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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仲夏的夜晚

  埃爾城的長街上燈火闌珊,街道兩側的街燈已經全都被點亮了,昏黃色的光暈透過玻璃罩映在行人的臉上,是那么的柔和。溫熱的晚風吹在人身上,讓這個炎熱的夏充難得會有一份涼爽,很多白天躲在屋子里避暑的人們在這時候才會走上街頭,或是在自家門口搬一張椅子,大家聚在一起坐下來納涼。

  男人們會從酒窖里拿出一點酸甜的金蘋果酒,倒在玻璃瓶子的醒酒器中,再讓孩子去街口的冰店里買一些冰塊兒回來,隨便丟幾塊放在里面,剩下那些涼絲絲的冰塊便成為孩子們消夏的佳品。只不過今年愛爾城里的冰店有了新變化,如今孩子們已經不能滿足那種淡而無味的冰塊兒,他們更喜歡吃一種紅豆沙冰的冷飲,當孩子們一手端著碗清涼的紅豆沙冰,另一只手里拎著冰桶搖搖晃晃地從街口走回來的時候,不知道那些坐在連香樹下的男人們摸自己錢袋子的手會不會發抖,也許他們在想著明天上工的時候,應該更努力一些了吧。

  坐在門口木墩上的主婦們也許會談及今年夏季雜貨鋪里的某種東西又降價了,她們在竊竊私語地低聲討論著某家店鋪里的生牛皮又降了。也許應該趁著降價買一塊兒皮子做一雙翻毛皮鞋,在鞋子里面襯上一塊狼皮,保證一冬天都會很暖和。

  埃爾城很多商家都在傾銷著倉庫里的一些存貨,誰都說不準那些從高原上運過來的罐頭和皮子在這樣炎熱的夏天,會不會變質或者生蟲,與其那樣的話,倒不如在這盛夏時節,講那些倉庫里的存貨都變成市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最近從帕伊高原上走下來的商隊越來越多,帶回來的貨品種類也多了很多,他們就像是無數顆投進池塘的石子,讓埃爾城原本非常平靜的商圈的水面上蕩起一層層水波。

  我在想著那些獸人們以后的生計,既然他們成為我的追隨者,總不能讓他們一直住在窩棚里,每天用鐵鍋煮那些菜市場上撿回來的菜葉子和餐館里倒出來泔水吃,真是有點傷腦筋啊。或許他們不會介意去那個陌生的位面上生活吧,如果這樣也可以的話…

  終究還是應該和那些獸人們商量一下的,也許今晚他們就能夠擁有自己的帳篷了。明天早上,他們應該可以一邊啃著黑面包,一邊喝麥片粥,不用餓著肚子從冰冷的被窩里爬起來,頂著頭上的星星去城里上工的日子也不好過吧,假如有選擇的話…

  那位獨自上路的精靈女孩兒脖頸上的銅制項圈被我拿在手中,可惜這個項圈最終都沒能刻上我的名字,臨行之前精靈女孩兒亮晶晶的眼眸中終于是流露出發至內心深處的謝意,那一刻她才確定自己獲得了最難得的自由。

  她臨走的時候還對我說: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她問我為什么?

  我當時只是對她淡淡地笑了笑,隨口說:其實真的沒有什么理由,如果勉強有一個的話,也是太牽強了。

  她湖水一樣清澈的眼睛很美,恢復了身體自由之后,她的身體周圍竟然出現了一些魔法波動,那份制約著她自由的‘靈魂契約’被我作廢之后,捕奴者在她身體上設置的魔法禁錮被全部解除后,我發現她的眼睛除了依舊清澈之外,還逐漸的露出強者才有的自信。

  精靈女孩兒看著我,大概是想要知道那個十分牽強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吃不消,只能是有點為難地說:“五十個魔晶啊!無論如何我都舍不得拿出來買一位女奴的,你是我的一位好朋友買回來送給我的,他覺得自己欠了我一個很大的人情,所以就想送我一個很貴重很貴重的禮物。”

  “這不是理由!”精靈女孩兒的帝國語并不標準,但是聲音卻很動聽。

  我低聲的嘟囔一句:“我不喜歡精靈!”

  我不確定她能不能聽清我的話,我猜她當時好像聽見了,因為她轉身走的時候,狠狠地瞪我一眼,就在我以為她會隨著那些人流一起登上空港高塔的時候,她背對著我柔聲說:“就不能把那個理由說得冠冕堂皇一點么,你可以說自己在人生道路上尋找愛,或者在魔法的道路追求真理,或者也可以說想力所能及地幫助身邊可以幫助的人…”

  反而是我最后聽不清她的話語,她說話的語調就像是在唱歌兒,不過我當時只是在無限感慨,真不愧是從藝術之都走出來的精靈啊!

  她臨行之前說的“希望以后還能有機會再次相見”,看得出她還是對我心存感激的。

  每件瑣碎地事情一一想來,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那條熟悉的街道,遠遠地就看見閣樓里面亮著燈,特雷西的身影從閣樓窗口探出來,大概是趁著有風的夜晚舒舒服服地納涼吧。

  遠處的那盞街燈將我的影子拉得好長,向那盞街燈慢慢走近,身后的那個影子就越來越清晰。每盞街燈的基座上都篆刻著一些簡單的魔紋法陣,燈罩里的燈芯其實是一顆摻雜了微量魔法赤銅的空心銅球,只不過工匠們在銅球表面上刷了一層薄薄的月光石粉末,一些魔法晶體的碎片放置在魔紋法陣的中心區域,整個魔紋法陣就依靠著那些魔晶碎末驅動,讓月光石粉末發出昏黃的光輝來,這種魔法燈具結構簡單,唯一核心就是那涂著月光石粉末的空心銅球以及銅球下面的魔紋法陣。

  這種街燈是帝都那邊運來的商品,在整個北方城市各個魔法公會,都沒有哪位銘文師可以將街燈里的魔紋法陣簡化得如此徹底,更是用月光石與魔晶一起搭配使用,可以說思路非常新穎,只不過造價并不便宜。目前只有埃爾城東區的部分街道安裝了這種街燈。

  魔法學院里負責魔紋方面的導師專門研究過這種街燈,還特別為此將一盞街燈的搬到課堂上來,當場拆解。記得當時那位導師頗為感嘆地說:如果在座的哪位學生在有生之年,走上銘文師這條路的時候,能夠作出這樣惠澤以民的魔法道具,到時候別忘了寄給他一件,讓他可以和朋友們聚會的時候吹噓。

  回到家之后,免不了被芬妮嘮叨一頓,在養傷中偷偷地溜出門本身就是犯了錯,我哪里敢與芬妮辯駁,只能是乖乖地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地吃著芬妮炸得南瓜餅,見我是餓極了,芬妮將爐火上的銅壺提起來,倒出一杯香噴噴的奶茶來,推到我的面前。

  “明明有傷,還要到處亂跑!”芬妮坐在餐桌的對面埋怨我說。

  見我如餓狼一般的吃像,芬妮又是氣氛又是心疼,又忍不住對我嘮叨:“如果回來太晚的話,那就在外面吃點,不要餓著肚子跑回來,是不是零用錢不夠了?”

  就在我連連擺手之際,穿著清涼寬松睡裙的特雷西從樓上走下來,一臉抱怨地對芬妮說:“喂,哪有這樣偏心的,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呢,都沒見你這樣問過我!”

  特雷西說完就湊到萊恩特坐著的沙發前,親昵地摟著萊恩特的脖子,用額頭抵著萊恩特長滿胡須地臉頰,呢喃說道:“喂,老爹,你看到芬妮對吉嘉那么好,是不是也很吃醋,要不要和你的女兒聯起手來,一起抗議芬妮?”

  看樣子艾倫特那天從我家尷尬的離開,并沒有對特雷西有太大的困擾,我稍稍地松了一口氣,這時候特雷西也做到餐桌上來,芬妮狠狠地用眼睛剜了她一下,卻又是給她倒了一杯奶茶,才說:“就算是要保持身材,要不要試一試我煮的奶茶?”

  這樣嫻靜而溫馨的夜晚,大概每一個埃爾城里的家庭都是會在這時候聚在一起,交談一下彼此白天的瑣事,這才像是有了家一般的溫暖。餐桌上的燭臺火苗不斷地在跳動,萊恩特起身去酒柜那邊那處半瓶已經開封的金蘋果酒和一只空的高腳杯,他舉著酒瓶向我示意一下,我搖搖頭表示不要。

  埃爾城的男人們總是喜歡在飯后之余喝一點酒,通常他們在餐桌上只會喝一些開胃酒,平常飲酒的時候總是會在飯后,比如說就像是在現在。偶爾也會翻出一點下酒菜,有時候會是一條簡單地炸魚或者是一盤薯條,女孩子是很少有機會喝酒的,這里的習俗認為喝酒是男人的事兒,就算是芬妮也會偶爾鼓勵我品嘗一下蘋果酒的滋味。

  有人說埃爾城的男人都是非常合格的品酒師,這點我覺得說的很貼切,不過我更喜歡在用餐的時候喝上一點,很不習慣這樣飯后喝酒的方式,就算在這里生活了五年,也沒有習慣這種做法。我安靜的坐在餐桌上吃著南瓜餅,示意特雷西從一旁的餐架上拿下來一只鐵桶,隨便的抬起一只支撐在餐桌上的手臂,手指靈活地在空中畫出一幅簡單的魔紋法陣。

  水元素就在空中緩緩地排列出一顆顆鴿子蛋大小的水球,就在我古樸的咒語聲剛剛落下,數十顆水球在咯吱咯吱脆響聲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叮叮當當的掉落進鐵桶里,然后在大家目瞪口呆之時,隨手將裝有一半冰塊兒的鐵桶推倒萊恩特面前,微微咧開嘴對著他淡淡一笑才說:“試一下加冰的,也許味道也不差!”

  其實說起來,自從我成為魔法學徒迄今為止,很少在家里面炫耀魔法技能,看著芬妮和特雷西都是將嘴巴長得很大,一臉震驚地看著那桶冰塊兒,顯然這小小的法術就像是一場冰風暴一樣,摧枯拉朽地將她們平靜的心驚擾得翻天覆地,也許是在此之前她們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一位魔法學徒,如今見到我施展的小法術,也是驚奇得無以復加。

  萊恩特倒是沒有太多的吃驚,大概他是平時和一下魔法師們有更多的接觸,對這樣小小的魔法技能并沒有太驚訝,只是爽快地哈哈一笑說:“家里有個魔法師看起來還真的很不錯!”

  …美麗分割線…

  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大概這個問題一直要等到我再次見到梅亞拿智者的時候才能有正確的答案。

  隔天再次見到這些獸人們的時候,他們依舊是在準備中午的午餐,看著半獸人小女孩兒艾拉和其他獸人孩子一樣眼巴巴的蹲在大鐵鍋旁邊兒,看著一位穿著干凈而簡易皮甲的獸女熬著麥片粥,她用一只大木勺不停在鍋里攪動著,另一側的獸女則是將黑麥粉團成一個個手掌大小的餅子,順著鐵鍋的鍋沿兒貼上去,我去的時候已經足足貼了半圈兒。

  瘸腿老獸人澤旺是一位老薩滿巫醫,在獸人部落里薩滿巫醫的等級就跟魔法學徒差不多,不過對獸人來說,一旦擁有了魔法力量之后,就可以擁有一枚石鼓圖騰,這是初級薩滿巫醫所擁有的能力,當他們成為真正的薩滿之后,才會掌握真正的圖騰力量。不過對于老獸人澤旺來說,大概他這輩子也未必能修煉到薩滿巫醫巔峰狀態,達不到薩滿巫醫的巔峰狀態,是沒有辦法沖擊瓶頸成為真正的薩滿的,對于澤旺來時,這未免是一個莫大的遺憾,畢竟每一個獸人心底都埋藏著成為一個大薩滿的夢想。

  老獸人就算是在這么炎熱的夏天,也堅持穿一件皮衣,看起來帕伊高原上的生活習慣很難改掉了。

  那些原本整天都所在窩棚里,窮到連衣服都穿不起的獸女們,這時候都坐在帳篷口處,認真的縫制著更多的輕皮甲,盡管這些皮子只是從一旁的屠宰場邊上制皮工坊那邊買回來的普通牛皮,這些屠宰場肉牛的牛皮很便宜,大量從帕伊高原上運回來的獨角野牛牛皮充斥著整個皮貨市場,使得這種質地很差,使得這種又薄有沒有足夠韌性的肉牛牛皮已經爛大街了,否則制皮工坊也不會以一枚銀幣一張皮子的價錢,將牛皮賣給我。

  但是對于這些獸人們來說,穿著皮甲才會覺得自己身上穿了衣服,獸女們終于是穿著簡單縫好的半身式皮甲抹胸,喜氣洋洋的走出了窩棚,不過看著她們皮衣里面竟沒有任何的貼身小衣,彎腰俯身的時候,都會露出一片春色,我是很難理解那些獸女們的心態,憑什么就覺得亞麻布的衣物幾乎是不足以遮體的?

  也許是因為獸女們連夜趕制,只是間隔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已經在營地旁邊搭起了五座牛皮帳篷。

  也不知道這位過著苦行僧一樣簡單生活的獸族智者究竟給這些獸人們灌輸了什么,總之當他們聽說將會集體遷徙到一個安靜而富饒的小位面上去生活的時候,瘸腿老獸人澤旺顯得很是興奮,幾乎我沒有浪費太多的唇舌,甚至連去的地方都沒有多問,就興沖沖地答應下來。

  接下來要準備的事情還有很多,數量將近一百的獸人集體進入辛柳谷之前,需要做一些充足的準備,至少每人都需要背一些糧食,還有數量足夠的帳篷,本來我是建議澤旺在市場上買一些成品,可是老獸人堅持讓獸女們自己縫制,獸人們天生都是制皮匠。

  篝火營地里的獸人們已經做出了一副準備遠行的陣勢,我和老獸人澤旺約好三天后就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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