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陸地,變成了汪洋,這陰陽墟天之詭異莫測,已遠超柳清歡的想象。
他站在懸崖上遠眺,只看到碧波萬里,水氣茫茫,仿佛此地亙古以來便是浩瀚大海。
柳清歡搖了搖頭,正欲轉身離去,卻忽有所覺,低頭看向地面。
他挪開腳,就見一個綠芽頑強地頂開了土層冒出頭,搖晃著兩片嬌嫩的葉片,隨后便以讓人驚嘆的速度飛速成長為一棵小樹,枝葉蓬勃伸展…
“嘩、嘩、嘩…”
與此同時,耳邊規律的海濤聲也突然變得又快又急,海面上時而大浪翻滾,時而風平浪靜,水流速度出快得猶如在奔騰一般。
柳清歡迷惑了一瞬,隨之心中大駭:時間流逝!
他眼睜睜地看著天空之上風云突變,云層呼嘯著聚散來去,太陽仿佛被追趕般朝西方落去,月亮匆匆忙忙地升上天空,伴隨著漫天流轉的星辰,轉眼間便是一天過去。
又一天。
再一天。
日月如梭,光陰加快了腳步,正在飛速溜走…
但柳清歡很快鎮定下來,只因這突如其來的劇烈變化,似乎對他并無影響,那可怕的力量只作用于這片天地,于他沒有關系。
那棵小樹此時已長成了參天巨木,而周圍的草木也跟著生長或是凋零,一群海鳥從天空飛過,速度快得就像一閃而過的黑點,轉眼就不見了。
遠處傳來轟然巨響,海崖大片大片的垮塌化作海的一部分,而海中卻有山峰浮起,成為新的島嶼…
柳清歡震憾之極,書上所書“白云蒼狗、滄海桑田”,那是漫長的時間下慢慢進行的,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光陰的流逝和歲月的更迭。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如此真切地發生在眼前,親身體驗的感覺非常奇妙。
陰陽墟天果然非同尋常,時間、空間在這里似乎都沒有了意義,讓人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此處又是何處。
柳清歡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山川變化如此巨大,已不是云夢澤景色,那五萬年前的文始派可還存在?
還沒等他想清楚,便見急促的海濤聲漸漸放緩,一切都重歸舒緩和寧靜,時間的流逝也回到了正常速度。
然而山海已是大變樣,柳清歡腳下的懸崖崩塌成一片沙灘,海上新出現的那座島嶼飄到了海岸附近,變為了新的陸地。
柳清歡朝那邊隨意望了一眼,視線卻突然一凝,神色間浮現出幾許疑惑。
天色昏昏沉沉,似乎是要下雨了,茂密的叢林幽深而又神秘,上空飄浮著淡藍色的迷霧,而在迷霧之中,一個龐然大物隱約可見。
“這里竟然有座城?”
柳清歡大為詫異,他之前注意力沒在那方,而且從時間加速流逝開始,除了偶見鳥獸的影子外,并沒有人出現在附近,所以那城是何時出現的?
他眉頭微微皺起,那片叢林給他一種不太好的觀感,林間看不到一只飛鳥或走獸,甚至連蟲叫聲都沒有,只有一片死寂,以及藍色的霧氣在枝葉間漫溢。
“沒毒?”
柳清歡有些意外,那藍霧竟不帶一絲毒性,但卻有種莫名的幽暗氣息在暗暗流轉,讓人無端升起一股悲涼和絕望之意。
將霧氣隔絕在外,柳清歡從林中穿過,漸漸有雖然殘破卻仍能看出雕琢的石塊散落在枯葉間,或是半埋在泥土里,而那座城也終于進入他的視線。
殘破的城門,飽受風霜的城墻,雜草頂開平整的黑石地面在長街上漫延,一間接著一間的房屋仿佛無窮無盡般,朝著天邊漫延開去,卻有冷風從寬大的墻壁裂縫間呼嘯而過。
一座極為龐大的,死城。
柳清歡卻沒注意這些,他站在城門前,那里有兩尊已經頗為眼熟的石雕,高大且面目猙獰,但其中一尊少了只胳膊,另一尊則半倒在地上,身首異處。
柳清歡嘖了一聲,這些石雕可不是普通之物,只要它們出現,便很可能是極為重要的地方。
他站到那尊還算完好的石雕前,拱手道:“石兄有禮!”
可惜對方一動不動,只像是怒目金剛似的將他狠狠瞪著。
柳清歡等了等,試探地上前拍了下石雕的肩膀,又飛速退開。
“不是活的?”
他不由有些失望,暫時放棄了與對方交流的想法,轉身走進城門。
“嗡!”
當他的腳才剛踏上那少見的黑石地面時,便有嗡鳴聲在耳邊響起,仿佛突然走進了一座熱鬧的城鎮,熙攘人聲紛至沓來,卻混在一起怎么也聽不清。
然而放眼望去,唯見長街空空蕩蕩,不見人蹤。
柳清歡驚疑地往后一退,嘈雜的聲音立刻消失,然而當他的腳再次踏上城內地面,那聲音就又再次響起。
“這黑石有問題?”
他低頭看去,仔細分辨后,得出那是一種極為少見的固魂石。
“吼”
突然,一聲大吼猛地響起,柳清歡立刻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空無一人。
“啊哇咕嚕呱啦”
那聲音卻并沒停止,就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水簾,在他耳邊不知所云的大吼大叫。
柳清歡心內一動,右眼中神光隱沒,墨色迅速漫延至整個瞳孔。
終于,在“死之寂淵”神通下,這座奇怪的大城終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天空中黑云密布,扭曲成種種詭異的形狀,而原本的死城卻活了過來,長滿荒草的街道變得干凈而又平整,墻上原本都能過人的裂縫也彌合如新。
一個個人影也跟著出現,他們在街巷店面之間來往走動,如同每一座城鎮中那最平常的街景一樣,只不過這些人無不是身形虛渺不定,而且面目狼狽。
七竅流血的,開膛破肚的,缺胳膊少腿的,甚至還有人脖子上光禿禿、手里卻拎著一顆頭…
柳清歡也不由愣住了:這哪里是人,全都是死魂!而且是一整個城的死魂!
“喂!”這時,他耳邊再次響起大吼:“好你個生人,竟敢不理本尊,本尊要把你撕成兩半!”
一道厲風從側面襲來,柳清歡身形一閃躲了過去,再轉頭看去,不由自主發出了聲:“哇!”
只見這位仁兄,魂高八尺、相貌英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從頭頂到腰部,被整整齊齊地劈成了兩半,大概是怕散開,所以又在脖子、胸部、腰部用繩子強行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