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是一種禮儀。
是一種言談。
是一種敬畏。
是一種求索。
是一種庇護。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
在外為兵,在內就是祭祀,包羅萬象,諸子百家,萬事萬物,都在祭祀之中。
人之動靜,人之飲食,人之欲望,人之一切…皆在祭祀之中。
楚國!
久遠的記載中,楚國尚未立國的時候,還只是一些稍大的部族之時,祭祀就未有缺少過。
祭天法祖,就未有斷絕過。
每一歲都有大型的祭祀,祭祀天地鬼神,祭祀泰皇帝君,祭祀山川河流,祭祀太虛星辰。
每隔一段時間,也有稍小一些的祭祀。
范圍和限制稍稍大了一些。
祭祀是有有用?
自然是有用的。
通過祭祀,可以明晰尊卑、上下、層次、權勢、地位…,非如此,楚國當年難以安穩。
更難以得到很好的傳承。
諸子百家中的儒家,許多道理都是從祭祀中來,進一步給于詮釋和細述了,本質上還是祭祀。
那些祭祀是泰皇帝君所定?
似乎…不太像。
因為,許多東西都在變化,許多事情也在變化,人…更無需多言,無時無刻都在變化。
昊天的道理。
泰皇帝君的道理。
是永恒的。
是不會有什么變化的。
是以…,許多事情就不太一樣。
而今。
景煜所言,要請楚國王族祭祀一脈的殘留高人為他們操持一場祭祀之禮,在那場禮儀上,定下他們合作的章程和謀劃。
如此,來約束他們。
如此,來束縛強制他們將力量匯合一處,以謀長遠大業,以謀將來可以更好的對抗秦國。
繼而,將大楚重建!
聽上去,似模似樣。
聽上去,還是有些意思的。
然而。
那個法子真的有用?
通達泰皇帝君的祭祀?
溝通神祇,溝通天地神靈,與之言談,與之祭祀,此般有成,請泰皇帝君降下神妙之力?
可成?
有用?
難說!
如果真的有用,那么,泰皇帝君當初應該庇護楚國才是,而今,楚國何在?楚國已經淪亡了。
無用?
又難說。
家族傳承數百年乃至于更久遠,諸夏間,卻有一些奇人異士,可以做到那一步。
可以真正的溝通泰皇帝君。
可以真正的溝通天地鬼神。
可以真正的請下天地偉岸的莫測之力。
惜哉。
多是耳聞,多是典籍上的記載,并未真正見識過。
大楚王族的祭祀一脈殘留之人,那些人的身份是尊貴的,基本上都是和王族有關,許多人身上都有流淌王族的血脈。
可是。
那些人的祭祀真的有用?
是否會真的有約束之力?
只怕…難說。
而一份沒有外在約束力的章程,如何有用?千百年來,諸夏的諸國之間,簽訂不知多少分盟約了。
有用?
無用!
有些盟約,也是依從祭祀而來,結果…無用。
如果眼下有一位甚是有威望的大楚王族血脈后人站出來,是最佳的選擇,而那個選擇…眼下沒有。
祭祀?
聽起來可行。
又多令人…狐疑!
畢竟,今兒前來這里不是單單來喝茶和吵架的,而是想要找出一個法子應對楚地的麻煩。
祭祀之法?
聽起來怪怪的。
景煜真相信祭祀之法?
對那些祭祀之人很有信心?
有一位兄弟的提議有些道理,如果換成楚國的南公前輩,祭祀之法或可有極大的作用。
不是不相信祭祀一脈的那些人,而是…楚國都淪亡了,他們無疑也要負一些責任。
當然。
若只是想要為他們操持一場盟約的祭祀,他們也是歡迎的,畢竟…都是楚人。
每一分力量都是珍貴的。
“祭祀之法。”
“祭祀之禮!”
“很少有真正的傳承了,儒家的那些禮儀多虛妄,許多都是孔丘那個酸儒后來鼓搗出來的,根本無用。”
“而大楚的王族祭祀之人,所得傳承不多。”
“真正的祭祀傳承在大周祭祀一脈上,在…如今的陰陽家術者一脈那些人身上。”
“昔年,嬴政封禪泰岳,陰陽家親自主持祭祀,些許消息,想來你我都是知道的,天地風云變色,萬靈相應,何其恢弘。”
“何其玄妙!”
“陰陽家的那些狗東西,慣會吃里扒外,慣會見風使舵,大周剛有淪亡,就迫不及待的入秦了。”
“秦國這些年順風順水,能夠攻滅諸國,能夠一統天下,他們指不定做了什么手段。”
“祭祀之法。”
“千年以前,大周鳳鳴岐山,太公望曾親自主持祭祀,引得天地異象響應,而后…順應天道,將殷商攻滅,取而代之。”
“景煜老弟!”
“楚國祭祀一脈中…有那樣的高人?”
“沒有吧。”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就是當年的大祭司,也做不到如陰陽家那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關于祭祀的道理,我等也不甚清楚。”
“如果真的要立下一場祭祀,我是沒有意見的。”
“諸位呢?”
“祭祀于天地鬼神,寄希望于虛無縹緲的神祇身上,并無大用。”
“真要祭祀,也是可以的。”
“我是沒啥意見。”
“還以為景煜老兄你會準備一個一等一的法子,結果…來了一個祭祀之法。”
“祭祀之道,傳承數千年,三皇五帝的歲月,就有存在。”
“的確高深莫測。”
“真正的祭祀之道,真正的約束,真正可以溝通泰皇帝君,我是相信的,就怕祭祀一脈沒有高人。”
“要不如屈黎兄剛才所言,請南公前輩出手?”
“南公前輩是陰陽家的人,無論是智者一脈,還是巫山十二峰的陰陽家,都有很深的關聯。”
“于祭祀一道多有精通,儒家荀夫子當年在楚地為官的時候,就曾多次問道。”
“咱們派人去請南公前輩如何?”
“南公前輩?”
“這些年來他的蹤跡多有不顯,有聞多在西域之地了,似乎是昔年得罪了道家的那位郡侯,不得已遠走諸夏。”
“哼!”
“江南的那位甚是霸道了些。”
“景煜老弟,除了祭祀之法,可還有別的上好之法?”
“我覺祭祀之法,略有些不靠譜。”
“想來也不只是只有我一個人這樣覺得。”
“立下一個章程是有必要的,單憑我等一家一人之力,實難渡過眼下局勢。”
“唉。”
“我等本沒有做什么,卻引來那樣的人事。”
方寸之地,嘈雜之音而起。
你言我語,你爭我辯。
你嘲弄,我諷刺。
你不解,我懷疑。
初始有些肅重,未幾,便是有些放浪形骸了,便是有些嬉嬉笑笑了,便是有些無所無謂了。
“諸位,諸位!”
“且聽我一言。”
“諸位剛才所言,在下都有細聽,所憂不過是祭祀之法是否有用!”
“畢竟,有兄弟所言,如若祭祀之法有用,那么,大楚何以會淪亡?我等又何以落到現在這般境地?”
“這一點,其實是不難解釋的。”
“祭祀之法,勾連泰皇帝君。”
“遍觀我大楚國君祭祀昊天的祭文,若是都能一一實現,若是都能一一施展,那么,今日一統天下的當不會是秦國,而是我等了。”
“不能遵從祭祀祭文的誓言,方有大楚的國難。”
“我等各大家族千百年來,也有一次次祭祀,那么,且細細思忖,那些祭祀上的言語是否都實現了?”
“是否都遵從了?”
“如果一切都遵從了,我想昊天泰皇帝君是不會拋棄我等的!”
“故而,祭祀之法,祭祀之禮,在誠于心,顯于形,誠于天道,敏于后土,方能通達神祇!”
“那也是祭祀一脈的人所言。”
“祭天法祖,是有用的。”
“是可行的。”
“高人!”
“亦是有的。”
“南公前輩自然是合適的,不過,祭祀一脈似乎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他們會為我等請來一位真正的祭祀高人。”
“在泰皇帝君面前,祭祀立下,章程立下,我等的盟約立下,楚地的麻煩當小矣。”
“至于說祭祀之法是否會有約束力,是否會有鉗制我等的力量,則是全在我等!”
“如果在解決楚地的隱患之后,有人公然做出一些有損約定的事情,那么,祭祀的盟約或許有用。”
“只是一小部分人違反的話,完全可以處理。”
“一大部分人違反,自然就形同虛設了。”
“無論以后的事情如何,起碼眼下的麻煩首要解決,諸位說…是否這個道理!”
“高人?”
“祭祀一脈要請來一位高人?”
“不是南公?”
“是誰?”
“不知道,我也不知。”
“若是我等沒有疑義,接下來都可慢慢了解。”
“景煜,如你所言,祭祀之禮,祭祀之法,其實都在一心,于那些,老子并不在乎。”
“楚地的麻煩。”
“除了諸郡官府和秦國咸陽派來的一些力量,江東下相的項氏一族該如何?”
“他們最近愈發張狂了,愈發放肆了。”
“海域島夷之地的事情,我等都是知曉的,他們太放肆了,太不將我等放在眼中了。”
“他們自覺現在的翅膀硬氣了,自覺有可能同我等平起平坐了,自覺楚國淪亡了,有希望站在我等頭上了。”
“他們…配嗎?”
“一群下賤的人,若非我等前人的提攜,他們焉得有今日的榮耀?一群不知感恩的人!”
“一群忘恩負義的人。”
“在箕子朝鮮、辰國之地,他們就明顯有些異心,否則,那里的局勢焉得敗壞?”
“我等之力焉得分散?”
“項氏一族,別的不怎么樣,沖鋒陷陣還是可以的。”
“若是肯順從我等,他們就是復興楚國大業的一柄利劍,再加上我等的糧草輜重、人手支撐。”
“重現楚國,重建社稷宗廟,指日可待!”
“我意…接下來祭祀之后,將項氏一族作為重點清肅的目標,以寬慰我等之心。”
“如何?”
“諸位可有意見?”
“項氏一族!”
“近年來,的確有些桀驁不馴了,當年他們就是那樣,現在又重現故態了。”
“島夷之地,是一處不錯的地方,他們要一力占據之,還立下不少的規矩,嘖嘖,還真將自己當盤菜了。”
“屈黎兄的這個提議,我覺挺不錯的。”
“項氏一族,該好好教訓一頓。”
“讓他們看清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地位,是很有必要的。”
“項氏一族!”
“他們數月來的動靜不小,島夷之地也就罷了,真給臉不要臉,真以為我等拿他們沒有法子?”
“只是眼下沒有必要罷了。”
“近月來,他們有人前來淮南地,還勾連了一些人,還以為我等不知道,他們…應該是想要趁著楚地亂象,好分一杯羹!”
“說不定,此刻正商量著和秦國官府合作,一起對付我等。”
“他們多狼子野心,當年的項燕是那樣,他的后人也是如此。”
“清理項氏一族,很有必要。”
“楚地的安穩,復興大楚,有我等就足夠了,項氏一族,可有可無之人,不聽話的狗,殺了不可惜。”
“若是不殺,時間長了,說不定會反咬我等一口。”
“那個時候,可就不妙了。”
“項氏一族!”
“要整肅項氏一族?”
“這個…,沒有必要吧?”
“項氏一族在軍中還是頗有威望的,項燕在軍中的時候,八成以上的將士于其都是信服的,固然跋扈囂張了一些,領兵作戰總歸還是可以的。”
“項燕身死之后,他手下的許多將士都有離散,這些年來,我等也有招攬,可惜,效果不大。”
“他們好像還是更愿意相信項氏一族的人,對我等也有一些偏見。”
“將項氏一族清理掉,楚地…很可能又要有亂象了。”
“我等楚人之間,就要起沖突了,那個時候,消耗的是楚人之力,不太好吧?”
“其實,咱們剛才提及的祭祀之法,我還想要請人相邀項氏一族的人一道參與的。”
“若是他們識相,若是他們識趣,如果他們肯收斂,那么,他們也是我等將來復楚的一大助力。”
“畢竟是一柄好的利刃,真要砸掉、毀掉,一時間,還不太容易尋找替代之刃。”
“說來,項氏一族也是希望重現大楚的,項燕當年因秦國而死,項氏一族對秦國是憤恨的,是惱怒的。”
“這樣的一股力量,我等更應該考慮將他們收歸所用,而非剿滅之,而非自斷一臂。”
“屈黎老弟,昭老弟,景煜,諸位,你等如何看待項氏一族?”
“真要將他們清理掉?”
“于我等楚人而言,可是不小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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