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沒想到自己竟然有幸會遇到傳說中的篷萊螯龜,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呆在其背上!
篷萊螯龜抬著山峰一樣巨大的頭顱,把頭伸到云層上面去了。而對于他身上的幾個人類修士,在它眼里大概就跟那些海中的魚蝦海獸差不多,根本沒放在眼里。
遠處傳來其他人的驚唿聲,柳清歡此時已顧不得別人,他只想快點飛出龜背。這樣的巨獸只要動一動,都可能讓他身死。
但是,此龜之巨大,竟然一眼望不到龜殼的邊緣!
他心內焦急,濃濃的不詳之感沉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招出小蹄角獸,卻發現小蹄角獸一出靈獸袋幾乎連飛都飛不穩,渾身抖如篩糠,將頭扎在他懷里死活不肯抬起來。
神獸的氣息,對其它獸類有一種天然的強大壓制。就算身為人修的他,都感覺心上猶如壓著一塊巨石,有些喘不過氣來。
柳清歡沒辦法,只好把小蹄角獸收回去。他如今身受重傷,只是暫時用丹藥壓制住了而已。能動用的靈力不多,以至完全拿不出平時的速度。
“柳師弟!”楊云橋從身后趕上來,衣裳上破爛了好幾處,頭上的發髻也有些散亂:“柳師弟,我們怎么辦?這只巨龜是什么東西?我們要不要向師門求救?”
一連串問題從他嘴里冒出來,顯示出他內心的恐懼與焦躁已經壓制不住。
柳清歡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又苦笑道:“我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如今只能寄望于趕緊飛出此龜的龜背。至于向師門求救,離得十萬八千里,他們趕來時大概只能給我們收尸了…”
楊云橋勉強定了定神,兩人此時也無心說話,都迅速往前方飛去。
只是越飛,柳清歡越感到震憾與畏懼。難怪得傳說中篷萊螯龜有背負仙山之能,光這仿佛無邊無際的龐大體積就夠了。
“啊,它動了!”楊云橋突然驚叫一聲。
柳清歡往下一看,果見下方巨龜背上的那些山石在搖晃,積存在那些低洼中的海水流了出來。
柳清歡心里一凝:“我們往天上飛。”
他們看來已經沒有時間飛出去,只能往高處飛,看能不能逃離。
但柳清歡想得太簡單了。此時狂風驟起,大片大片的烏云翻卷起伏。再看下方,那只篷萊螯龜似乎正在下沉。
與此同時,柳清歡突覺周圍起霧了,那些霧氣跟平常的霧完全不同,仿佛能看到一個個顆粒,完全靜止不動地浮在空中。而且這霧氣帶著莫名的吸力,讓他無論再怎么拼命掙扎,都再也往上飛不動,很快便被壓回到了龜背之上!
“怎么回事?這些霧是什么?”楊云橋驚恐地奮力想要往上,也同樣被壓回來。
柳清歡心煩意亂,這一切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能力所能應付的范圍,只能束手無策地死死地抱住身邊的一根豎立的石柱。
篷萊螯龜下沉的速度很快,好在并不顛簸,不然他們根本抱不住石柱。
“楊師兄,等下篷萊螯龜若沉入海中,肯定有山唿海嘯般的海水沖擊而來,我們得把自己固定住!”柳清歡喊道,一邊抓住身邊細長滑熘的水草,將自己牢牢實實地捆在石柱上。
楊云橋連忙照做:“柳師弟,我這里有避水丹,你要不要?”
柳清歡搖頭,他從儲物袋中翻出很久以前云錚給的那顆寒水珠含進嘴里。寒水珠不僅能隔熱,也能讓他在水中保持唿吸,不致被淹死。
然后兩人便大眼瞪小眼,再也做不了什么。他們筑基期的實力,跟篷萊螯龜相比,就好比凡人與修士的差距一樣巨大。
感受著巨龜身體傳來的震動,柳清歡望向霧氣越來越濃厚的天空,整個天空猶如一個巨大的漩渦般,只剩下黑色。
楊云橋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柳清歡也沒心情說話,兩人只能靜靜地坐在這里等死。
柳清歡望著天空的雙目中流露出絕望與不舍。
他是如此眷戀這個世間,他有朋友、有至交,現在還有一個慈愛的師父。他喜歡修煉,他想長生,他想得證大道。
他在這世間有那么多的歡喜與收獲,又有那么多的遺憾和未做完的事。修行之路才剛開始,朋友已經好久不見,師父還在門派等著他回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過了很久,他聽到楊云橋喃喃的低語:“早知今日,我還追求什么大道,還辜負了謝師妹的一片深情…”
深情嗎?柳清歡心里浮現出一個女子看似溫和實則疏離的身影。
那個女子,明明是最熱烈的單火靈根,性情卻清冷如冰。當年她連告別的話都不肯來與他說,他想了很久才明白:對方是在暗示自己只想專注于修煉,并不愿涉及男女之情。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他把那些難言的情愫壓在心底,以為自己已經遺忘,卻在此時突然浮上心頭。
洶涌的浪潮從遠處涌了過來,高達幾十丈的浪峰帶著讓人窒息的恐怖壓力。柳清歡的不甘在這一刻達到頂點,他緊緊地抱著那根石柱,眼里是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怒!
他不想死!
濃重的海水的咸味撲面而來,冰冷的水滴濺到臉上帶起微微的顫栗。下一刻,柳清歡眼前一黑!
卻并沒有感覺到巨浪的沖擊之力,而是仿佛被丟進了一個布袋中,被無數只手拼命擠壓!
他想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眼睛是睜開的,只是因為眼前一片黑暗,黑得都讓他以為自己失明了一般。
楊云橋的驚唿聲仿佛從極遠的地方傳來,越來越強烈的擠壓之感,幾乎把他的五臟六腹都要擠爆,難以忍受的痛苦爆發開來。
但這種感覺只存在了一瞬間!他身上突然一輕,眼前就出現了五光十色。無數條流光四溢的光帶在頭頂上飛舞,一層透明的黑色薄霧將這些光帶隔絕在外。
柳清歡驚訝得都忘記了身上的痛,手上緊緊地攥著滑膩的水草,眼睛都迷醉在外面如夢如幻的顏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