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道:“兩位道友,你們說這事的后續會怎么發展,幽都會和森羅家交惡嗎?”
做為一個外界修士,柳清歡對九幽之域中最頂級勢力的了解只停留在他們想要傳遞出來的信息上,而真正的隱秘是他的身份接觸不到的,所以才有此探問。
那昭陽鬼帝今日的態度極為模糊,完全沒有被搶婚后的怒發沖冠,這讓柳清歡不得不懷疑幽都和森羅城之間這場連姻極可能只是利益的交換。
然而,風弦和文真雖然是本界修士,但他們是散修,接觸的層面也大多是散修。這就像一個門檻一樣,大勢力之間的關系向來是錯蹤復雜,不是同等階層的人根本無從了解。
所以風弦也只能猜測道:“應該不至于交惡吧?或許森羅城會補償幽都一部分損失,讓出些山頭什么的。”
文真感嘆道:“唉,孤夜道友真是…情之一字,讓人癡讓人狂,所以還是少碰為妙。”
三人討論了一番,最后也沒討論出什么結果,只能再觀后續。
“青木道友,你接下來可要和我們一同回去醉忘劍壁?”
“哦?你們還要回去么,什么時候走?”柳清歡道:“我暫時打算在幽都停留一段時間,可能過些時日便會閉關。”
“如此。”文真點頭:“也好,我們等風波平息了便打算離開。”
大家萍水相逢,這些天也算是相處愉快,而且若沒有他倆帶領,柳清歡也不會那么快融入幽都元嬰修士的群體中,所以他干脆地在城內最大的酒樓訂下一桌最貴的席面,特地為兩人踐行。
而大幽宮內發生的鬧劇在幾天后也有了結果,孤夜被森羅城捉了回去,直接投入了血獄,而那位素羅自然也不再被昭陽帝君接受,被帶了回去,森羅城另送了十個美貌姬妾到幽都,至于其他的補償便不為外人知曉了。
天下之事熙熙攘攘,熱鬧看完,心滿意足的眾多修士便紛紛啟程離開,幽都很快就安靜了幾分。
城東的宅子空了大半,柳清歡便趁機換了一套更大的。除了有一個布置得還不錯的后花園外,這套宅子還配置有煉丹房、煉器室等,最讓他滿意的是,其中有一間專門用來修煉大威力的練功房。
是的,接下來他準備用來修煉法術。
自結嬰后,柳清歡便一直沒有停歇過,先是開鬼門,后來又被太南仙劍逼著進入了九幽之域,直到他將此界的大至情況摸清,也知道了那紅裳的實力是他現在動不了的之后,他終于有時間慢下腳步,為以后做打算。
這一日,柳清歡將小黑招到身前,詢問道:“小黑,你如今的修為到了什么程度,是準備就在外面修煉,還是回到松溪洞天圖里閉關?”
小黑這些天好吃好喝、東游西蕩,過得好生快活,聞言立刻拉下一張臉,抱怨道:“主人,你且讓老黑多逍遙幾天吧,整天不是修煉就是閉關,悶都快悶死了。”
柳清歡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把你拘狠了?”
小黑立刻慫了,卻還是小聲咕噥道:“可不是?主人大好河山想去哪兒去哪兒,老黑我呢,不是呆在黑乎乎的靈獸袋里,就是被關在松溪洞天圖里…”
柳清歡額上的青筋跳了跳,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平緩了一下怒意后才道:“你想出去闖蕩?”
小黑的猴眼立刻大亮,揪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主人,你看,我現在的修為被卡在三階上層已經很久了,之前我忍著劇痛將剩下的天刑苦毒也用了,但依然沒有任何突破之意。所以我想是不是出去走一走,說不定就能突破了。”
柳清歡沉默下來。
算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起了這般激烈的分歧。以往,他們之間有乖巧又活潑的初一在中間做緩沖,而今初一不在,一些矛盾便激發了出來。
小黑性情跳脫、喜歡熱鬧,而柳清歡卻是個沉悶的人,喜歡清靜,一心只放在修煉或正事上。不過,主仆二人相處多年,這點矛盾倒不至于影響日積月累存下來的情義。
柳清歡思索片刻,怒意漸漸消散,認真地看著小黑:“你要知道,外界的兇險無處不在,指不定哪日便丟了性命。而你是靈獸,這里又是幽冥界,你若是出去便相當于一個異類,而且要是遇到危險我便庇護不到你了。”
小黑見柳清歡沒有發火,不由大松了一口氣,也認真地道:“主人,這些我都知道,要不是因為主人一直為我提供丹藥等,我也不可能有今日的修為。但是,我的資質本來就不太好,想要化形比登天還難。”
說到這里,它不由有些灰心喪氣,肩膀都垮了下來。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藥田里一直為你們準備著的翡心草了嗎,只要你修到三階頂峰,再用翡心草,化形還是幾成把握的。”
小黑苦著一張猴臉,搖晃著大腦袋:“我能感覺得到,三階上層就已是這具肉身的資質能達到的頂峰了,之后再用什么丹藥,根本就沒用。主人你元嬰了,我的修為已經跟不上你,以后會越來越沒用,越來越幫不上忙…就像那次,那個家伙一巴掌就差點將我拍死,要不是主人神通廣大,老黑便要眼睜睜看你死了。”
柳清歡知道它說的是劉真武偷襲的事,終于知曉它心結何在,今日鬧這一出又是為何了。心中一軟,面上不由緩了兩分,又有些哭笑不得,這時候還不忘拍他馬屁,這猴頭!
小黑抬起頭,乞求道:“主人,你就放我到外面去闖一闖吧,說不定還能爭取到一線希望呢!”
柳清歡一時極為為難,在屋中來回踱步。
他倒不是擔心小黑一去不回什么的,不然他也不會放心初一離開身邊。云夢澤的靈獸契約極為不凡,兩者之間相對平等,忠誠度也極高,靈獸與主人之間的聯系是直接從神魂上聯結在一起,不像陰月血界那般主人完全凌駕在靈獸頭上,將靈獸當奴仆一樣使喚。
思索半晌,柳清歡終于下定決心,道:“你可想好了?”
小黑堅定地一點頭,大聲地在柳清歡腦海中喊道:“想好了。”
“好吧。”
柳清歡招出松溪洞天圖,見小黑一蹦三丈遠,好似怕被抓起來關住一般,不由怒喝道:“快給我滾過來,不然就別想要半根翡心草!”
小黑一張大嘴咧到了耳根,著臉撲過來,欣喜地道:“要要要!主人,你終于肯將翡心草拿出來了!”
柳清歡氣不過,一巴掌扇了它一個跟頭,才將之拽進松溪洞天圖,一邊往栽種翡心草的藥田走,一邊罵道:“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你非要出去受苦,我死攔著有什么用。哼,我就等著你以后哭著找回來的一天!”
罵歸罵,他還是解除了藥田重重禁制,小心取了一半翡心草的枝葉。
這株翡心草自到他手中后,多年來精心呵護,還曾得青木之氣的澆灌,如今的藥齡已有五六千年,生得枝繁葉茂、碧綠如翡翠。
“這半份翡心草原本就是給你留的,如今你翅膀硬了要飛,我也懶得管了,便先交給你,免得化形的機緣到了你手上卻沒東西。但是你要注意,翡心草對妖獸來說是化形圣藥,千萬不可讓外人知曉。”
一邊囑咐,柳清歡又去取了些常用的丹藥之類的東西塞給小黑,又讓它去收拾自己的東西,然后將之帶到幽都幾十里外的一片山林里。
這時候小黑又哭哭啼啼地抱著柳清歡的腿舍不得走了:“主人,你不要擔心,老黑我永遠是你的靈獸,我會回來看你的…”
柳清歡罵道:“快給我滾!沒混個人樣兒就別給我回來了!”
看著小黑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柳清歡有一種送長大的兒女出門的心酸之感,以及漫上心頭的一絲寂寥。
慢慢走回幽都,柳清歡嘆息一聲,很快收拾好情緒。他要做的事太多,實在沒時間傷春悲秋。
回到住處,又進了松溪洞天圖,他將太南仙劍和青蓮業火同時取出來,溝通之后,便將劍身丟進青色火焰中。
青蓮業火乃世間最純最凈之火,可焚盡一切邪祟,應是對太南仙劍沾染的血怨污穢有作用才是。
果然,只見劍身一進火焰,其表面凝固成繭的黑垢就如冰山遇到艷陽一般,有了一點融化的跡象。
不過,也僅止于此了,那層黑垢比他想象的還要頑強得多,即使在青蓮業火的焚燒下,還能頑固地牢牢附著在劍身上。
“你這都是經歷了些什么啊…”
柳清歡喃喃道,十分好奇紅裳用太南仙劍到底干了些什么,能把劍毀成這樣。看來想要讓它恢復往日榮光,還得慢慢煉化才行。
心神聯系上青蓮業火,叮囑它不要將仙劍給一起煉化了,便離開了松溪洞天圖。
接下來的數日,柳清歡參加了幾次其他人的宴請,又赴了南谷的邀約。
兩人同為人修,還都是煉丹師,所以于丹道上的交流極為順暢,還一起研究那張古丹方。
那次互換會,他極其幸運地收集到了兩種清靈玉瓊丹所需的靈藥,都已經小心栽種到了藥田內,每天用青木之氣勤加澆灌,相信不久之后便能有收獲。
不過,想要集齊丹方上的靈材卻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除了分別給城中的大藥鋪下了訂單,讓他們幫忙留意外,更多珍稀的靈材是買不到的,只能以后自己去外界尋。
忙完了這些雜事,柳清歡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便準備修煉法術一事。
他手上現在有三個需要修煉的法術,一是定身術,此術經過他多日研究,終于有了些眉目,可以試著修煉了。再就是修煉《九天分神術》第六層,以及《經》元嬰篇的秘術。
《九天分神術》,這套曾經被文始派前輩囑咐過要謹慎修煉的功法,他在金丹期時便已煉至第五層,如今修為到了,終于可以修煉第六層了。
在這陌生的鬼界之中,他需要更多制敵先機的殺手锏,而九天分神術無聲無息、難以防范的神識法術便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經過多年修煉,如今他的神識強度堪比一般的元嬰中期修士,再加上天生分神眾多,修煉九天分神術更是如魚得水。
不過這第六層,其難度卻驟然提升了一大截,需要花費的時間也成倍增加,不修個幾十年是不會有什么成果的。
而只要修成,便能讓他的神識再增長不少,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的。
另外,《經》元嬰篇的秘術也讓柳清歡極為垂涎。
《經》在每晉升一個大的修為階層后,便會附帶一個極為有用的秘術,比如筑基篇的憑虛御風訣,金丹篇的破妄法目,以及現在元嬰篇的縮地術。
據說有一種仙術叫做縮地成寸術,能化遠為近,將千里兩地縮到一寸腳下,放之復舒如舊,人卻已在千里之外。
經柳清歡細研之后,《經》所帶的縮地術雖做不到一縮千里,但一縮百里總是有的,修煉到極精深處或許還能再提高。
這就相當于瞬移,但一般的瞬移法術距離極短,屬于空間類法術。而縮地術對身體的強度、靈力的要求更高,難度更大,施展后跨越的距離也遠得多。
柳清歡便在幽都長居下來,除了偶爾會出門一趟,大多時候都府門緊閉,全心修煉法術。
定身術、九天分神術、縮地術,哪一樣都不是簡單的法術,需要耗費大量的心血和精力。
一年又一年,九幽之域的天色還是那般昏昏沉沉,幽都也依然是暄鬧嘈雜,每日上演著各族間、各大勢力的恩恩怨怨。
柳清歡兩耳不聞窗外事,身在鬧市卻清心清意,只專注于潛修。
修煉原本便是這般枯燥寂寞之極,人人都想揮手間便能天崩地裂,艷羨凌傲巔峰俯瞰眾生的強者,也都知想要站到高處便要下苦功夫,卻又有幾人能堅持下來?
這世間,惟“堅持”二字最是難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