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的諸夏化神武者,或許羅網諸人還不會這么快認出那留在尸體上劍痕主人的來歷。可惜,近年來,羅網與其之間交手太多了。
管中邪!
為衛人照劍齋的弟子,修為破入化神之后,便是游歷諸夏。去歲,武真君在齊國臨淄鎮殺了照劍齋,此人為之出面,殺了不少羅網中人。
無論是大王的王令,還是羅網自身的糾纏,此人早就上了必殺名單。可惜,羅網天字一等殺手不多,未能分出精力斬殺那人。
領頭的羅網之人沉聲而道,若然剛才自己在,怕也是被對方所殺,念及此,眉頭更是緊鎖,山東六國的游俠中,終究有不少頂尖武者。
“哼,留下兩個人收拾殘局,其余人繼續追下去。”
“我先行回稟少府令,聽其定奪!”
數日前,羅網之內便也是有王令而下,追殺一切在秦國境內的犯事游俠之人,看著現場的痕跡,又眺望四周的殘留痕跡,數息之后,一語而落,十多人分三個方向,消失不見。
看著十多具羅網中人的尸體,領頭之人冷喝一聲,早晚要讓那群自大的山東六國游俠知曉羅網的厲害,踏步而動,身法運轉,向著咸陽歸去。
“殘劍大俠、飛雪女俠,你們沒事吧?”
“數日前,農家在咸陽的據點傳來消息,二位所為,震動整個農家上下。孤身入秦,刺殺嬴政,更令朱家敬佩,雖未能殺掉嬴政,但以后,想來嬴政也別想睡一個安穩覺了。”
身高不過三尺有余,體態壯碩,渾身上下錦衣籠罩,精美的五谷冠而立,臉上的奇特面具隨心意而變,整個農家之內,能夠有此形態者,唯有——神農堂堂主朱家。
寬闊的馬車行走在相對平坦的小路之上,朱家單手撫摸著頷下短須,同時言語夾雜濃郁的佩服之意,對著馬車內的二人又是一禮。
“多謝朱堂主相救。”
“為了殘劍和師妹,堂主出現在咸陽,此等恩德,我師兄妹二人,恐難相報。然,殘劍有一消息,希望朱堂主能夠幫忙傳遞出去!”
蓬頭蓋面,灰白色的衣衫襤褸不已,宛如亂世饑民一般,殘劍掙扎著坐立而起,雙手輕輕梳攏那雜亂發絲,拱手對著朱家一禮。
多年來,陘城書館同農家之間也是有不小的交情,與朱家也算是有過數面之緣,本以為此次就算秦王政不殺自己和師妹,那些老秦人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想不到,農家的人竟會出手相救,劫后余生,看著一旁那周身總是在顫抖,總是一言不發的師妹,殘劍深深的嘆息道。
為今之時,還沒有到他們該停下腳步的時候。
“這…,殘劍大俠,你…,秦國太過分了!”
“殘劍大俠盡管言語,此行俠魁有令,讓我必須將你等救出,只消閣下有吩咐,農家上下必會傾盡全力而為,快請言之!”
一觀不復蓬頭蓋面的殘劍大俠,朱家那前一刻還是嬉笑歡悅的面具,瞬間變成萬分驚駭與憤怒,周身上下,更是縷縷玄光涌動。
此刻,在殘劍大俠那略有污穢的臉龐之上,眉心正中深深的烙印著兩個秦國文字——不仁,此等黔首瓊面之刑,秦國竟然加持在了殘劍大俠身上。
感此,又一觀一側那始終身體顫抖,不復多言的飛雪女俠,朱家瞬間明悟,當即,怒聲而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秦國如此之刑罰,比殺了二人還要難受。
百多年來,秦國素來苛刻刑罰,但真正等到自己親眼一觀,心中震撼多矣。隨之,面上帶著無比的憤怒,拱手一禮。
“當日我與師妹刺殺嬴政,事敗之后,嬴政下令,要關外蒙武大軍即刻攻破太陘八口,屠滅趙人,屠滅陘城,以為怒火。”
“今已經過去五日,不知關外情況如何,如今,也只得請求朱堂主傳遞此消息于廉頗將軍處,傳消息于陘城書館。”
數日來,自己心中的牽掛除了師妹以外,便只有這件事了。今日未死,想必是昊天還有未完成之事交于自己,不敢遲疑,將嬴政的軍令說道于朱家。
“什么?”
“嬴政要屠滅趙人,屠滅陘城!”
“可惡,那等滅絕人寰之事,怕也只有虎狼之秦軍能夠做得出來,殘劍大俠無需著急,朱家這就通過農家的密線,將消息傳遞出去。”
說辦就辦,朱家也知事情輕重,給了殘劍一個放心的神…一個面具之色,單手在車壁上輕輕敲動,馬車的速度即刻降了下來。
拉開車簾,召來隨行的一位農家弟子,悄聲快速吩咐道,那人頷首以對,呼吸之后,消失不見。聞此,車內的殘劍也徐徐舒緩了一口氣。
“師妹,不用怕,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
心頭的一樁要事了解,殘劍的一顆心為之而動,落在身側的師妹身上,看著師妹此刻的模樣,心中無盡的酸楚流淌。
當日,師妹欲要前往咸陽城刺殺嬴政,自己本不同意,但還是跟去了。因為那是自己必須要做的,師尊死后,自己能夠做的,便是要盡全力呵護師妹,滿足師妹所求。
雖然失敗了,但如今留的一條命,也算是不錯,但想著秦王嬴政下達的兩條王令,心頭又是不住的痛楚回旋,也許,因為自己二人,趙人死傷更多。
“那是…干將、莫邪?怎么會?”
將殘劍大俠所托之事辦妥,朱家也是心中略安,放下車簾,轉過身,又一觀殘劍大俠將飛雪女俠懷中之物拿出,將其抱在懷中安慰,朱家又是輕輕一嘆。
眼角的余光而動,落在那從飛雪女俠懷中拿出來的事物之上,乃是四塊殘兵斷鐵,觀其形態,似是兩柄利刃被硬生生的毀掉了。
但下一刻,朱家臉上的面具為之驚容忽閃,再次細細一觀那四塊殘兵斷鐵,其中有兩塊,怎么越看越熟悉,似乎正是當年自己在殘劍大俠手中見到過的干將之劍。
忽而,心中一突,又打量著另外兩塊斷鐵,其形體和典籍上記載的一般無二,絕對是與干將之劍并列的雌雄之劍另外一把——莫邪了。
只不過,為何這兩把絕世名劍會落到這般地步?
“弒君之劍,嬴政命秦國工匠將其毀掉了。”
“從此,世間當無干將與莫邪了。”
將身側的飛雪輕輕攬入懷中,細細的安慰道,聞朱家口中驚語,殘劍的目光也是落在那已經斷裂成鐵片的干將、莫邪身上。
這兩把劍曾經伴隨在師尊手中多年,又陪伴在自己和師妹手中多年,現今,自己和師妹都已經成為了廢人,此劍在手,徒增傷悲罷了。
“殘劍大俠不必如此傷心。”
“難道忘了我農家的看家本領嗎?上古之時,打造兵刃手段最為極品的便是神農老祖宗,農家六堂各自傳承老祖宗的一項本領。”
“我神農堂擅長百草之要,而蚩尤堂卻是擅長打造兵刃,豈不聞如今秦國道武真君手中的那把鷹魂之劍,便是我農家鑄造而出,還有如今田虎堂主手中的虎魄之劍,也是如此。”
這般名震諸夏諸夏數百年的絕世好劍,被秦王嬴政毀掉,朱家也是為之可惜,聽得出殘劍大俠口中的余味之感,近前些許,將干將莫邪的殘刃握在手中,細細打量。
數息之后,臉上的面具為之歡悅,如果說這兩柄劍徹底被摧毀成碎片,那么,農家還真無能為力,但僅僅斷成兩截,以農家的本領,將他們重鑄,還是比較簡單的。
“殘劍大俠且放心,如果二位信得過朱家,那么,朱家此行返回農家之后,便會拜托蚩尤堂堂主將這兩柄劍重鑄完好,再交給二人。”
“以為如何?”
名劍毀之,太過可惜,朱家手掌輕輕的撫摸著干將莫邪那冰冷的殘刃,深深看向殘劍,以農家和陘城書館的交情,重鑄這兩柄劍,輕而易舉。
“既然朱堂主喜歡,那么,這兩柄斷劍便送與農家吧。”
“況且,就算重鑄之后,再送于我等,也是枉然,我與飛雪師妹已經中了陰陽家的六魂恐咒,此生已經不可能習練武道了。”
跟隨在自己身邊多年的劍器,如今已然變成這般模樣,隨著自己和師妹的刺秦,也變成這般短刃。雖不舍,但沒有這兩柄短刃,或許以后師妹也能夠少些傷心。
話音落下,感受著懷中師妹的掙扎,殘劍雙眸微微閉起,輕輕的呼吸一口氣,六魂恐咒的力量已經盤踞在身軀深處,已然不可能動用半點真氣了。
“什么,殘劍大俠與飛雪女俠中了陰陽家的六魂恐咒!”
突聞此因,朱家那仍未變化的驚容面具,更甚之。
“那可是份屬陰陽家陰脈八咒之一的狠毒禁術,根據農家的記載,百多年前便是在陰陽家失傳了,難道如今還有陰陽家的人可以施展此等禁術?”
“中了此等禁術,武者已然等同必死之軀,除非一輩子不動用真氣。但一輩子不動用真氣,對于一位武者來說,比死了更為難受,欲要將其解開,除非道家、陰陽家、墨家的高人出手。”
“殘劍大俠不必憂心,待朱家將此事稟告俠魁,想來,以俠魁的見識,能夠知曉如何解開二位身上的六魂恐咒,還復無損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