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飛艇靠近空港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之后的晚上,驕陽落進灰蒙蒙群山后面的深澗里,夜幕中的群星未起,天上的銀鉤掛在樹枝杈上,飛艇在云中穿梭,仿佛抬起手就能摸到天邊的如鉤銀月。
站在飛艇上的人們望著蒼茫大地之上只有點點的星火,臨近帝都而產生的壓迫感反而沒有那么強烈了。
“飛艇先是抵達帝都外面的空港,這里距離帝都還有四十五公里,帝都周圍那些依傍群山所堆砌成的城墻是禁空領域,無論任何飛行工具都不可能從那里通過,所以飛艇會事先抵達帝都的空港,這里應該算是格林帝國最繁華的空港,唯一能與之匹敵的空港,大概只有海音絲了。”艾麗雅夫人穿著整齊而華貴的宮廷晚禮服,站在我的身邊對我和顏悅色地講解道。
而我身邊的那幾位女孩子,現在懷著各種的心思,竟然都在望著那片不斷有飛艇飛進飛出的空港默默地發呆。
莫拉雅已經做好決定,抵達帝都之后就要與我分別,她會轉乘飛往奇巖城的飛艇,去格林帝國的最南端,然后穿越最南端的奇跡之門,前往她向往已久熱帶雨林中去看一看,聽說每一位木系魔法師都需要去哪里感悟自然,也許那里濃郁的木系元素氣息,會讓莫拉雅順利的突破十級大關,成為一名一轉中階木系魔法師。
臨別之際,各種難言的滋味涌起,在埃爾城的點點滴滴化成了依依不舍的鄉愁,這幾天以來,她一直減少著和我說話的次數,按照她的解釋:大概是害怕自己的心不夠堅定,最后一刻將會沒有了離開帝都的勇氣,她不想一直像是影子一樣陪在我的身邊,雖然我們是情人的關系,但是她需要擁有自己的一些空間與自由,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立人生。
我對此很有感觸,我覺得我就像是一只樊籠一樣禁錮住了莫拉雅內心深處的野性,現在,在她魔法修為達到了九級最巔峰的時候,她需要離開這種桎梏之所,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對自然的一種頓悟,簡單點說就是‘勢’,沒有‘勢’她將永遠無可能達到成為十級魔法師。
我從魔法腰包里摸出兩張‘魔力催化’卷軸和十五張‘霜之新星’魔法卷軸交給了莫拉雅,叮囑她萬事一定要小心為上,聽說南部荒澤之中沼澤一族的蜥蜴人在白精靈一族的手中奪下了這片無邊無際的雨林之后,經過數百年的苦心經營,儼然已經成為了這片雨林的真正主人,我還聽說蜥蜴人很喜歡食人心。
莫拉雅最后這一天里,已經不肯與我說任何話了,她擔心我哪怕再說上一句什么關心的話語,她都會再沒有離開帝都的勇氣。
而蘇菲兒則是處于迷離的狀態,越是到了帝都的地域范圍,越是思家心切,她整個一下午都是雙手扶在船舷的邊緣,跟好友莎愛麗述說著家鄉的景致,據她說:她的家是在帝都邊上的落水小鎮上,她父親是一位地方法官,不過據說去年的時候已經退休了。
莎愛麗一直好像有些話想對我說,可是在礙于好友莫拉雅一直在我身邊,所以直至此刻都沒能有機會說出來,最后這一刻,她已經完全的顧不上我了,因為好友蘇菲似乎陷入了一種近鄉心切的焦慮情緒之中,她試圖開導這位好友,可惜沒有什么效果,莎愛麗擔心蘇菲總站在船舷邊會出什么事,所以一直都陪在蘇菲的身邊。
拋開了公主的神秘面紗,莎愛麗是一位非常適合成為閨蜜的女孩,她用自己的真誠對待每一位朋友,雖然她有時候又傻又天真,但是她心地善良,又心思細膩,在她清澈如湖水一樣的眼睛里,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眼中的世界是非常美好的,她非常渴求去體驗一下平凡人的生活。
我有點不懂,根據贏黎所講述的,皇族之中的王子或者公主們會在少年時期,都會被送往一些偏僻的城市或者邊陲小鎮獨自生活兩年,感受一下平民生活的疾苦,又能夠讓王子公主們更加的自立,可是這位莎公主,好像并沒有經歷過這些啊。這位公爵之女,難道不需要經歷王族中公主經歷的歷練嗎?
我又不方便問莎愛麗,只好將問題埋進心底,留給贏黎來幫我解答,也不知道贏黎在初級皇家魔法學院過得怎么樣,是否如她信上所說的那樣平靜與美好。
越是臨近帝都,越是讓我思緒萬千,難以平靜。
我的腦海里不停地出現一些人的影子,那雙充滿了嫵媚之氣的妖艷眼睛,紅的就像是晶瑩剔透的紅寶石一樣,我似乎已經想不起她的絕世容貌,不過在我看來那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那雙眼睛深深地印刻在我的精神之海里,就躲在那層雷云之后,越是臨近帝都,我的心越是無法平靜。
而此刻,就在我的精神之海中,那清秀如鄰家小妹一樣,笑起來帶著甜美酒窩的贏黎出現在海面上,她甜甜的微笑融入泛起波瀾的金色海水里,反而讓我的心變得平靜了下來。
就像一邊是溫柔地海水,另一邊則是炙熱的火焰,我站在甲板上,越是靠近帝都,就越發感覺到備受煎熬。
艾麗婭夫人站在一旁,為我介紹著格林帝國最大的空港,我竟然記不得她剛剛講述的空港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只知道她話語溫柔,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那種成熟女人的風情,惹得周圍船客們頻頻扭頭窺視,而艾麗婭夫人卻是落落大方的站在我身旁。
節奏舒緩地為我介紹著格林帝都里面最著名的圣地。
據說,帝都最外圍的城墻上設置了大型的禁咒級別的禁空法陣,所以空港實際上修建在城外一處通往帝都的必經之路上,這里的道路四通八達。
飛艇靠近空港的時候,那些空塔上跳動的火焰在為我們知名航進的方向,我才真正的意識到已經抵達帝都。
雖然飛艇在黑暗中行駛,眼前看不到一絲一毫帝都的影子,只有在群山腳下聳立著一座的巨大的空塔群,每座百丈高的空塔頂部都修建有四面通透的塔樓,塔樓里面放置一盞巨大的油燈,晚上的時候,熊熊大火在塔樓里猛烈的燃燒,隔著幾十公里都能看到空港燈塔里面跳動地火焰。
穿過了厚厚的云層,眼前的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我看到蒼茫大地上的群山連成黑黑的一片。有很多飛艇不斷從云層中沖下來,在夜空中,每一艘飛艇四周的船舷上都點燃了無數燈火,在這暗夜里忽閃忽閃,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只只夜空中飛舞的螢火蟲。
只有離近了才會看清那些都是長達百米以上的巨型飛艇是多么的壯觀。
每一座空塔的四面都長長的從塔心位置伸出來的停靠碼頭,我只是抬眼望了一下,就判斷出來整個空港大概有八十多座空塔,遠遠的望去,那些高高聳立在空港之中的空塔雜亂無章,事實上,幾乎是每艘飛艇都會遁尋著同樣的航線,向空港行進。
到最后,飛艇將要駛入空港的時候,儼然整齊的排成了一排,從空港最東端依次進入,我們的飛艇一進入空港,船體之上就響起了沉悶的聲音,也不知道那聲音是從何處何處傳過來的,就像是有人在頭頂上說話一樣,聲音中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它一步步的指導著船長將飛艇停泊在一座靠南的空塔邊上。
此刻,一艘從空塔里面駛出來的飛艇與我們擦肩而過,對面飛艇甲板上的那些興奮的旅客們,擠在船舷上興奮的和我們揮手,他們應該是一群即將出行的旅客,還對這次旅行充滿了新鮮,而我們這邊那些顯得有些疲憊的旅客好像意識到了自己已經抵臨帝都,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烈起來。
那艘飛艇體長至少能有三百米,儼然是一艘甲板上修建有五層樓高的巨艦,我數著這艘巨艦船舷一側竟有二十八座大型的浮空法陣,船尾還有一排整齊的風系魔法助推裝置,從外形上看,對面那艘飛艇至少是我乘坐的這艘飛艇的三倍大。
那種龐然大物在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給我帶來的震撼感,是非常劇烈的,那種強大的威壓,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終于在一分鐘之后,它完全消失在我的面前,那種讓我無法呼吸的威壓才淡淡的消失,此刻,我們的飛艇已經慢慢地飄到空港碼頭邊上,甲板上的船員們站在船頭,操控著巨大的漁槍,將一根沉重的錨射到碼頭上。
碼頭上的船員們迅速地將船錨連接在魔法卷揚機上,卷揚機將船錨連同大腿粗的繩索慢慢卷起,一點點將漂浮在空中的飛艇拉到碼頭邊緣,船上的船員們甩出無數條粗壯的繩索,將飛艇牢牢地股固定在空港碼頭上。
隨后巨大的飛艇上,響起了一片‘叮叮叮’的銅鈴聲,在船員們興高采烈的吆喝聲中,他們熟練地將船腹的艙門打開,然后又將長長的船板鋪設成一條平穩的路,兩側還有用繩索編成的護欄,門口的船員們陸續的站上去,大聲的呼喊道:“來至圣卡洛斯城的飛艇靠岸了,來至圣卡洛斯城的飛艇靠岸了…”
這時候,甲板上的人們紛紛拎著自己的行禮,從一層的艙門里走進去,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著從船腹的艙門中走下飛艇。
而我們這些飛艇上的貴族,則被船員們告知:可以走船上的專用通道下船。
我這時候不禁感嘆:格林帝國的貴族們的特權似乎無處不在啊,身處在埃爾城,還沒有那么強烈的切身感受,總覺得貴族與平民是對立的兩個階級,貴族充其量就是比平民更有錢,并沒有特殊之處,但是從圣卡洛斯城一直到達帝都,貴族能享受到的好處越來越多,讓我憑空生出很多優越感來。
莫拉雅穿著一身深紫色的魔法長袍,一言不發地走在最前面。
蘇菲倒是顯得有些激動,但是她一直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莎愛麗與蘇菲并肩而行。兩個人在不停的竊竊私語,這一路上,兩個人就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我和艾麗婭夫人走在后面,她身后的侍女拎著一箱行李,跟在后面走得非常吃力,原本剩下的幾大箱行李,應該由船員們負責送下空港,不過現在卻抗在牛頭人魯卡的身上,這只憨牛似乎毫不介意下船的時候,順帶著干一點體力活兒。
陪著莫拉雅辦理了轉乘手續,我大概能夠看到她眼底的那份寂寞,她的心情似乎很糟糕,陰暗中,白凈的臉上沒有一絲的微笑模樣,擰著眉頭,理智與感情似乎還在雅的內心深處交戰。
我們走下空港,來到地面上的時候,雅就將她那條巨大的猛毒花藤釋放了出來,已經生長得足有七米多長的花藤一下子扎進泥頭里,嚇得跟在我們身后的幾位貴族男女臉色蒼白,他們停下來,竟然不敢跟誰在我們身后。那條花藤也是焦躁不安的在泥土里游曳,不時地露出綠油油的身軀來。
辦理轉乘手續的空港工作人員用最簡潔的話語和最快速的動作處理完雅的轉乘手續,誰都不會主動去招惹一位心情很差的魔法師,尤其是身邊帶著不知名的魔寵的魔法師。
“要不就別走了,就在帝都住下來,感悟‘勢’,其實在哪都一樣,帝都里還有很多轉職成功的中階魔法師,我們可以拜訪他們,從他們口中探聽一些轉職的經驗,我有辦法敲開他們家的大門!”我跟在雅的身后,信誓旦旦地對她說道。
聽到我說的話,雅一下子停了下來,不遠處那座空塔就是上面就有通往奇巖城的飛艇,我們就在空塔下面相視而立。
她轉身的時候,我才發現,在她臉上已經掛著兩行清淚,難怪她一直都將頭藏在錐帽里。
我的身后還跟著留下來送行的莎愛麗、蘇菲、艾麗雅夫人,她們在距離我們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似乎想留給我們一點私人的空間。
雅一下子撲倒我的懷里,她將尖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雙手緊緊地摟著我,在我脖頸間深深地聞著我的味道,那雙冰涼的嘴唇顫抖著印在我的唇上。
“別再說,哪怕是一句話,你知道我沒辦法抗拒你,讓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別挽留我!”
雅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我不確定她昨晚是不是哭了。
我剛想開口說話,她的嘴唇再次貼在我的嘴唇上,她近乎掠奪一樣,親吻的時候也是帶著一點點的狂野,她的擁抱似乎想讓我們的身體沒有一絲間隙,她將頭貼在我的耳邊,輕輕地對我說:“抱歉不能參加你的成人禮,我會寄禮物給你的,再見了,我的小情人!”
話剛一說完,她將我松開,手中的法杖輕輕一點地上盤旋的猛毒花藤,那巨大的猛毒花藤一下子猛地扎進土中,隨后一下子從雅的腳下鉆出來,托著雅的身體沖進了空塔的樓梯中,竟然一下子消失在昏黃的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