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降》里頭涉及到很多古詩詞的翻譯,因為送展版本是中英文雙語字幕,否則對外國觀眾就太不友好了。本來在文化和敘事上就有很大的隔閡,然后連臺詞都看不懂,那離場的可能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劇組請到了一位真正的大師。
葉嘉瑩先生。
這位教授唐詩宋詞超過一甲子的詩詞大家,在劇組托人找過去,說在拍攝一部有詩詞元素的電影,想要請她老人家幫忙翻譯一些詩詞時,年屆90余的葉先生一口應下,非常認真嚴謹地把電影里出現的那些詩詞都翻譯了一遍——哪怕其中有些她此前已經翻譯過,這一回也重新做了修訂。
電影最后,也就是觀眾們熱烈鼓掌那會兒,其實后面就有個特別鳴謝,葉先生也是位列其中。
所以這位外國觀眾,會被翻譯過來的古詩詞所傾倒,確實不能算什么意外之事——文字之美總是想通的,就如同很多大作家的作品,總能在全世界不同文化里獲得共鳴,哪怕很多外國人看的都是譯本。
“有機會還是要當面感謝一下先生。”
楊如意點點頭。
第二位接受采訪的,是個年輕一點的女人,大約三十歲左右吧。
“我認為這部電影非常動人,盡管有些地方可能太中國,但故事的核心依然清晰。尤其是那位支教的女老師,她是個全職主婦,為了家庭放棄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但是卻又那么堅持去支援教育資源匱乏地區,我覺得她本身就代表著你我這樣的普通人,我們其實跟男主角,還有小女孩一樣,也時常困惑于自己的生活,但大部分人選擇妥協,然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跟從本心去做,比如一些社會服務,一些慈善,或者環保事業等等。
男主角接受她的勸導,其實也是一種和世俗,和大部分人和解的象征。我認為這對于現在的世界很有價值,因為大家都越來越偏激,越來越極端,我們應該明白,沒有那么多敵人,相互理解、溝通、和平和堅持原則,才是真正尋求和諧的鑰匙。”
她的觀后感,有一些包括季銘在內的很多主創沒有去想到的點。
電影的魅力其實也是如此,一個豐富的故事,總是有無數個面,觀眾都能從其中一個,或者若干個,得到自己需要的思考良機。
季銘也頗為受益。
第三個接受采訪的,終于是個男的了,半長的卷發。
“電影非常不同,我看過《花樣年華》《霸王別姬》,它們都非常驚人,但那總是一個昏沉的,陰郁的中國,好像很多能夠在中國電影里看到真正開闊的,灑脫的東西,但《遇仙降》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尤其李元在山峰上念誦中國詩歌的時候,那種中國的意味,撲面而來,讓人感到非常新鮮。
中國那么大,那么悠久,那么多人民,我覺得她一定有更多可以書寫的故事,和可以展現的方面。一定不會總是賈章柯,或者王嘉衛那樣的。或許這部電影整體上還不如那些最好的華語片,但我認為它開啟了一個很好的頭,即越來越多元的中國,能通過電影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之內。”
季銘眨眨眼:“肯定是6臺篩選過的,哪兒能那么巧合,給他們碰見一個中國電影愛好者。”
不過這位愛好者說的話,倒是讓他想到了昨天放映結束之后,賈導跟他說的話,他有點興奮,認為這部片子有很中國化的部分,值得繼續發掘下去,他特別希望能看到更進一步的新作品。
這話倒是跟季銘說的成分比較多。
因為這種風格,大部分是在表演上的,剩下一小部分在電影的基調上——總體上是美的,干凈的。連他們坐著去縣里比賽的小巴車,雖然有些破舊,但都干干凈凈,甚至有一些獨屬于當地特色的小設計,比如遮陽布,都是蠟染的。跟賈章柯的電影世界,截然不同。
季銘完全沒有考慮這一點。
他當初在演這一段的時候,其實正如徐錚所說,只是他覺得應該那么演——而且太難了,那一段是真的難。最先拍的一版其實已經很不錯了,非常動人,但是后來文導又補拍了一場,而且后一場大部分都被剪了進來,可見她的滿意程度。季銘第一場上的表演已經是極限程度,到第二場再來演繹,就超出極限了,拍完之后甚至休息了一整天,一句話沒說,完全被榨干。
那么高難度的表演,就很難再去想東想西了,越是純粹,越是成功。
被賈導點了之后,季銘再回頭去想。
還是覺得沒有那么夸張,《遇仙降》的中國是不同于很多華語電影的中國,這是對的。但也許就是這種新鮮感,誤導了賈導。而且季銘也不覺得,有這樣的中國電影和那樣的中國電影,中國電影肯定是復雜的,豐富的,只在乎于國外的觀眾觀看華語片的機會太少,才會產生各種刻板定式。
不過說到底,能夠把中國電影不常見的一面,成功展現在戛納,也是個成就了。
第四個評論者是個中國人,是一位影評博主,說的就相當流暢了,好的不好的,突出的和遺憾的,從導演的意圖,種種隱喻暗示,人物設定的用心,再到季銘的表演,和一脈相承的情緒流暢度。
“…肯定值得一看,有別于類似題材的所有其他電影,點到即止,有觀點,沒有宣教;有態度,沒有批判;有和解,沒有放棄;有改變,沒有隨波逐流。我覺得每一個看過的人,都會有自己一些所得吧。”
硬是要得。
最后一個人出來的時候,季銘都樂了。
“怎么采訪到他的?他英語不太好啊。”
“可能是后期翻譯的吧。”
不是別人,就是看完電影的安德里,顯然六公主的記者也是知道的,介紹的時候一行小字——“競賽片《幸福的拉扎羅》主演安德里·阿諾·塔迪奧羅”。
安德里有點羞澀,他跟季銘是同齡人,但顯然沒有季銘這么豐富的經驗。
季銘懷疑是他那雙眼睛讓記者給他挑出來的。太像大家想象中的,宗教天使或者圣子那一類神靈擁有的眼睛,幽深而包容。
“我覺得電影很好看,Ming的表演也非常驚人,從開始到最后,我可以看出來一個人物他的內心變遷,是那么清晰,那么自然而然,那么流暢,無論是相對安靜的一些戲份,還是更劇烈的那些戲份,其實都能夠讓我感受到他的表演能量。”
很給面子的安德里,大大夸了一把季銘的演技。
“你們都是影帝的競爭者,你認為他拿影帝的可能性高么?”
“我不懂這些,也沒想過拿影帝,我肯定拿不到的。”
很直接。
季銘笑了一會兒,搖搖頭,想著看完《拉扎羅》,得商業互捧一下。
“國內的一些評價,你自己上微博翻一翻,我們的翻譯這邊一起,找了一些歐美國家的期刊報紙的評語,《電影手冊》《綜藝》《紐約客》都對電影做了評價。”
季銘放下pad,走到窗戶前,伸了個懶腰:“場刊只有2.8分,我以為至少得有個2.9,不得跟《江湖兒女》別一別啊,哈哈。”
楊如意小小翻了一下白眼:“目前為止,這個數字排在第四位,整體上應該能在上半段了,可以了。你看看《太陽之女》,昨天搞得那么夸張,結果1分,居然是1分,我看那個場刊上,有好幾位影評人,打了個X,等于是0分。”
“你這人就是看不得人家好。”
“那你別笑的那么開心啊。”
“哈哈哈哈。”
真的是開心,多謝《太陽之女》了。
同樣是女性導演的作品,同一天首映,《遇仙降》是正常節奏,《太陽之女》則吸引了眾多目光,聲勢極為浩大,連文晏都得去給她們捧場,對比之強烈,在當天就引發了一些爭議。
一位記者在推上評論:“兩位女導演截然不同的待遇,讓人感受到今天戛納的ZZ正確是多么荒誕。”
等到今天場刊評分,各種評論完全出來之后,那個對比就更是強烈了。
一位有份在場刊打分的影評人,直接說:“假如我先看了《太陽之女》,然后再看《遇仙降》,我會給它打3分以上。”
另一些人的批評就更加直接:“女性導演應該如何對待電影,《遇仙降》給出的答案,比《太陽之女》要好太多。通過不同于男性導演的獨到視角,和有別于男性導演的,更細膩、敏感、飽滿的鏡頭語言,來講述一個溫暖的,帶來的思考的關于現代人內心的故事,遠比不斷地用直白的標簽,愚蠢的吶喊,甚至是平鋪直敘的傳教來獲得存在感,要更加有誠意,更容易被接受和理解。”
“《太陽之女》和《遇仙降》之間的差別,就是女拳和平權之類的差別。”
“請不要將《遇仙降》帶入到《太陽之女》的爭議當中,那對這部誠意十足的電影非常不尊重,尤其是導演和主演,他們如此坦率而盡心竭力地講述了一個真誠的故事,絕不應該和虛假為伍。”
不是我們太優秀,全靠同行襯托。
心曠神怡的季銘,一掃評分不太高的陰霾——低一點就低一點,九人評審團從來不根據場刊評分給獎,這已經是多年來的真理,大熱倒灶的事情不是一兩回。去年最高分的電影有3.7分,是紀錄性的一個數字,但最后仍然顆粒無數。
無關緊要啊。
在看國內評論之前,季銘還是先看了歐美地區媒體的簡報,相對內容少一點,先易后難嘛。
“咦,意大利的媒體不少啊?”
幾份報紙,還有電影類的刊物,基本都在了。
“對,”楊如意也有點困惑的喜悅呢:“意大利人好像真的從紅毯就開始特別喜歡你了,我請翻譯幫忙介紹了一下,發現普遍都是好評,而且也普遍集中在你的表演上。你看得懂意大利語,所以就沒給你翻譯出來。”
“做得好。”
“啊?”楊如意,還有具體經手的林冉,都有點懵逼,不干活還好了?
季銘點了點這些報紙:“這個你們就不懂了,我的詞匯量主要集中于文藝領域,你想想看意大利歌劇,全是夸張的不得了的愛啊恨啊,贊美啊,那小伙子看見小姑娘,立馬就唱,你就像這世間獨一無二最美的花朵,無數的鳥兒都為你傾倒,你聽啊,連風都在大聲贊美你,啊,這世上怎有如此美麗的女人,你聽啊,連海浪都在為你瘋狂,掀起這滔天的巨浪,啊,這世上再沒有比你更美的人了,啊我的姑娘,讓我進到你的閨房,把生米煮成熟飯吧。”
欺負人不懂歌劇歌詞是不是?
“真的,接下來就該是棒打鴛鴦了,最后基本上至少得死一個吧,另一個還要唱一番如何如何悲痛,順版再給對方贊美一遍。”季銘一本正經:“所以我對這些贊美的文字,是最熟悉的。而且看著看著,我腦子里還能自動補上音樂,甚至補上一臺歌劇。哇,你們想想看,腦子里有一臺歌劇在贊美我,這種享受,如果你們翻譯了,豈不是嗝屁了。”
瞠目結舌。
老板總是在不斷地刷新他們的下限。
“…您喜歡就好。”
“不錯,你們該忙忙去吧。”
季銘的經紀團隊其實還是比較輕松的,那些行程滿檔的明星,時尚活動、各種單元、各種紅毯,各種訪談,寫真拍攝,約局…每一個活動,經紀人都得忙個半死。季銘基本沒有這些,楊如意她們的工作量就比較小了,甚至還有時間約著去逛逛戛納小鎮,買點紀念品啥的。
不過這會兒沒事兒也得走,不能打擾老板一個人享受歌劇。
《晚郵報》的小標題“一座寶藏:Ming的競賽電影戛納首映,表演征服觀眾”——“開幕式紅毯上驚鴻一走的中國男演員季銘,昨天再度走上戛納紅毯,為自己的競賽電影《遇仙降》首映會吸引了眾多目光,全新的造型和氣質,一改開幕紅毯的深邃迷人,為了配合電影角色的氣質,昨日紅毯上的季銘,是一個陽光逼人,氣質純凈的少年人,但同樣令人心生愉悅,并好奇這座東方寶藏,身體里到底還有多少個不一樣的精彩靈魂…
《遇仙降》的故事…必須提及的是,季銘在電影里的表演,具有強大的戲劇張力,流暢的情緒控制,同時還展現了他極為驚人的一些表演特點。影評人瓦麗莎甚至告訴本報,男主演的情緒某種程度上,甚于劇情衍進,而成為整個電影的核心主線——這種單純以主演內心情緒變遷,作為一條主要劇情線的表演方式,是非常難,也是非常驚人的。她認為憑借這一完全新鮮的表演方式,季銘并非沒有可能拿下最佳男演員。”
《新聞報》,《最佳電影》等,也有類似的評論。
看完之后,季銘確實非常愉悅,人啊,都是喜歡聽好話的,甭管是誰,自我控制力再強的人,他也會因為好話而感到開心和幸福——季銘現在就很幸福。
事實上,他的表演確實是極少差評——目前看到的評價,對他的表演,有些說的少,算是覺得一般。有些類似意大利的媒體,就寫的長篇大論,是非常肯定,但還沒有見到說表演很爛,毀了這部電影的評價。不過通常來說,對戛納參展電影的評價,是符合歐洲電影評論特點的,就是“作者論”,也就是“導演中心論”,很少會把電影的失敗歸咎于演員。
當然,最多的贊美也屬于導演。
最佳導演的獎項,是第二級獎項,但金棕櫚其實就是更具含金量的導演獎——提及金棕櫚,一定是某某導演的金棕櫚,不會單純是什么出品人、制片人之類的。
文晏導演作為第一個入圍戛納主競賽的華人導演,在這里受到的關注不會比季銘更少。
但國內的評論,就不遵守這個評價標準了。
《遇仙降》的首映,是國內的下午一點半開始,三點半不到結束的。所以當天晚上的六公主“中國電影報道”欄目就重磅介紹了這部電影,除了季銘剛才看到的那幾個觀眾的采訪片段,尤其安德里的之外,還有更多的引用和六臺記者“成一”和“菲菲”給的評價。
“文晏導演,季銘領銜主演的藝術片《遇仙降》法國時間早晨7點30分在戛納首映…本臺記者采訪了幾位觀眾…我們注意到一些影視快訊…記者成一也觀看了這場首映。”
成一著重說了季銘情緒外放式的表演方法:“…因為除了季銘和齊西之外,這部戲的其他小演員都是當地學生,只經過簡單的培訓,并沒有專業演員的功底。所以跟小孩演戲總是很難的,尤其還是一部文藝片。那么整個戲看下來,尤其是李元和王小花這一對互為參照的人物之間的對手戲,一點也看不出尷尬,或者稚嫩來,非常天然的同時,又有很強的戲感,這應該就得益于季銘那種外放式的表演特點,他在通過釋放自己的情緒,來引導或者說刺激著對手戲演員的表演,從而使對手戲非常的靈敏,有一種條件發射的自然而然的感覺。我認為季銘的表現是非常好的。”
菲菲則更為注重整體觀影效果,最后也提了一點季銘的表演功力,感覺還是被震撼到。
顯然,六臺是把相對不那么正面的部分給剔除了,這也是一個通病,好的一定得都是好的,說兩句壞放一塊,那就不能接受。其實沒什么大意思。
節目這一段的最后,還有徐錚、賈章柯接受采訪,比較簡短。
賈章柯說了他那套看法,什么中國電影新的路子之類的。
徐錚就比較平實了,很開心看到中國電影能在戛納受到歡迎,也很開心季銘的表演能夠得到認可,一路以來,看見季銘的進步和努力,非常為他感到欣慰。
至于影帝,大家都自動屏蔽了似的。
沒人回答。
這問題容易得罪人啊。
連徐錚都不愿意摻和,更別說其他人了。
只有季銘自己,第三度被問到有沒有信心拿影帝,答案還是一樣的,期待有收獲,不管是誰,都會很開心。
官方頻道較為克制。
那微博上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了。
絕大多數人只關心一個問題——季銘有希望拿影帝么?
此前給出8.5分評價的影評人“黑暗騎士”,也不得不在無數的相關評論后,再發一條專門討論影帝的問題。
“大家都很關心季銘能不能拿影帝,其實本身這就是一種肯定了。影帝和能拿影帝的一些高水平的表演,差距沒有那么大的。那么戛納電影節不同于很多電影獎項,會有一個提名演員名單,所有的入圍競賽片男演員都自動擁有競爭影帝的機會——但并不真的說所有這些男演員的表演,都是影帝級的。
這個一定要明白!!著重提示!
因為戛納的選片很少會從表演的角度去考量,一定是電影的整體表現:主題的選擇,對主題的表現方式,電影是否使用了創新的技術,有創新的理念,當然演員也是一部分。但這種遴選方式,就必然導致入選片子中的表演,不會都是在一個很高的水準上。
那么此前《遇仙降》入圍,有媒體說季銘成了戛納準影帝,這當然也不算錯,就是在懂行的人心里,多少有點可樂的意思,有點貼金。
但是現在我看了《遇仙降》的首映之后,對季銘的很多評價也已經出爐了,相信大家都已經看了不少。我們現在可以說,季銘在其中的表演,足堪去一爭影帝的桂冠,甚至可以直白地說,比廖帆的可能性要大。之前《江湖兒女》的時候,我也說,廖帆的表演非常不錯,但那是一部大女主戲,他的角色終歸還是受限制,拿影帝的可能性不太大。
現在說季銘是戛納準影帝,或者說獻出了近乎于戛納影帝級的表演,都不算特別夸張了。
但是呢,客觀來說,可能性也不是那么大。這個猜測,基于很多因素,比如他的表演有一部分很中國化的東西,就像科長說的,不一定能夠讓評委喜歡,第二個就是本屆戛納的氛圍受MeToo運動影響,可能更愿意關注社會性強一點的,比如棒國的《燃燒》,關注青年階層固化,比如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底層人物的一個精彩群像。相對來說,《遇仙降》可能不是那么有拿獎相。
至于場刊的評分,2.8分完全足夠拿任何一個獎了,今年到現在分數都普遍比較高,其實都在一個水準上了,這個并不是什么落后的地方。場刊畢竟也只是幾個媒體人自己評出來的,沒有什么指標意義。
但不管怎么說吧,季銘貢獻了一次絕對強悍的表演,足以給中國青年電影人定下新的標桿高度。”
另一位影評人,《青年電影手冊》主編,成青松先生的評價就更為簡短一點:“不管結果如何,季銘塑造的李元,都至少是今年以來,中國電影最好的角色之一,甚至有沒有之一,都可以再探討。而且即便他沒有拿獎,憑借紅毯上的驚人表現,一分多鐘的官方直播,以及大量的外媒報導,他也撈到了足夠多的關注,甚至今年沒有比他更受關注的中國電影人了。所以,我認為未來他在歐洲有所收獲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網友里頭有一個很精辟的總結:“水平差不多到了兩可之間,但時機還沒到。”
然而即便如此,這些中外評價,普遍都給了季銘很大的肯定,也足以說明他的表現和實力了——季銘粉絲還是相當歡欣鼓舞的。因為一直以來,季銘有個天然短板。
他沒有電影出來過!
話劇是有,話劇獎項也有,但畢竟是小眾,說服力不是那么無懈可擊。
常常她們被懟的很心虛的一句話——“實力派實力派,一天到晚實力派,瑪德,連一部電影作品都沒有的實力派,怎么不去申請個吉尼斯世界紀錄啊。”
然而這種情況,就此告終。
光是陸港臺,歐美亞這些權威媒體,重磅雜志的評價,就夠拿出來砸人的了——粉絲早就開始著手翻譯了,季銘這一波吸了不少留學生粉,全是外語人才,一篇一篇地翻譯出來。季銘抖音藝術團和微博藝術團,都在連載了。今天是《晚郵報》,明天是《費加羅》,現在是《銀幕》,等會又是《好萊塢報道者》,跟暴發戶似的。
一些小鮮肉的,不為人知的小群里,總是出現這樣的對話。
“唉真好啊,要是哥哥也能入圍就好了。”
“哥哥還年輕,才出頭,以后也會機會的。”
“講句實在的吧,哪有那么容易,他現在還演偶像劇呢,差的那都十萬八千里了。”
“…也沒辦法呀,季銘這樣的,滿中國也只有一個了。”
“要不,爬個墻頭吧,就趴一會,蹭蹭喜氣。”
“…滾,紅杏出墻。”
國家話劇院的周少紅,今天也是滿面紅光,精神抖擻。
“呦周姐,這是什么好事兒啊?”
“哪有什么好事啊,”周少紅開口就笑:“這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過的開心點唄。”
“周姐當然開心了,”旁邊的同事湊過來,很懂的樣子:“季銘兒,你不知道?人家在戛納,在法國,那可是火了,電影好評如潮啊,你上網去看,鋪天蓋地的,各國的報導都有,全是夸季銘的。我們周姐的得意門生,這么風光,她還能不高興?”
“哈哈,哪里啊,都說他拿獎可能性不大呢。”
雖然如此,周少紅笑的更大了。
“呦呦呦,那可是戛納影帝哎,你這個心是不是太大了,第一回去就想拿影帝啊?”
沉悶的國話院長辦公室,倒是久違熱鬧了一把。
“哎對了,白楓手術是不是今天做?”
“對,等會下班兒去看看,”周少紅點點頭:“季銘還托我幫他探下病呢,我也得去看看。”
“哦對,季銘跟她演過《雷雨》。唉,還好是個良性的,要是惡性,那真是半條命都沒了。”
現在得癌癥的,得腫瘤的,是越來越多了,聽到這種消息,難免都有想到自己的感覺——聊起來就倍兒有勁兒啊,一群大姐在辦公室,誰誰誰怎么就死了,誰誰誰偏方吃活了,謠言和八卦齊飛。
季銘的母校,當然也不會缺席這場大討論。
心態復雜啊。
一樣的同學,人家去戛納爭影帝了,他們還在排小品,排小品還被老師罵,被老師罵還不讓哭,哭了還要被羞辱,被羞辱了還有人說他們矯情,被說矯情還不能反駁,反駁了就是聽不進意見,就是不想學,就是沒出息,就是活該。
天哪,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銘兒能拿獎么?”譚子陽躺在床上,看了一眼下面的空鋪,突然問了一句。
沒人回答。
“其實拿不拿獎,影響也不大了,現在也沒人能說他不是實力派了。”周三金慢悠悠地補了一句,他現在有點小滋潤。拍了幾個戲之后,微博粉絲也有七十多萬了,算是個小透明演員了,在中戲班兒里,算是比較出挑的了。
劉麟紅已經被他踹了,他經紀公司正在籌劃著給他接一個主演的小言網劇,看看能不能有機緣火一把,這過程里,跟合作女演員炒一炒緋聞肯定是必然的——有女朋友還炒緋聞,那是作死,所以得分手了。
也沒什么可留戀的,無非是一個炮兵連。
“還是有區別的啊。”
“能拿當然了,但可能性真的太小了,”周鑫倒也不是不希望季銘拿,他跟季銘那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明星,沒什么別的小心思:“哎王瑋,你覺得呢?”
“啊。”
“干嘛呢?又在研究你那個動畫片配音啊?不是我說你,一個國產動畫片,你這天天鉆研,有必要么?天府都去了好幾趟了,你該不是趁劇組的機票回家探親吧?”周鑫真是不理解王瑋。
譚子陽好歹也在演戲了,雖然古板一點,也還嫩嘛。
王瑋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跟一部動畫片干上了,那部動畫片也是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覺得人太便宜了,就使勁兒用。配音就配音,還要理解劇情,還有討論風格,還要一起創作臺詞,還要一輪一輪地重新配,甚至配了再做后期,做完之后發現不完全合適,又要重新配音。
折騰啊。
他看著王瑋,都覺得折騰,關鍵是這折騰要是能折騰一個《藥神》出來,或者折騰個戛納出來,也就算了。一個國產動畫,搞這費勁,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宅壞了。
“你管他呢。”譚子陽幫王瑋說話。
“我是懶得管他,這都快大四了,下學期一來就是畢業大戲了,再一轉眼咱都畢業了,沒有學校這個烏龜殼可以躲了。你到社會上去,人家不會因為你是中戲就高看你一眼了,不趁著最后這點時間趕緊撈一點資本,以后怎么辦,怎么跟別人爭?真就死心塌地混著?”
倒也是真話。
“行了,知道你是為我好,”王瑋眼睛也沒從電腦上移開:“大不了我就回去接我爸的公司唄,反正最近環保要求高,我爸公司忙的要死,跟我說好幾遍了。”
周鑫翻了個白眼。
“要不咱倆湊一對算了,傍個富二代。”
“我可不——不朝自己室友下手。”
王瑋頓了一下,整個宿舍突然的陷入一種僵硬的氣氛里。
未盡之言里,大概是“我可不撿破爛兒”之類的吧,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周鑫到底是為他好,雖然也有一點為自己辯解的意味,但真心還是有幾分的,結果被這么直球一懟,算是提早把三年同室情誼送到懸崖邊了。
譚子陽靠回枕頭上,希望銘兒能拿獎吧。
看見銘兒一步一步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高,還是讓他覺得娛樂圈也不是那么不堪的——雖然他自己走起來是挺辛苦,挺費勁的。
遠在戛納的季銘,不知道自己宿舍剛剛發生的事情。
他現在手上還有最后一本刊物,是戛納的本土權威刊物——《電影手冊》,它應該也是電影專業最權威的全球刊物之一了,曾經從它的編輯部走出來數位國寶級的法國傳奇導演,比如本屆入圍的讓·呂克·戈達爾。
電影手冊的評價很大程度上,能夠代表歐洲電影人的主流觀點。
季銘不通法語,這是當地中文翻譯翻過之后的文本,不太多。
“本屆電影節進入第六天,盡管未有看見足堪被評為經典的參賽作品,但目前為止,已經涌現了幾部頗為不凡的作品。其中包括來自中國的兩部競賽片。相對于大家熟悉的賈章柯,和他鏡頭里的中國小城鎮景象,女導演文晏帶來的《遇仙降》,似乎是一個更大的驚喜——我們可以從一部電影里看到閃光點,遠比可以從其中挑出不足來更重要…其中一個叫人驚喜的閃光點,便來自男主角,中國電影演員季銘,這位年僅21歲的青年演員,使用了多變而契合的表演方式,將人物的內心在電影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描摹出靜謐的、虛幻的,掙扎的,狂放的,探究的,釋然的,觀察著的各種不同的樣子,像是在劇情里嵌入了一個萬花筒。
這是到目前為止,我們看到的最值得品味再三的表演。”
這評價,實在讓他蠢蠢欲動啊。
季銘閉著眼,平息了一下振奮,然后釋然。
《遇仙降》的熱度在國內還在持續,但在戛納已經大部分被取代——安德里的《幸福的拉扎羅》,李滄東的《燃燒》接連上映。前者自然主義的恬靜畫風好評無數,魔幻現實主義的處理也獨具匠心,剛剛結束首映,就有人認為它是金棕櫚的最有力競爭者之一。而《燃燒》首映次日,3.8的場刊歷史最高評分,更點燃了整個戛納,李滄東極速火熱起來,最佳導演的呼聲,前所未有的劇烈。而它的男主演,棒國演員劉亞任,也成為火熱的影帝獲選人之一。
戛納,進入了空氣里都在炸火星的時間。
丹尼爾秦說兩章合一一起放出來。謝謝gaga82520000點打賞,我的新盟主,撒花撒花!!謝謝法月兒500,呼啦呼啦變,其味不同1000點,心本無涯、蘭迦打賞,么么噠,晚安精彩東方文學提供等作品文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