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石般粗礪的背脊半掩在流沙之下,柳清歡揮了揮衣袖,更多沙粒傾瀉下來,底下的龐然大物終于重見天日。
福寶張大了嘴:“空、空龜殼?”
一塊塊呈八角形規整無比的鱗甲整齊排列,猶如拱形的山丘一般,足有數百丈長、數百丈高。一頭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空空的圓洞,能看到腹腔中填滿了金色的沙子。
這還只是地面上可以看見的部分,龜殼下半部依然埋在沙中,其不知有多大,又有多寬。
“哇”福寶嘖嘖稱奇地繞著龜殼邊緣打量:“這龜要是活著,何等威武!”
柳清歡踱步上前,輕輕敲了敲那暗金色依稀可見密紋的華美鱗甲,如金石般的空鳴響起,仿佛厚重而又滄桑的鼓聲,在幽幽歲月之中重新響起。
“靈氣盡失,精魂不在。”柳清歡搖了搖頭,拂掉指上沾染的沙粒:“這龜殼已不知在此地存放了多少萬年,以至只剩下骨骼,并無太大用處了。”
福寶咂了咂嘴:“那真是可惜…奇怪,靈龜一般只存于江河湖海之中,為何這龜會死在這里?”
“這有何怪的。”柳清歡道:“滄海桑田,此地沙漠很顯然在從前是一片海,只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干涸了而已。好了,咱們繼續走吧,趕路…”
這時,突然一聲輕笑從旁側響起!
柳清歡猛地一頓,喝道:“什么人!”
正撅著屁股往龜殼頂爬的福寶驚叫一聲,反應極快地滑到柳清歡身邊:“主人?”
金沙漫漫,酷熱難耐,數十步外一處空間蕩起波紋,一個身影漸漸顯露:“多年不見,小友別來無恙。”
被人摸到身側還毫無所覺,柳清歡只覺背上冷汗津津,而在看著對方的面目后更是滿心警惕,沉聲問道:“不知晚輩哪里有得罪或者失禮之處,竟值得前輩跟蹤于我?”
來人正是那日在千泉城外遇到的大乘男修,只見他站在原地并未靠近,笑容卻越來越盛,以至原本顯得極為嚴苛的臉顯得有些不協調。
柳清歡心中生起怪異之感,突然反應過來對方剛剛說的是“多年不見”,不由怔住:“你是?”
“哈哈哈!”那人忽而放聲大笑,外表的偽裝便在笑聲中層層褪去。
“歸不歸!”柳清歡驚聲叫道:“你怎么在這里!”
“小友見到我,也不用這么吃驚吧,哈哈哈。”歸不歸撓了撓滿頭亂發,看上去依如當年一般的落拓潦倒,舉止放誕而不羈。
他斜著眼上下打量柳清歡:“看來你這些年很是努力嘛,都修到合體境了,倒稱得我這樣的老家伙無用至極,修為多年也無太大進步。”
柳清歡還是滿心疑惑,神色間卻大為放松,笑道:“前輩都已是大乘境界了,得道成仙指日可待,晚輩修為提升得再快,也還遠得很呢。只是前輩怎會在這里,莫非…莫非特意在此等我?”
歸不歸神色一片坦然,道:“可不是么,沒想到能在此地相遇,自當該好生敘舊一番。只不過之前在城內遇到時,旁有妨礙,不便相認,所以只好等到這時才出來見面。”
說著,他大手一揮,一艘破破爛爛的法船便出現在身側:“咱也別站在這兒聊了,路上有的是時間,邊走邊說。”
柳清歡目光微閃,忙道:“前輩著什么急呢,你我未必同路…”
“怎地,你有去處?”歸不歸轉頭看過來:“如果沒有確定的去處,便跟我走吧,看在過往交情的份上,便送你一場大造化又如何。”
柳清歡一愣:“大、造、化?”
“不錯!”歸不歸頷首,道:“此次進入此境,我欲尋一處遠古大能的洞府,已是確定了方位。傳聞中那位大能曾在此境隱居了幾千年,后來更是坐化于此,身家傳承盡數留在洞府中…”
說話間,他已轉身步上法船。
柳清歡遲疑了片刻,終是抬步,福寶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角,悄聲道:“主人別去,我怎么覺得有些古怪呢?”
柳清歡露出一絲苦笑:他如何不知有古怪,以他與歸不歸有限的幾次接觸,這人也不像是喜歡提攜后輩的,但是現在對方擺明了要帶他一起走,態度隱隱間極為強硬,根本不給他拒絕的余地,實為蹊蹺。
柳清歡心下凜然,轉瞬間已轉過無數念頭,卻神色如常的將福寶收回了靈獸袋,上得船去。
法船內部倒不像外表那般破爛,也是華毯鋪地、軟枕靠椅,布置得頗為舒適。
歸不歸已一派懶散地半靠在窗前的矮塌上,繼續說道:“我記得你修的是生死之道吧,那位大能亦修的生死之道,若能得他衣缽,或是生平修煉心得,想來對你來說收益不小。”
柳清歡也撿了張椅子坐下,笑道:“那感情好,這次又要借前輩的光了。”
歸不歸哈哈大笑:“你我交情,何需客氣。想當年,要不是有你幫忙,我還被關在九幽的地牢里難見天日呢。”
訴起舊事,兩人似是親密了不少,法船便在這融洽的氣氛中緩緩離地,隨后化作一道迅疾的光飛射而出。
漫漫黃沙很快被甩在身后,地勢漸漸上升,在經過一道高聳的懸崖后,大地上終于出現草木,像碧綠的地毯一般漫延到天邊。
柳清歡往下望去,正好望見一片廢墟,范圍頗廣,足足占據了好幾個山頭。
一個身著玄衣的修士出現在殘壁斷垣之間,專注地四處翻找,半點沒發覺空中有人經過。
“他就是在浪費時間。”歸不歸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道:“水中日月中,這種廢墟不少,但實際上早就不知被多少人造訪過,便是一粒金砂,恐怕都已被撿走了。”
柳清歡摸著下巴道:“這么說來,想在此境尋找寶物,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是當然。你想想,水中日月都存在多久了,一波波修士進來,再多的寶物也不夠分。”歸不歸笑道:“另外,這里面有些地方也是不能去的,或是極為兇險,或是已經有主,絕不可亂闖。”
柳清歡望著遠處的山林,想了想問道:“不知前輩所說的那個洞府,多久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