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會議室里，眾人最后一次術前討論結束后，只有六個醫生進入了手術室。掛名是掛名，操作是操作，這個在醫療界已經成為一種不能說的共識。
這也是為什么，飛刀對于普通老百姓的重要性，因為飛刀的手術，從頭到尾真的是你邀請的這位醫生做的。
進入手術，張凡一瞅，李雄在消毒鋪巾，沒時間說什么了，不然張凡肯定要批評一下何心怡，然后夸一夸李雄。
張凡他們進入手術室后，巴音和搶鏡中心最出挑的器械護士立刻開始打開器械包，就像是軍火（）販子一樣，一把把手術刀，一把把手術鉗，一把把手術剪依次排列。
巴音是手術室的護士長，她是新一代的手術室護士長，如果按照比喻，以前的護士長更注重管理和人際關系，就像是老鴇子。
而巴音他們這一代，更注重技術和管理，更像是頭牌自己成立公司。
手術開始，先胸腔手術然后腹腔手術，而何心怡他們直接就開始前列腺手術。
麻醉師朝著張凡點了點頭，意思就是麻翻了，上吧。
手術室的辦公室里只有掛名的幾個醫生靜靜的看著手術進程，沒有其他任何醫生來觀摩。
而內科后援組這邊，任書籍帶隊，雖然各種突況都有備案，但他們還是有點緊張，因為手術這玩意有一定的突發性和偶然性。
手術開始，胸部手術先開始，胸部主任這個時候是第一助手，普外的趙京津則是第二助手，等胸部手術做完，趙京津就是第一助手，而胸外的主任就變成了第二助手。
不然手術臺上的位置是不夠的，泌尿科的何心怡和李雄他們已經開始了。
沿著膈神經手術刀并行往下切，一般的手術教材上，手術的時候，必須遠離大神經，因為人體的大神經和大的靜脈動脈血管是并行的。
但張凡的手術方式不太一樣，不是他今天要嘩眾取寵或者炫技什么的，因為顧老頭的這臺手術太大了。
這里出點血，哪里出點血，等手術還沒做完，估計出血量就已經很嚇人了，弄不好，老頭得死在手術臺上。
而這種入刀方式，相對來說更危險，但損傷更小。
可一旦出事情就是大事，按照教科書上的方式，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大出血，而張凡這種方式，沒有大小事之分，一個不慎刮破動脈，然后就一個結果，患者死在手術臺上。
「提高，頭上腳下，留置位！」張凡這邊打開胸腔以后，就有點棘手了，肺部就如同黑白相間的大理石一樣，也就只有靠近肺動脈的地方還略微有點粉嫩，其他地方直接就是黑白大理石。
不光沒有光澤，活動度還相當的差。尤其是腫瘤位置，一個雞蛋大的腫塊，就像是早些年小龍人的犄角一樣突出了一大塊，雖然看起來并不銳利，可給人的是一種相當猙獰的感覺。
張凡沒有猶豫，更不需要考慮，「圓刀！」
切皮的是尖刀，切割組織的是圓刀。
張凡的手術器械是西門子專門特制的，后來也不知道怎么整的，現在茶素醫院但凡有點牌面的醫生，用的都是西門子給特制的。
不是一一定制的，而是人家進手術室之前，先給手術室打電話，「今天的手術比較難，必須用張院的那套器械！」
很多時候，國產和進口之間口水戰打的飛起，誰好誰壞先不說，反正這個手術器械要是花錢，一般患者真用不起。
一個刀片，就七十多歐元。
肺部手術，切割很容易，最困難的是縫合。
針腳太密集，組織因為血流不暢，會出現壞死。針腳太松，會漏氣導致出現氣胸。
張凡這邊速度很快，肺部的腫瘤切除，清掃淋巴，手下的動作，沒有一個是多余，每一次下刀的深度，位置恰好的剛剛合適，不長也不短，不粗也不細。
手術室的會議室里，其他學科的醫生還體會不出來，但胸外的醫生是明白的，這個恰好，太難太難了。
就像是夫妻生活一樣，這玩意是做不來假的，并不是一個討好另外一個裝興奮一樣，器官可不會討好主刀的。
張凡這邊是主戰場的話，何心怡這邊就是次級主戰場，泌尿科的搶鏡手術，最好的就是截石位。
這玩意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大概就是患者分開腿躺下，頭部略高，而主刀醫生的位置是坐的第一點，眼睛平視患者會陰區，這個是最好的。
但，今天不行，患者的要跟著張凡走。
何心怡就費勁了，一會站起來，一會坐下來。
等張凡他們進入腹腔的時候，何心怡的手術直接就被侵占了。
最艱難的時候，李雄直接跪在一邊，雙手穩穩的幫著何心怡抓著鏡子，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等張凡他們的手術需要改變的時候，李雄都站不起來了。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
平日里，李雄其實不怎么服氣張黑子，有時候對張凡的命令也是陰奉陽違，可在手術室里，他這個歲數，他這個年紀，其實不用再這么拼了。
但，他咬牙堅持下來了，可嘴上話還是沒有軟話，「咱就算沒有手術，做的也比他們快！」
四個小時，六個小時，手術終于結束了。
手術結束的時候，李雄都是被巡回護士攙扶著走出手術室的。
張凡想要表示感謝，話還沒說，李雄就拍著何心怡的肩膀，「何主任，茶素泌尿科就交給你了，這么艱難的手術你都完美完成了，以后我們這幫老家伙可以安心離開了。」
說完看也不看張黑子，轉頭就走。
張黑子撇了撇嘴，心里罵了一句：「你牛逼，你牛逼倒是自己走啊！」
何心怡略微尷尬的看了看張凡，「聽到了沒有，老一輩的槍傳給你了，以后就看你了。」
這樣是其他領導，何心怡估計都得被穿小鞋。
手術室里，顧老頭這個時候就和外星人一樣。
滿身插著各種的管子，口腔插著呼吸管道，胸部插著六根留置管，腹腔插著四根留置管，下面還有尿管。
再加上各種靜脈通道的點滴管道，直接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個移動的發射塔臺。
「給領導們匯報一下，手術做完了，接下來就看恢復了。」
張凡沒時間搭理李雄他們的狗屁倒灶的事情。
現在顧老頭還沒蘇醒，手術的確是做完了，但因為損傷太大了，老頭醒來醒不來，老頭這口氣能不能繼續喘下去，誰也說不上。
「七十二小時之內，老頭要是渡過危險期，后面就好說了，一旦中間出現問題，估計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張凡跟著手術平車送顧老頭進入了重癥監護室，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自送患者進icu了。
icu里，任麗他們已經接手了患者的診療。
如果說，外科是攻堅，內科就是維護。
各種的平衡，平衡患者體內的各種酸堿、能量、氣體，這個真的是需要經驗和水平的，維持到什么一個狀態？
這種治療，教科書上都是沒有辦法去描述的。
只能是一句話，具體情況具體操作，這一句話，就能讓醫生研究一輩子。
比如顧老頭現在的血壓是160/110mmhg，如果按照正 常來說，這個時候需要降壓，但現在任麗的命令就是，維持這個血壓。
為什么？因為目前顧老頭經過一個大出血后，身體會認為老頭破了，需要凝血，所以他的身體內是一個高凝狀態。
一旦血壓降低，出血是少了，看著好像是救人了，但低血壓在高凝狀態會產生栓塞，誰都不知道栓塞會出現在哪里。
六個多小時的手術，張凡是真的累了。
六個小時的手術，和六個小時游戲是不一樣的，因為這玩意全神貫注下，極其容易疲憊。
護理部主任站在張凡身邊，時刻盯著張凡，深怕張凡會摔倒。
聽完了任書籍的治療方案后，張凡心態放松了一點，能做到的都做到了，現在就看老頭的生存欲望了。
護理部主任看張凡松懈下來，就小聲的說了一句：「床都收拾好了，您趕緊瞇一會吧。」
張凡點了點頭，老下屬就是老下屬啊，干什么都讓張凡覺得舒服，巴音這一點就做不到，這會子巴音忙的顧頭不顧腚的，哪里還有功夫操心張凡。
張凡躺在狹窄的手術休息室內，剛躺下感覺沒十秒，就進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餓醒的，還是被尿憋醒的，張凡起身出門，護理部主任就在門口拿著手機自拍臭美呢。
「我睡了多久？老頭醒來了沒？」
「五個多小時了！顧老還沒有醒，不過我打電話問過，半個小時之前，任書籍查體的時候，顧老各種生理反射已經存在了。說是也快醒來了。」
張凡皺了皺眉頭，「手術看來還是有點損傷過大啊，都這么久了，還沒有清醒過來。」
「可不能這樣，可不能這樣說，是老爺子生存欲望不強烈。」
張凡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其實，護理部主任多想了，她怕手術出問題后，張凡會被追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