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時辰后,新的一天陽光剛剛升起,一群幾十騎披甲持銳的青壯身影,就從大元鄉西方奔襲而來。
不過這幾十個騎兵,看到大元鄉入口的寨門,看著上面懸掛著的韓字大旗…本就是飛奔十多里后才抵達這里的何秀才,差點一個守不住身子,從戰馬上迎頭栽下去。
大元鄉所在地,外圍也有一圈兩米高的土墻,把整個鄉鎮中心抱在懷里,這畢竟是經常有民亂上演,中小地主士紳很容易被威脅的魯國時代,但凡有點能力的中小士紳,都會在自己居住的鄉村土寨,或者鄉鎮之地建一層圍墻以自保。
大元鄉名望最大的士紳,自然也就是何家了。
何秀才本名何云英,二十七八歲的年齡,也算是這一屆何家子弟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可他還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流寇給坑了!
昨天接到消息,規模在一千多的青壯亂民,正在趕向徐家寨,何云英還是很得意的,自己這一招攻其必救,看來還是很不錯的,那個流寇頭子,霍亂大元鄉這么幾天,打破了好幾個小地主的老家,收攏了一千多青壯…
若他不想就這樣看著民心盡散,只能去救徐家寨一百多孤寡老弱。
他就擺好了兵馬在外面等著的,等著上千烏合之眾到了地方,再一舉大破對手。
可他沒想到,自己都親自觀望了那群流寇的營盤,看起來的確亂哄哄足有上千人,就和他隔著數里之地扎營…他只等著天亮后一舉破敵了。
他也想過夜襲,夜襲一發動,就會讓那群烏合之眾潰敗的更快,可最終他還是壓下了夜襲的念頭,因為他手下的家丁青壯之流,也沒什么大能力啊,全都是維持著打群架的斗爭水準,你還指望率隊去夜襲?
遠隔數里,說不定走到一半,自己的隊伍就會走丟一小半。這個過程,他們還要渡河…夜間渡河,哪怕只是一條五六米寬的小河,也是致命危機。
就是那條河,才讓他在昨天時,沒辦法快速跨過那幾里距離實現快速出擊。
按下了夜襲之心,只等天亮,結果天還沒亮,突然就有人快馬加鞭跑到了他的大營,說是大元鄉丟了,老家被賊占了?
剛接到消息何云英就差點吐血,不敢相信之下,點了幾十個精銳家丁踩著黎明的晨光一路跑來,看見大元鄉門寨外懸掛的韓字大旗,何云英感覺有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不吐不行了。
現在老巢落在對手掌握中,何云英一家多口,包括他身邊精銳家丁們的各種妻女妻兒或者父母…
何云英勉強撐著還沒落馬,身邊一個30歲左右青年卻是一頭栽了下去,再也沒忍住心中的驚恐。
“少爺,救命啊!”
更多的精銳家丁,也紛紛呼喊起來,全都是哭著發出來的話語。
想想這些天被賊寇打破的那一個個村寨里,原本地主老財們的處境?再想想自己等人調集人馬是要大肆流寇的,結果卻被流寇破了鄉所所在?
“不要慌!我們還有大軍在外,可以和流寇談談的,
我們大家的家人,還是有一定安全保證的。”
勉強安撫了周邊家丁一聲,何云英剛想再說什么,就見門寨左右的土城墻上,唰唰唰冒出來一群身影,那也是披甲持銳,一水長矛的青壯。
“哈哈,何云英?我們的何秀才總算回來了。”
城墻上自然是以韓劍舟為首的亂民,不過,這一次夜襲大元鄉,大破鄉所,和昨天韓劍舟吩咐徐見良時,所說那些情況還有極大不同,那就是徐見良帶走的隊伍,不再是他口中二三百人,是真的上千了。
反觀韓劍舟,只帶著二三百人,以他手下十幾個刀口舔血的老兵為骨干,夜襲大元鄉鄉所。
這就是韓建良又思索一番自己的謀劃,更慎重了一些,他覺得自己能配備百里鏡之類,何家一方土豪,未必沒有。
二三百人再怎么偽裝造勢,想偽裝成上千人也會容易被百里鏡窺破虛實。
相反,他需要的是真正敢打敢戰的好兵,而不是烏合之眾。
從起事的第一天發展到現在,韓劍舟的確從一千多青壯里,發現了二三百能打,敢打的青壯,那些才是被他加急訓練的親兵,練得也不是其他,時間太短了,他只訓練了一個,有命令就必須服從!不服就是木棒抽打。
幾天時間,他只是訓練到了讓那些敢打的青壯,對他的軍令本能學會服從。
這就足夠了!
至于那樣子訓練,會不會讓那群青壯死傷,或者逃掉?不會,他只做了一件事,就讓那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青壯,老老實實跟著他,那就是被他選中的,一天三頓,管飽,頓頓有肉!
沒被他選中的上千人?一天兩頓,勉強吃飽,更別提什么肉了。
對于魯國百姓而言,一天三頓管飽,還有肉,這誘惑力,絕對是頂尖的。
你被打了要有怨言,不想干了?行,從民亂隊伍里開革。
開革出去,在這樣饑荒蔓延的時候,等著的就是死或者賣身為奴,不止你自己,還包括你已經安置回老家的父母妻兒。
就是這樣的手段,幾天,韓劍舟就把二三百青壯,變得有模有樣了,再有一群老手當領導者,夜襲一個被抽空的鄉所,真不難。
在何云英帶著上千精壯出走后,鄉所之地,只剩下百人左右在巡邏警戒。
外加昨天晚上他們接到的消息,那群亂民還在十多里外,和何云英的軍隊隔河相望,也就失去了警惕之心。
大笑之后,韓劍舟才再次開口,“何家秀才,敢不敢上來談一談?”
何云英死死盯著幾十米外的韓劍舟,似乎想要把對方的樣子刻入靈魂似的,幾十個呼吸后,他才催馬前行,“有什么不敢?”
到了這一步,他也不怕什么了,畢竟父母妻兒全在對方手里。
一群騎馬的精銳家丁,看著自家少爺拍馬前行,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有的是本能跟隨而上,有的卻留在原地徘徊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