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蒼?”
秦王政聞此,只是淺淺一笑,沒有回應李斯。
儒家的事情,自己心中也有數,只是未能夠定下真正之謀,是故,想要一問眼前諸人,發散些許思緒。
丹鳳之眸閃爍亮光,落在李斯旁側的張蒼身上。
其人現為秦廷的御史,掌言論,參與議政。
“伏念師兄道理渾厚,名望甚足,儒家之內,同代之人,鮮少有人可比。”
“其人雖在咸陽,對儒家八脈弟子所為應知曉,也如丞相所言,并不能夠真正管轄八脈弟子,然…伏念師兄修圣王之道,也不會參合那般之事。”
“威德之道,浩然行之。”
張蒼近前,略有思忖,徐徐言落。
“陸賈?”
秦王政如舊沒有給予評價,心間深處,已然有所感。
隨即,又看向一人。
“儒家八脈弟子,伏念掌門所居為孟軻子一脈,數年來,諸國儒家之人,多為七脈弟子,伏念掌門盡管在咸陽。”
“可…儒家之內也有主事者,未必不是借助諸國之亂,削弱其余七脈之力,待此行歸于桑海,一匡處理,整合儒家。”
入秦廷為官,數年來,也大舉明悟秦法之道,也明悟大王對諸子百家的看法,游俠之人,不用說,只有一條路。
而儒家,盡管危險…還有選擇的余地。
看得出,大王對于伏念掌門很欣賞,那就是儒家的機會,目下諸夏大勢,不出意外,當會在接下來數年,決出最后局勢。
三晉即將不存,燕國不存,只剩下楚國與齊國,齊國數十年來不修兵戈,難以抗衡秦國,唯有楚國。
然…無論秦國到時候是否對楚國動手,整個淮水以北諾大諸夏之地,已然全部納入秦國掌控,以秦法貫徹其內。
秦國的國力只會更強,楚國…他們并不看好。
輿圖之上,齊魯之地早晚為秦國勢力所占,不得不謀。
“儒家小圣賢莊有三位掌事當家,其余兩位未出?”
聽到這里,秦王政面上淺淺笑意而出,諸人之語,頗有道家陰陽相濟之妙,儒家有三位掌事當家。
現在,只有一位。
“七脈相爭,難以抉擇。”
李斯一語。
“寡人三年來,也不時與伏念論道,于圣王之道有所了解,此行伏念歸于桑海,其余兩個當家之位,當定下。”
“接下來,無需理會齊魯儒家之事,目下之要,乃是盡快攻滅燕國,魏國之事,王賁也已經動兵了。”
區區一個儒家,自然不值得自己這般傷心,然…涉及齊魯之地,不得不如此,一個小小的百家,能夠影響這般大。
儒家…縱然將來為自己所用,也不能夠如此。
踱步上首,簡單言語,
機會…已經給過儒家了,就看儒家怎么應對了。
“喏。”
李斯又是一禮,對于燕國與魏國之事,近月來,國府上下,一直在忙碌,調遣民力、輜重、車馬…未敢有所遲疑。
“武真侯從江陵之地傳來文書,國府上下可有應對?”
滅燕之事,中樞上下,已經定論,只要上將軍王翦那邊不出現問題,一切都不會有太大侵擾,燕國覆滅,時日長短罷了。
滅魏之事,王賁也有定論,不日將會送來最后的攻略文書,期時,中樞也將探討魏國平定之策。
一舉出兵兩國,都是要行滅國之舉,秦國數百年以來,罕見,然…秦王政很有信心,奈何王弟不在咸陽,否則,當可助力一二,落下些許功勛。
念及此,又是一眼落在李斯身上。
“已然準備完畢。”
“武真侯從江陵傳來的文書整治之策,堪為四郡一體一同拓展之策,咸陽國府這邊不需要提供太多東西。”
“大田令鄭國正在挑選得力之人,國府其余行署,也都在挑選后備之員,以為調遣四郡所用。”
李斯連忙回應。
武真侯親自傳回來的文書,國府上下豈敢有所怠慢。
甚至于武真侯的文書剛傳入咸陽宮不過一個時辰,大王便是有批語落下,口令國府上下盡快將事情辦妥。
“果如武真侯文書之言,國府上下可有所論,五年之內,四郡可拓展如何?”
秦王政頷首以對,由著中央學宮的存在,直接為國府培養大量儲備人才,各大行署都有,是故王弟所托,并非難事。
依照王弟所傳的文書,秦王政也很贊賞,就是一些政策略微寬松了。
“自商君行法以來,秦國國力日益強盛,與諸國征戰,屢屢有勝,國土逐步擴大,如武真侯文書所言,核心區域,仍舊在關中、隴西。”
“其余郡縣略有不足,果如武真侯文書所言,則五年之后,南郡、黔中郡、巴郡、蜀郡當計然互聯,直道通暢,根基可鑄就。”
“再有得力郡守給予相佐,則二十年后,四郡之地可為渾厚,可有足夠之力,向南方百越之地推進。”
武真侯的文書,國府之內,能夠閱覽的也不超過十個人,其上言語很是明朗,不為疑難,非如此,文書之妙,不僅在于四郡,更有深層含義。
怕是…這才為大王上心之意。
以直道貫通為先,兵戈推進駐守,計然橫行,法理推進,庶民修養,二十年后,可重現越國之經歷。
四郡當如此。
推及其余秦國郡縣,關外諸多郡縣亦可如此,舊韓之地、趙地,甚至于接下來的燕國之地,魏國之地,都可如此。
就是同現今秦國耕戰主法不合,頗有些文信候呂不韋之時的策略,不知大王如何判論。
“武真侯總管督轄四郡要務,五年之內,但有所求,國府上下,需全力配合,不得懈怠,果有所成,堪為大功。”
一天下大勢容易,一天下之后呢?
三代以來,多為封建邦國,天子居中,封建諸侯以為拱衛,然…大周以數百年來的鐵血代價表明,封建邦國有頗大弊端。
可若是不行封建邦國,則又有何路?
郡縣一體?
雖可,然…秦國于邊遠之地的掌控極為孱弱,與其那般,或許封建王族之人為諸侯,坐鎮邊遠之地,更為放心。
目下諸夏,秦國獨強獨霸,國力旺盛,只要按部就班,一匡天下不為難事,所難者便是一天下之后諸般事。
百多年前,秦國所屬之地不過方圓千里。
國君坐鎮都城,掌控或可隨心。
如今,秦國所屬之地方圓三千里,甚為遼闊,李斯一言說的很對,盡管秦國國土很大,大力核心仍舊在關中、隴西。
渭水以南的諸多郡縣,更多為屏障防衛之用,填充府庫比重不大,關外更是東出所得,數十年來戰亂頻繁,難以生產。
目下,又得了韓國之地、趙國之地,設立嶄新的郡縣,派遣吏員,給予極力恢復秩序,恢復生產,可…那些手段暫時可用。
將來或是不妥。
咸陽廟堂之上,中樞之人,雖不少,可目下重心仍舊在攻滅山東諸國上,由著燕國使者刺殺自己,秦王政覺得不需要對那些諸侯國施以懷柔。
大軍滅之就行了。
是故,現在也該為將來之謀了,王弟在四郡之地上呈的文書,令秦王政眼前一亮,而且自己也相信,那份文書只是王弟前奏之語。
定有更深之策隨后,如此方合道家陰陽圓滿之意。
“喏。”
李斯自然明悟事情輕重緩急。
“你等先退下吧。”
“伏念即將離開咸陽,你等也是儒家弟子,當迎送之,以彰大秦重才之心。”
秦王政單手擺動,諸般事畢,不在多言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