經十四歲,最小卻只有五歲,講實在的,授課真心不容易。
而這里的老師只有一個,語文、數學,包括自然科學,全都得教,李亞東都想給那位年僅十七歲的姑娘敬個禮,她也是土生土長的大龍村人,原本其實已經考上了高中,可家里卻不同意她繼續讀,原因很簡單,一是條件確實不好,第二點就不必說了,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三十年后的中國農村依然強烈,遑論現在。
教室后排座了一排大人,馬支書也在,李亞東倒是略感詫異,由于是在課堂上,倒沒有一一打招呼,只是笑著點頭示意,原本是想跟他們坐一起,聽聽蘇薇講課,卻不想蘇薇臨時把他給賣了。
“各位同學,我有個主意,今天換個新老師給大家講課,這位老師可了不得,跟你們最喜愛的郭琦老師一樣,就讀于北大經濟系,特別是幾位大同學,想要發財致富,聽聽他的課絕對會受益匪淺。”
蘇薇說完這番話后,底下的馬支書一幫村干部,眼睛都亮了,郭琦老師的課,是他們絕對不會錯過的,哪怕村里再忙都要按時趕過來,相較于文學系的蕭峰、蘇薇等人來說,他的課要更貼近民生,每每聽完都感覺熱血沸騰,至少清楚中國經濟正在蓬勃發展,國家日益強盛。
李亞東一臉無奈,實在沒準備啊,不過再無奈也得上,因為大家都開始鼓掌了,那一雙雙大眼睛小眼睛里,充滿了渴望。
他起身走向講臺,與蘇薇擦身而過時,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好歹也有多年的授課經驗,倒不至于束手無策,想了想后,李亞東從身前的一張舊櫥柜改造而成的講臺上,捻起了一顆粉筆頭,然后在身后黑漆刷成的黑板上,用標準的楷書,寫下兩個大字——渴望。
他不知道郭琦授課時給大家講的是什么內容,他不打算按套路出牌,晦澀的經濟學知識講給在座各位聽,在他看來除了賣弄學識外,并沒有半分卵用。
貧窮的根源錯綜復雜,教育的瓶頸也阻礙頗多,李亞東以為,偏遠山村想要發展,必須得內外結合,孩子們得勤奮學習,努力走出去,大人們得支持,哪怕砸鍋賣鐵也得供。再一個,就是干部們要有帶領人民脫貧致富的決心。
而想要做到這些,首先必須讓他們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向往,說渴望或許還不太準確,若非是在課堂上,李亞東更想寫下“饑渴”二字。
狼之所以兇猛,是因為它們總在追尋獵物的途中,而支撐它們永不放棄的信念,正是源于饑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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