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帝都的沈河,并不清楚后方所發生的事情。
但是在察覺到阿爾托莉雅,甚至是那些圓桌騎士的影子英靈都未追上來后,他也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勁。
要么,就是那種力量無法長久保持,要么,就是有使用限制,比如說不能離開帝都范圍之類的,不然沒理由不追擊。
離開帝都的時候,托尼也帶著赤瞳兩人飛過來。
蕾歐娜的手中還抱著一位只剩下頭顱和軀干的壯漢,氣息微弱,但還活著,傷口處也都做了止血處理。
“河,究竟發生了什么?”托尼的聲音中還殘留著恐懼,“就差一點點,我們就完蛋了,那種攻擊真的是人類能發出來的嗎?”
如果說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還抱著單純增長見識的想法,那現在已經完全把這種想法丟掉了。
拯救世界真的要抱著戰死的覺悟。
“我也沒有想到。”沈河搖了下頭,“先離開這里吧。”
這次行動雖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煩,但總的來說,還是收獲頗豐,單單銀色活動禮箱就有四個,金色也有一個。
更不用說知曉了帝都的情況,和夜襲搭上了關系,以及......捕捉到抖S女王一枚。
艾斯德斯的意識已經陷入了模糊,貞德用無差別治愈的神器“圣母的微笑”維持著她的性命,眾人就這樣一路飛速撤離,直至在距離帝都足足三十公里的一處叢林中停下。
“賈維斯,掃描下傷員情況。”
托尼放下赤瞳等人,手掌放出藍色的光芒掃過布萊德的身軀。
“先生,傷員已經嚴重失血,三根內骨斷裂,內臟各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建議立即使用急救藥物,在二十四小時內送往醫院進行手術。”
“河。”托尼看向沈河,“能讓貞德幫忙嗎?這人的情況很不妙。”
“這里還有一個更不妙的。”沈河指了下躺在貞德懷中的艾斯德斯。
這位實力強大,不可一世的女王大人,現在雙目緊閉,口里不足的流淌出血沫,更糟糕的是,她體內的帝具,魔神顯現·惡魔之粹,似乎正處于反噬的階段,這讓她渾身散發著驚人的寒氣,阻止貞德的進一步治愈。
“她是敵人。”赤瞳走了過來,目光盯著艾斯德斯,“為什么要救她?”
“敵人嗎?”沈河不置與否,“據我所知,艾斯德斯雖然對敵人手段殘暴,卻從不無故殺害普通人民,亦不貪財,甚至將身為將軍得到的所有獎賞都發給部下的將士。”
站在帝國,甚至是帝國人民的角度來說,這可是一位抵御外敵,立下赫赫戰功的功臣。
“喂,你究竟是哪一邊的?”蕾歐娜大聲囔囔,“這個女人可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革命軍,選擇幫助殘暴的帝國,這難道還不是敵人?”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是革命軍這一邊的。”沈河輕輕搖頭,眼神忽然撇到了從戰甲中出來,面色似乎有些猶豫的托尼,“托尼,你是不是想說什么?”
“的確。”托尼點頭,“我大致了解了現在的情況,所以有個建議,當然,具體怎么做,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說吧。”沈河眨了眨眼睛。
和托尼認識這么久,還是第一次帶他去其它的世界,沈河也想聽聽托尼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而且,他也有了一個計劃。
“很顯然,現在的勢力一共有三方,我們,革命軍,以及占領了帝都的那個女人。”托尼說出了大家都清楚的事情,然后望著沈河,“我們的目的,和革命軍的目的應該是一樣的,而我想,革命軍再怎么弱小,也總能幫的上一些忙,更不用說我們已經救了他們三個,不,四個精英。”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和革命軍合作?”沈河輕笑了一聲。
“當然。”托尼沒有聽出沈河這聲輕笑中的意味。
他其實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沒有說出來,迦勒底每天只能在這個世界上滯留三個小時,扶持一些當地勢力,來擬補其余時間的空閑,是完全有必要的。
而這個世界的本土勢力,似乎也只有革命軍適合。
“這個建議很好嘛,大叔。”蕾歐娜抬手搭在托尼的肩膀上,看向沈河,“當老大的人也要多聽聽合理的建議,你放心,就沖著你們救回了布萊德,再帶回艾斯德斯的首級,我們boss肯定會同意與你們合作。”
即便只是殺掉艾斯德斯這一點,就已經可以把沈河等人帶到夜襲約定的匯合地點了。
畢竟艾斯德斯是boss最忌憚的敵人,而殺掉了艾斯德斯,也能說明他們絕對不是帝國的人。
“托尼。”沈河根本沒有搭理蕾歐娜,只是看向托尼,“你弄錯了一個關鍵地方。”
托尼有點迷惘。
“我們的目的,與革命軍的目的根本不一致。”沈河語氣平淡的說道,“帝國歷經繁榮,隨后,受到壓迫的人民揭竿而起,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時代變遷,但是,革命軍接管帝國之后,需要多久會重新?托尼,你該不會忘了農民起義的局限性吧,不用多久,又會是新的戰亂。”
“所以......”托尼似乎明白了,“我們根本不是來解決戰亂的?”
“沒錯。”沈河的視線看向遠方的帝都,“那種危險的力量,才是必須我們解決的目標。”
假如這里只是單純的斬妹世界,那以迦勒底的宗旨,其實沒有插手的必要,因為無論是帝國勝利,還是革命軍勝利,都不過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正常進程。
但是,那個圣杯,以及那種獻祭生命后得到的強大力量,才是真正有可能徹底毀掉世界的東西。
“憑什么......”
低沉的聲音,忽然插入進來,赤瞳微微咬著嘴唇,眼瞳死死的盯著沈河。
“你憑什么說,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新的戰亂?革命軍會善待人民,只要擊敗了帝國,人們......就能擁有活下去的權利。”
沈河似乎有些頭痛的揉了揉腦門,但還是給她解釋了一下。
“帝國并不是萬惡之源,真正的罪惡,是人類自身的貪念,是不受約束的力量,即便現在的革命軍會善待人民,他們的下一代呢?誰掌握了帝具,誰就擁有碾壓他人的力量,誰擁有了權利,誰就存在著以權謀私的可能......那些受到貴族壓迫的革命軍,難道就沒有希翼成為貴族的人嗎?”
在這種制度還具備嚴重局限性的時代,可以說剝削者壓迫的越兇,被壓迫者階級就越向往剝削者階級。
沈河完全相信,革命軍中必然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成為貴族心生向往。
這是人性使然,也是農民起義難以逃脫的局限。
“這些......”赤瞳的目光在掙扎,“只是你的猜測。”
革命軍中會有人,赤瞳從未意識過這個問題,因為就她所見到的,革命軍內是有別于帝國的另一派景象,所以她和夜襲中的所有人,都堅信著革命軍會改變這個國家。
這是她們為之戰斗的信念,要不然,僅僅是殺死一部分的壞人,也無濟于事。
“或許吧。”沈河聳聳肩,“最少十來年的和平應該是有的。”
這個世界的帝國,憑借著帝具這種東西,已經強大太久了,所以她們并沒有多少王朝更換的經歷。
更何況,即便意識到了農民起義的局限性,她們也別無它法。
“河。”托尼忽然開口,“這對我們來說難道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只要建立一套能夠制約權利和力量的制度,再普及知識,重塑觀念,開啟民智,解除根深蒂固的階級思想,大約二十年到三十年,新的一代人成長起來后,這個國家就能進入文明快速發展的紀元。”
以現代人的思想來看,解決封建社會的發展弊端根本不算什么難事。
甚至可以有很多選擇。
即便現代社會的制度同樣存在弊端,但是人們的生活條件,生存尊嚴,都要比封建時代好上太多了。
說這就是赤瞳等人夢寐以求的世界也不為過。
“大叔。”蕾歐娜目光炯炯的盯著托尼,“能不能詳細點說,這真的很簡單嗎?”
“這個就要從社會制度的基本構成說起......”
“托尼。”沈河直接打斷似乎真的打算認真講解的托尼,“你應該知道,你是在做多余的事吧,我們通常情況下不插手文明的自由發展。”
“對,這是迦勒底的規定。”
托尼看了眼地上被斬斷四肢的布萊德,又望著蕾歐娜,和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赤瞳。
他的心聲在告訴他,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
“河。”托尼認真的看著沈河,“拜托,請看看這個世界,我們只需要稍微的推它一把,人們就能走向幸福的道路,這難道不是迦勒底作為人類文明先驅者應該做的事嗎?我用了接近四十年的時間,才明白了我作為超級天才存在的意義,這就是我想做的。”
成為鋼鐵俠之后的托尼,可以說是所有英雄中責任感最強的一位。
他的壓力,他的恐懼,盡數來源于對守護世界的責任。
“我有一個問題。”沈河微微瞇著眼睛,似乎有些無奈的說道,“你的這份責任感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這個嘛。”托尼兩手一攤,“誰讓我是全人類最聰明的人呢,你大概是沒法理解那種所有人都指望你的感覺。”
“這倒是。”
沈河差一點繃不住的露出得逞的笑容,為了掩飾,他直接轉過身。
“貞德,帶艾斯德斯過來,我們看看這位還有沒有救,其余人休息一會吧。”
“喂——”蕾歐娜喊了一聲,卻被托尼拉住。
“他這是已經同意了,只是拉不下面子而已。”托尼當然看得出沈河的意思,他招了下手,“我來給你們詳細的講一下社會制度的問題,我可是很少親自教導學生......”
另一邊,沈河和抱著艾斯德斯的貞德微微走了一小段距離。
以他們的聽力,自然聽到了后面發生的事情。
“御主。”貞德笑臉盈盈的望著沈河,“其實御主原本就像讓托尼來教導她們改變這個世界吧。”
“算是吧。”沈河并沒有否認,他有些得意的笑道,“一個謊言往往要有很多謊言來掩蓋,更何況,由我來扮黑臉,能夠讓她們心懷感激,也有助于我們進一步接近夜襲,最少,我們的確需要一些人在我們離開的時候,為我們做些事情。”
以迦勒底的宗旨而言,在帶上托尼的情況下,的確不好大肆改變什么。
但是,如果看到這個世界后不做些什么,那托尼就不會是鋼鐵俠了。
“只是這樣,好感度就全讓托尼得了哦。”貞德的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容。
“我是這種趁機刷好感的人嗎?”沈河啞然。
再說了,即便是借助解決社會制度上的幫助,能夠獲得也只是感激和尊敬,蕾歐娜那個豪爽大姐暫且不說,對于赤瞳而言,真正的好感度是要從成為同伴開始,被尊重的話,就難以改變了。
而且眼下,還有一位重傷的艾斯德斯。
“她的情況怎么樣了?”沈河讓貞德把艾斯德斯放在柔軟的草地上。
“很不好。”貞德的手掌心一直在綻放治愈的光芒,“除了受損的內臟以外,她的身體里還在不斷的涌現寒氣,單單靠‘圣母的微笑’,要想治愈需要很長時間。”
“能夠先讓她醒來嗎?”沈河問道。
“可以。”
貞德的另一只手微微拂過艾斯德斯的額頭,沒過一會兒,她緩緩的睜開眼睛。
沒有過多的痛楚,只是從未有過的虛弱感。
恢復意識之后,艾斯德斯很快明白自己所面臨的狀況。
身軀的重傷,帝具的反噬......
“終究,還是輸了么。”艾斯德斯喃喃道,雙目中并沒有過多的不甘,“那就去黃泉走一遭吧。”
“這就放棄了?”沈河眉梢一挑,“你沒有什么遺憾嗎?”
“遺憾......自然是有的。”艾斯德斯輕咳了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絲惋惜,“直到最后,也沒有體驗過戀愛的滋味。”
相比于早有預料的沈河,貞德倒是一臉驚訝的望著她。
“很可笑嗎?”
艾斯德斯艱難的轉過頭望著貞德,她明白就是這個人正在維持著自己的生命。
那手掌觸及的地方,也是這冰冷身軀中唯一還有溫暖感覺的位置。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貞德用委婉的語氣說道,“只是覺得,這和你表現出來的風格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