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光乍放之時,被劇烈的地動巔得七倒八歪的柳清歡也明白了,如果那顆種子就是仙寶的話,它為什么會主動停下來,又為什么會突然鉆進他的丹田。
這一刻,柳清歡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哀嘆,所以當被掐著脖子從地底深處抓出去時,他竟沒有一絲驚訝,也預料到了接下來他的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一陣天旋地轉之后,他對上一雙沒有一絲眼白的、陰冷如毒蛇的黑眸,其中蘊含著的切骨殺機讓他心膽俱寒!
“呵呵,看本尊抓到了什么,一只小蟲子?”
不用裝,對方泄出的一絲威壓已讓柳清歡瑟瑟發抖,被扼著的脖子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唔、唔唔!”
對方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眼神冷漠得毫無波動,顯然對于對方來說,殺一個小小的元嬰修士就跟捏死一只蟲子一樣簡單。
而面對一個極可能修為高到大乘的大修,柳清歡自然毫無還手之力,全身都被禁錮得動彈不了分毫,連自爆都做不到。
就在他以為吾命休矣時,嗡嗡耳鳴之中突然聽到一聲模糊的“住手!”
又過了大約幾個世紀,在經過一段猶如破布般被甩來甩去后,喉間的手終于松開了,他被扔了出去!
“咳咳咳!”
柳清歡痛苦地呼吸著,終于重新感覺到體內靈力再次流動,純凈的青木之氣快速修復著受傷的部位。
有人將他提起來,問道:“還好嗎?”
柳清歡捂著脖子抬起頭,瞬間大睜雙眼:“歸、歸…”
歸不歸的容貌與當年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般不修邊幅,明明是料子極好的法衣也被他穿出一股落魄的味道,一頭亂發被扎了起來,顯得更加的狂放不羈。
他將柳清歡放開,玩味地笑道:“小子,你怎么在這里?”
柳清歡這才發現他們此時處在一座山頂上,旁邊還有那位將他從地底抓出來的男修,氣息陰冷又無比強大。
柳清歡瞳孔一縮,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向歸不歸方向挪動了幾步,高興地行禮道:“前輩還記得我?”
歸不歸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道:“當然記得,我還得感謝你這小子呢。沒有你幫忙傳出那封信,我現在還蹲在九幽的空牢最深處發霉呢。”
他轉頭對那陰冷男修攤了攤手,道:“所以鸤鳩你看,這小輩與我頗有些前緣,他我是定要救的!”
被叫做鸤鳩的男修漠然道:“我說你怎么能逃出來,原來壞事的根由竟是因為一只小蟲子!”
他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柳清歡身上,柳清歡有一種被兇獸盯住的感覺,只覺遍體生寒。
“姓歸的,我九幽能囚你一次,就能囚你二次,莫以為之前對上時稍稍占了點上風,便狂到沒邊了!別那么多廢話,把仙寶給我交出來!”
歸不歸一撩道袍,一只腳踩上一塊石頭,一臉不屑地道:“你說交就交,那老子多沒面子!”
他把玩著一把帶鞘的短匕,轉動間隱隱有絲絲血線將空間割裂出一條條裂縫,又快速彌合,顯得極為神異。
“再說你那雙罩子瞎了?這小輩身上哪有什么仙寶!”
鸤鳩似對歸不歸手上那把短匕十分忌憚,隱忍地道:“我只知最后感應到仙寶的氣息所在處,就在這小子被挖出來的地方!”
柳清歡望向山下,心有余悸地看見一個巨大的坑洞敞在那兒。
“而他身上的木靈氣濃郁得太過,仙寶不在他身上又在哪兒?”鸤鳩陰狠地道:“妙觀,本尊已經給你面子先放開他了,莫要得寸進尺!”
歸不歸摸了摸下巴,瞅了一眼緊張的柳清歡,做出一副商量的樣子:“要不,你給他搜一搜以證清白?”
柳清歡情知是逃不過這遭的,干巴巴地道:“前輩有言,晚輩不敢不從,只是,卻不知要怎么搜?”
“是啊,要怎么搜呢?”歸不歸狀似苦惱地道:“你這小身板,要是直接搜魂,怕是要被那死鳥沒輕沒重地搞成癡傻。再說就憑你,想藏起仙寶也不可能,最多不過是藏在丹田罷了。”
他一拍掌,突然樂道:“鸤鳩,聽說你那雙眼睛最是尖利,直接就能看穿陰陽兩界,將一個小小的元嬰修士看透應該不成問題吧,不如就看一看吧。嘿,正好我還沒見識過,今日也跟著見識一下。”
被當面叫做死鳥的鸤鳩默然片刻,面無表情地道:“也好。”
柳清歡暗暗叫苦,但愿那枚種子不是仙寶,就算是也能藏好,不然被搜出來,他的命也將不保!
但他也知這一劫終究是免不了,而且歸不歸也是為了讓他撇清嫌疑才會讓對方搜他,至于若是真的搜到還會不會幫他…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柳清歡縱有千般不愿,也沒實力反抗。
強抑下逃跑的沖動,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就見對面的鸤鳩那雙詭異得沒有一絲眼白的黑眸泛起一圈圈銀色,如風輪一般旋轉起來,隨后射出一道光芒!
柳清歡只覺身上一冷,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將他五臟六腹都翻了個遍。很快,他的丹田部位便如被打開的盒子,清晰地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兩位大修的目光都如刀子一般一寸一寸掃過靈海、靈根之樹,以及樹下閉目而坐的元嬰,看得十分的仔細,只差伸手進去攪一攪了。
柳清歡不自覺地屏息以待,攥著的手心緊張得狂冒汗。
好一會兒,才見鸤鳩頗不甘心地陰沉著臉,緩緩說道:“三…桑…木?”
歸不歸“喲喝”了一聲,贊賞地拍了下柳清歡:“你這小子機緣不淺,只元嬰修為竟然就有了一件先天靈寶,不錯不錯!嘖嘖,還是難得一見的青木圣體、單木天靈根,這修仙資質可謂上上佳了,難怪你能這么快修到元嬰,我果然沒看錯你!”
柳清歡被拍得一咧嘴,忙道:“前輩謬贊了。”
他按下砰砰直跳的心臟,既驚異于兩位大修竟然真的沒找到那枚種子,又暗自慶幸這一關總算過了!
他能看出歸不歸似乎也松了口氣,大概他一開始也在懷疑吧,至于此時是不是完全放下懷疑,就很難說清了。
歸不歸才不管他說什么,敷衍地點了下頭,轉頭對鸤鳩道:“我就說仙寶沒在他身上吧,至于他身上那么濃的木靈氣,明顯就是因為其是青木圣體,這世上的東西啊,只要冠個‘圣’字,那可不一般啊!而且,他還被三桑木在丹田里做了個窩。嘖嘖,這樣的資質和福緣,老夫真是幾千年沒見到了!”
鸤鳩扯了扯嘴角,將柳清歡的丹田上上下下又看了個遍,還是沒發現仙寶的蹤跡,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別扯那些沒用的,仙寶我是暫時沒找到,但這三桑木、定海珠…”
歸不歸瞪起眼,高聲道:“怎地?你一個大乘修士還要不要臉了,莫非還貪圖一個晚輩的東西!不過是株神木沒長成的幼苗,一件先天靈寶罷了,你身上這樣的東西還少了?”
哪知,鸤鳩淡淡一抬眼:“若我說,真就少了一件呢?”
柳清歡心上一緊,歸不歸也被對方的話噎了一下,他揪了下頭上的亂發,無語地道:“他娘的,俺以為俺就很不要臉了,沒想到今天遇到個比老子還不要臉的人!無恥都無恥得這般光明磊落,死鳥俺服你了成不?”
鸤鳩的神色顯見地緩和了不少,竟就這樣輕輕放過了,在又盯了柳清歡的丹田幾眼后,眼中的銀光才慢慢散去。
“那么,現在把你的儲物空間打開!”
柳清歡倍感屈辱,沒想到對方竟然連這都要查,不由看向歸不歸。
歸不歸嗤笑一聲:“仙寶要是能收進儲物空間或空間類法寶內,你說你們這些人誰能搶過我?還能跟我搶這么久?簡直是笑話!”
他不耐煩地驅趕道:“行了行了,一個小輩的那點東西你也貪,別讓老子看不起你!你看也看了,查也查了,我就不留你過夜了。那仙寶這會不知跑哪個旮旯里躲著呢,你還是快找去吧,不然又要被太清、冥日那群老家伙得手了!哦,對了,我看你不錯,回頭請你喝酒啊。”
鸤鳩轉身就走,聲音從天際飄來:“誰跟你不錯!本尊不想再看到你那張讓人惱火的臉,給老子滾遠點!”
柳清歡有些目瞪口呆,這么干脆就走了?該說歸不歸太會忽悠,還是說他實力強大得連同階都不敢輕易得罪呢?
且暫不管這些,柳清歡誠心誠意地躬身鞠禮道:“多謝前輩相護,若沒有前輩,晚輩今日恐怕性命就交待了。”
歸不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片刻后才說道:“小子,我可還記得當年讓你送出那張跨界傳送符,你還表現得不甘不愿的,現在知道結善緣的好處了吧。”
柳清歡訕笑一聲,苦著臉連連哈腰:“晚輩當年見識淺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前輩原諒一回吧。說起來前輩有所不知,那日罪氣宮空牢大亂,晚輩當時也在場呢。”
歸不歸揚了揚眉:“哦?怎么說。”
柳清歡便將自己誤入冥山戰域、又被抓進空牢、再趁亂逃出來的經過說了一遍。見歸不歸聽得認真,他便更加地眉飛色舞,將過程說得生動異常。
最后又頗為遺憾地道:“當時晚輩見了空牢那環境,想起那年見前輩的情景,便猜想著前輩是不是也在那里,還著人打聽了一番,因不知前輩尊號,所以最后也沒打聽出來,還以為晚輩猜錯了,沒想到竟是真的!”
“嗯,倒是有始有終…要不是借你之手送出跨界符,我也不能與人里應外合脫困而出。”歸不歸點了點頭,又笑罵道:“什么前輩晚輩一大堆的,行了,就別跟我在這假客氣了。我問你,你在此地做甚?”
柳清歡忙不迭道:“我是特地來此找前輩的!”
歸不歸有些意外:“找我?”
柳清歡連連點頭:“是,晚輩不慎流落到冥山戰域,一直想要回到自己界面,前些天又收到家師大限將至的消息,卻苦無回去的辦法。因想到前輩曾經打開過通往云夢澤的界門,才壯起膽子尋了過來。”
他拱手深躹到底:“晚輩這些天一直心焦如焚,就怕回去晚了見不到尊師最后一面…還望您看在晚輩一腔拳拳之心的份上,能答應這不情之請!”
就聽歸不歸輕嘆一聲:“起來吧。”
柳清歡既期待又怕失望地抬起頭,心里的緊張都快滿溢出來,比之前被鸤鳩掐著脖子時更甚。
歸不歸探究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去,緩緩道:“你可知,若是仙寶真在你身上,你是不可能通過界門,離開冥山戰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