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圖的出現,讓柳清歡有一種果然來了的感覺,此人趕在這個時候發難,恐怕早已在旁窺視已久。
玄舟內傳來未幸的驚呼聲,河圖扒在船舷上撕扯防御罩,被發現也依然不慌不忙,抬頭朝柳清歡嘎嘎陰笑道:“小心啊,天魔又打來了。”
高空中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雷公尺再次與斜刺而來的黑叉交擊,電閃雷鳴間,空間猛地往內凹陷,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擴散而開,強橫地將方圓數百里無論是霧氣還是河水都被清之一空。
每一次交手,都是力量的劇烈碰撞,也是柳清歡與怨魔之間各自之道的較量。
那長叉上密布著扭曲的黑紋,揮動間魔影重重,怨意沖天,種種可怕的幻境如浮屠之花時隱時沒,又在爆發的雷霆中湮滅。
對方即使到了現在,依然沒放棄將他拉進怨毒的深淵,無刻不在的神魂攻擊連綿不斷。
每一次交手,都暗藏惡毒殺機。
然而柳清歡沒有耐心再與之慢慢纏斗,引渡人的身份讓他不能置未幸于不顧,但見通體電光閃爍的雷公尺微微一轉,一道粗大的紫色雷霆從頂端迸射而出!
將天魔逼退,柳清歡身形一閃,便落到下方的玄舟上,回手便是一掌。
河圖沒料到他能這么快擺脫天魔,別看玄舟看上去破爛不堪,實際上也是一件先天至寶級別的寶物,防御罩堅實無比,再加上柳清歡之前留下的神識光障,也不是那么好破的。
見柳清歡回轉,河圖懊惱的大叫一聲,旋身化作一團黑霧飛遁而走,在遠處又凝成人形,喊道:
“引渡人,勸你別再掙扎了,難道你以為你能打贏我兩個?不如這樣,我與天魔怨嬰還有些交情,你將船上那只死魂交給我,我就說服他放你離去。”
柳清歡抬起頭,半空中,天魔怨嬰與河圖各占據一方,都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他冷冷一笑,將雷公尺收起,又重新祭出千秋輪回筆:“抱歉,本人對你的提議不感興趣。無論如何,今日這河我是必要過,死魂也是必要渡的!”
他一揮衣袖,純凈的青色光華浮現而出,將身上所有沉暗的、陰晦的氣息全部掃去,天地間仿佛刮過一陣清風,一股浩然之意沖天而起,似要將一切污穢都沖去。
因修行的大道是生死輪回,又常與死魂打交道,柳清歡有些時候完全看不出是一個純正的道修。而此刻,代表著死之道的晦暗氣息全部散去,只留下了最純粹的清正之氣。
河圖后警惕地左右張望,微覺不妙:“你要干什么…不,你別想!”
他大吼一聲,身形再次轟然化霧。
柳清歡看著那涌動著飛騰而來的黑霧,手中的千秋輪回筆落下第一筆,喃喃道:“本來不想動用…但現在也不得不用了。”
那團黑霧尖嘯著沖向下方,另一邊,天魔怨嬰也揮舞著長叉撲來,黑色的怨氣絲布滿大半個天空,妄圖將清正之氣壓下去。
而迎接他們的是轟然騰起的金火,燦爛的陽神虛火仿佛陽光般灼烈,讓河圖近不了身。
柳清歡神色冷峻,全身法力瘋狂涌入千秋輪回筆,以千多年來日夜苦修的道基寫下第二筆、第三筆…
千秋輪回筆,每一次落筆都需要大法力,寫下敵人的真名時便能將之抹殺,但真名大多復雜,所以柳清歡很少以千秋輪回筆寫下文字。
然而此刻,他一筆一筆落下,橫折豎勾之間已是連下數筆,面上卻并不見吃力,仿佛千秋輪回筆只是一支普通的毛筆,所修之道基才是根本。
躲在玄舟內的未幸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從神魂深處升起的敬畏之感讓他連頭都抬不起來,只抱著船板抖如篩糠。
長河落日,暮鼓晨鐘,迷津之上似有鈴音輕鳴,一個散放著湛湛青芒的“凈”字躍然而出…
柳清歡目光深遠,他當年晉升空階時,以《經》為基,創下了適合自己的后續修煉心法《清虛凈滅訣》,之后多年,便一直在思索由此心法而生的神通。
只是自創心法原本便已極難,像《經》那樣每一階都有一個附帶術法更是艱難,直到他修至陽神境,終于以心法為基,再結合自己的命定之寶,創下一術取名為凈滅術。
生死輪轉,只不過瞬息之間;
天地凈滅,亦只不過一念。
“凈”字一出,天地為之一靜,已到近前的河圖和天魔怨嬰仿佛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返身就跑,速度還快絕無比。
下一刻,那個“凈”字突然碎開,比雨后天空還要潔凈的青色光芒仿佛潮水一般漫涌而出,幾息之間,便充滿了整個天地!
“啊啊啊”
河圖一邊慘叫一邊瘋狂逃竄,然而青光漫過,他那由黑霧組成的身體被照得纖毫畢現,露出一個光禿禿的骨架,很快便又在青光中越來越透明。
另一邊的天魔怨嬰情況比他好一點,只是全身突然燃起熊熊青焰,每一片鱗甲都燒了起來,手中的長叉更是維持不住形狀,很快便重新化為黑色怨絲。
它仰天嚎叫,大約是覺得無處可逃,竟是張牙舞爪的返身而回,欲拼死一搏。
柳清歡冷笑一聲,手中千秋輪回筆又落,刷刷幾筆又是一個“滅”字,筆鋒一甩便飛了出去。
天魔怨嬰“轟”的一聲爆開,所有揮灑不去的怨恨,就像烈日下的初雪般消融散去,最終了去無痕…
漫天的青光漸漸化為飄浮的云彩,柳清歡迎風而立,青云環繞,飄飄然若仙去,目之所及天青水凈,哪里還有半點陰霾。
腳下的迷津之河靜靜流淌,之前隱去的回頭岸也再次出現,只是景色與之前大不一樣,變為連綿群山。
玄舟無需操縱,就自己開始前行,渡過幾重山,轉過幾道彎,卻是往岸邊慢慢靠去,那里有一個荒蕪已久的渡口。
柳清歡回過頭,淡淡道:“未幸,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