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晚上潘有利提出要請李亞東二人吃飯。
這筆買賣要真落地之后，他至少有幾千塊的進賬，自然不能吝嗇一頓晚飯。
況且在他看來，與這位背景神秘、資金雄厚的李老板搞好關系，根本百利而無一害。
三人坐車繞著海口城區轉了老半天，令人詫異的是，在這座略顯凋零的城市深處，居然還隱藏著一家這個年代十分罕見的西餐廳。
“李老板，怎么樣？整個海口獨一份，咱們今晚也開開洋葷。”潘有利嘿嘿一笑，看得出來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
“小潘同志有心了。”李亞東回了個笑臉，不過說實話，西餐除了法式的以外，其他的很難入他的眼。
在他看來大多數西方國家是不懂飲食的，比起中餐的博大精深差遠了。
餐廳里人來人往，生意好的很，據潘有利介紹基本都是從事汽車生意的老板，或是進島購車的有錢人。
里面的格局算不上金碧輝煌，但也比尋常飯店氣派不少，燈光的色調明顯特意調配過，略顯昏暗，不過恰到好處，掩蓋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海藍汽車倒賣事件”其實帶有很強的“寓言性”。一個地區為了發展經濟，令制度的許多欠缺漸漸跟不上經濟發展的需求。中國改革的漸進特征日益明顯，開始進入漫長的灰色地帶。
餐廳面積不小，不光有大廳，還有不少包廂，李亞東路過一間包廂門口時，透過縫隙看到酒桌上擺放著一摞現金，估摸著應該有四五萬的樣子。
如此看來這里顯然并非只是吃飯的地方，倒更像一個“沙龍”、汽車倒爺的集中營。
客隨主便，潘有利沒有要包廂。看他拿著一本略顯“豪華”的菜單左翻右翻的樣子，顯然對這里并不熟悉，甚至很有可能是第一次來。
“李老板，還是你來點吧。”
李亞東面前也放著一本菜單，只是沒有翻開，聞言笑著點頭，總算菜單沒有故意惡心人弄成英文的，菜品種類不算多，比如一道蛤蜊炒蛋就很奇葩。
征得二人同意后，索性點了三份牛排，外加一瓶“法國紅酒”。是的，菜單上甚至沒有酒莊名字，或是說它的名字就叫法國紅酒。
不過如果真是進口貨，也別管它是怎么來的，在這個年代倒也難得。倘若能喝到波爾多，那就是意外之喜了，李亞東正是抱著這種心態才點的。
服務員也沒問牛排要幾成熟的，收了菜單就走了，這讓李亞東心里剛升起的那點小期待，瞬間土崩瓦解。
結果不出所料，牛排是全熟的，柴到不行，紅酒是一個沒見過的牌子，反正標簽上的外文他是看不懂，李亞東嘗了一口，且不說酒本身如何，單是口感就有很問題。
要知道海藍當下氣溫足有二十三四度，這還是因為晚上的緣故，酒喝到嘴里是熱的，口感能好嗎？
原本李亞東其實不該這么挑剔，但畢竟是在高檔餐廳用餐，總歸標準要更高一些，結果大失所望。
“這位先生，是牛排或是酒水有問題嗎？”
一個抹著鮮艷紅唇、身著一襲黑色連衣裙的女人走了過來。
李亞東側頭一看，不由微微一怔，主要這女人的面相太“現代”了，你在八十年代很難看到一個化著精致妝容，穿著裁剪得體的連衣裙，甚至自然垂落的發絲有種日后“空氣劉海”既視感的女人。
“哦…有點。”他隨即回道。
這時，潘有利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一句，說這個女人叫作“顏姐”，是這家西餐廳的老板。
李亞東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從他的表情中猜測這個女人估摸不簡單，可能還未婚，不然應該叫老板娘更合適一些。
“噢？愿聞其詳。”顏瑋嫻詫異的打量他一番，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客人牛排只吃一口、紅酒碰到唇邊就擦了嘴巴的。
“主要牛排太柴，以國人的口味，做成七分熟比較合適，至于紅酒，想必貴餐廳應該有冰箱吧，若能冷藏到十六度左右，口感自然更好。”
顏瑋嫻聽過他的話后不由眼前一亮，行家啊，莫非也是從國外回來的？
李亞東說的東西從小在國外長大的她自然清楚，只是清楚跟去做，又是兩碼事。主要太麻煩，然而客人其實也并不介意。譬如這位先生旁邊的那位嫌棄刀叉太麻煩，已經直接上手的客人，哪里會感覺不好吃？
“是我們招待不周，先生請稍等，我會吩咐廚房再給你做一份牛排。”
顏瑋嫻歉意一笑，令人如沫春風，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極有味道，看模樣二十七八的樣子，身姿豐腴，皮膚白皙，關鍵精致的五官有點混血兒的意思，的確是位難得一見的大美女。
“至于這瓶紅酒，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現在拿過去冰鎮一下？”
“好。”李亞東看了她一眼，心眼舒暢多了，菜品的口味暫且不提，單是這服務，就能讓他重新審視這家餐廳，怪不得生意這么好，美女老板很會做人。
等到七成熟的牛排和冰鎮后的紅酒重新上座后，顏瑋嫻還特地過來詢問了一下，李亞東笑著表示感謝。
酒足飯飽，潘有利叫來服務員結賬，一共二十三塊，主要那瓶紅酒很貴，李亞東看他換了幾個口袋掏錢，而且拿出來的都是散票子，適時地遞給蔣騰飛一個眼神。
蔣騰飛會意，遞給服務員二十五塊整錢，借勢還充了一回大爺，“不用找了。”
表情呆板的服務員一聽，臉上頓時有了笑容，不用找了，也就意味著是小費唄，連連致謝。然而潘有利卻一臉尷尬，“這…這怎么好意思，說好了我請客。”
“沒事的小潘同志…”李亞東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們也要感謝你，鋪子都關了來幫我們跑腿，一筆歸一筆，下次吧，等車到了賣出去，拿了傭金再請我們。”
“那…那也行。”潘有利撓著腦殼嘿嘿一笑。
一夜無話，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不過幾個部門跑下來，再加上事先備好的紅包發揮了巨大作用，一套手續總算搞齊了。
再次返回汽車市場里豐田公司的臨時駐點，后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總計五萬七千八百塊美金當面交給對方，得到了一份豐田公司出具的《進口貨物采購清單》，以及一張外匯收據。
“接下來就是等了，大概二十天到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潘有利見事情終于辦妥，也是吃下了一顆大大的定心丸。
“那豈不是說我要在這里待一個月？”蔣騰飛來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責任，只是這兩天逛下來，發現這個島上真沒什么樂子，似乎除了汽車還是汽車，看多了也膩啊。
“行了，少發點牢騷，讓你在這邊守著，又不用干活，工資還照發，別人想都想不來的好事。”李亞東沒好氣的刮了他一眼。
算算時間，進度倒也不慢，他預計的是十天左右，現在只過去五天，回去需要三天，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他想的話，還可以在島上逗留兩天。
他思忖片刻后，說道：“這樣吧，明天帶你去三亞那邊玩玩。”
“那敢情好！”蔣騰飛頓時不郁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