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柳清歡對魔物的粗淺認識,只知道天魔相當于人修的合體修為,再往上就是相當于大乘修士的魔祖。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高品階的真魔,不由細細打量對方。只見她坐在一段半塌的高墻上,看樣子原先應該是此地的防御墻,艷紅的華衣鋪了一地,雙眼黑如檀木,垂落到腳跟的白發隨風飛起,有一種凜冽而又凄厲的絕美之感。
一尾焦琴,就置于她的膝上,隨著撥動,琴弦依次亮起幽光,懸若游絲,蒼瑟泠泠。
突然,她抬起頭,目光精準的與柳清歡撞上,嘴角緩緩綻開一絲冷酷的笑意,道:“我說今日這關口上怎地突然長出這般多新植來,卻原來有新人到了,那就讓我來試試你有幾斤幾兩吧!”
說著,她手上一撥,琴弦上幽光乍起,金戈鐵馬般的錚錚鳴音!
柳清歡神色淡漠地看著空氣中浮現出一道波紋,迅疾如電朝他奔來,袖子一動——
然而還未等他動作,清越的劍嘯聲破開錚鳴,一道湛藍的劍光橫貫而過,霎時間猶如層巒疊嶂,波光泛濫,漫天都是劍影。
“白發魔女,你的對手是我!”晏子虛仗劍而立,聲音冷冽:“看來上次你還沒吃夠教訓,如今再來犯關,必不會再放你逃遁!”
白發魔女似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琴弦,譏諷道:“上次你不也沒討著好嗎,傷這么快養好了?”
“不勞費心!”晏子虛大喝一聲,他的腳下,一副萬劍圖如扇子一般展開,無邊劍氣轟然而起。
就在這時,一聲爆鳴突從后方傳來,柳清歡回頭,只見魘子關深處騰起煙塵如注,炸開的靈光如彩霞飛逝,接連又是幾聲爆鳴!
柳清歡眼中閃過幾絲訝異:這是什么大陣破了?
晏子虛倏地收回劍勢,臉上現出幾分猙獰:“你們使詐!”
“哈哈哈哈!”白發魔女仰天大笑,媚眼飛挑:“你不知道我們魔族都十分記仇嗎,上回我一時不察為你所傷,心下可是恨得不得了呢。這回再來,我當然要找幫手,反正魔族也沒有什么必須單挑的規矩,哪想到你也找了幫手,嘖嘖…”
晏子虛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她,看向柳清歡:“青霖道友!”
“你去吧。”柳清歡立刻接道:“看那邊發生了什么事,另外關內也需要你坐鎮,至于這里,交給我就是。”
“那就多謝了!”晏子虛面上有些猶豫,但也沒其他選擇,只得頷首道:“你且小心,這白發魔女心性狡詐,琴音又暗含蠱惑,殺意無端,千萬莫要著了她的道。”
“道友放心吧。”
又匆匆交待幾句,晏子虛疾往魘子關深處去了。
等他身影消失,柳清歡轉過頭,就見那白發魔女朝他一笑:“你要不要也跟去看看?我不著急的。”
柳清歡目光落在她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上,琴弦一挑一撥間,有暗色淡影從她指間滑落沒入地面,地上如同被墨汁暈染一般,黑了好大一片,不知不覺間竟已悄悄漫延到了他腳下。
而她的背后,黑霧滾滾,魔氣隨著琴聲的起伏而激涌不休。
柳清歡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腳下,彈出一粒種子,青芒一閃,落地便被黑暗強行按熄了靈光,無從發芽生長。
“嗷嗷嗷!”魔物的嚎叫聲高起,那些剛剛從懸崖下爬上來的魔物,踏在這樣的土地上,就猶如突然神力大增一般,也不再繞道而走,都敢直接朝柳清歡沖過來了!
柳清歡勾了勾嘴角,不疾不徐地拿出了生死劍意,劍芒微微一閃,化劍為意,便見枝蔓一般的綠紋突生,延著他的手背快速漫延。
柳清歡又從袖中抓出一個布袋,隨手一揚,數粒種子飛灑而出,每一顆都裹著濃濃的青氣,帶著強大無比的生機,落地即生根,瘋了一樣抽芽長高。
如同墨染過的地面也迅速變得斑駁不堪,但凡有種子生長的地方便會出現一圈空洞,鮮嫩的綠意蓬勃而出,那些魔物還沒跑到柳清歡身邊,便已被枝葉纏住手腳,撲倒在地。
白發魔女神色一凜:這人到底什么來著,竟然能在魔土上讓草木生長,而且看那些草木生機昂然的樣子,明顯沒受魔氣半點影響。
她深深看了柳清歡一眼,悠閑問道:“你是誰?我從前沒見過你,是最近才到摩云涯的?”
柳清歡手下一頓,朝她看去:“本人沒有與敵交手時閑聊的愛好,所以如果你想聊,不如我們可以打完后,再慢慢聊?”
白發魔女面色一冷,不耐煩再試探:“就怕打完之后,你沒機會再開口說話了!”
琴聲陡然變急,忽如驟雨傾瀉,又似千軍萬馬、踏碎天河,滔滔不絕的聲波由上而下,覆蓋這方天地!
柳清歡自也不跟她客氣,他似聽不到那越來越急躁的琴音,只徐徐抬步,每往前走一步,腳下便如綻放開一朵青蓮,這一次無需種子,便有草木飛生、靈花開放,腐朽而又荒涼的大地重煥生機。
他一步步朝崖邊走去,而坐于斷墻上的白發魔女臉上此時盡是殺意與怒意,還有一絲深深的驚駭。
此人竟敢如此無視她,就仿佛她不存在一般,自顧自似的往前走,似乎是想要仔細看一下摩云崖下的景況。
最讓她不解的是,這人的修為明明也沒比她高出多少,為何如此鎮定,而又輕而易舉的,就將她所有攻勢都化解?!
她所不知的是,柳清歡過往經歷了太多以弱勝強的戰局,加上他的實力原本就比同階之人強橫許多,所以這種程度的戰斗,早已不能撥動他的心弦。
看著舉手投足都極云淡風輕的人,白發魔女心中突生畏懼,開始有些懷疑,有種面對無力對抗的強敵時的無力感。
她自然不可能甘心就此敗去,手下琴音一轉,重又嗚咽幽怨起來。
只見她滿頭發絲飛舞張揚,身上紅衣卻極為顯眼,在一片魔氣氤氳中,就如同黃泉邊一株盛放的彼岸花,綻出十分艷色。
可惜柳清歡是個不懂欣賞的榆木腦袋,也對琴音中那虛情假意的情意毫無感覺,他只抬頭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然后拿出了千秋輪回筆,筆鋒如劍般往下一劃!
怒海波濤,暗河洶涌,以琴聲構建的魔境被強行破開一道口子,所有搖曳的魅惑光影,如夢幻泡影破滅。
柳清歡手中又多了一串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