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商隊里跟著老庫魯一起流浪,還是在埃爾城初級戰爭魔法學院學習入門級魔法,又或者在格林皇家魔法學院繼續深造,這些個日日夜夜,我接觸到的格林帝國幾千年的歷史,上面記載的幾次全種族大戰,人類與精靈、矮人、獸人們聯手對抗過來至于冥界的亡靈大軍,對抗過來至于烈焰地獄里的魔族大軍,現在愈演愈烈的位面戰爭,又是抵抗淵獄里黑暗勢力的侵略,生活在羅蘭大陸的我們一直不斷地為自由而戰。
覺醒了魔法池之后,身邊的伙伴,朋友,老師,長輩們都在告訴我,如何才能成為一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信念的年輕魔法師貴族,魔法學院的長廊墻壁上甚至還懸掛著一些對抗魔族大軍的英雄畫像,我們和魔族就像是水和油不能相溶。
而現在,忽然有位惡魔跳出來對我說:哎,我恰好知道你的身世,但是很遺憾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告訴你。
然后又隨手丟下一大堆禮物,雖然當時那位惡魔臉上神色顯得輕描淡寫,但是偌大一座草藥園子擺在了我的面前,手里還拿著他臨別時候贈予的時間沙漏和魔法水晶鑰匙,在我心里面五味陳雜,說不上有多好,但畢竟收獲了這么多禮物。
我也很想吐槽一下自己,恨了惡魔族這么多年,一直厭惡地獄獵犬和羊頭魔怪那副讓人覺得惡心的樣子,可是卻從沒有想到過有那么一天,發現自己其實也很有可能是一只惡魔。
哦…很可惜我頭上沒有長角。
從沒想過會有那么一天,我所憎惡痛恨的竟然是我自己。
終有一天,我竟然成為了我曾在人前嘲笑諷刺的那個樣子。
這是一種多么大的諷刺。
我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狠狠地將手里的時間沙漏丟出去,赤銅打造的金屬框架頗為結實,沙漏在巖石上翻滾了幾圈之后撞在石壁上停下來。我郁悶的想著如果可以的話,我情愿不來這里,那樣至少不會見到這位惡魔。
一只白膩的手將沙漏從地上撿起來,贏黎用另一只手捋了一下耳廓旁邊的碎發,走到我身邊,關切地對我問道:“喂,吉嘉,怎么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這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在埃爾城的那段日子,我的心情略微舒緩一些。
她將冰涼的小手放在我的額頭上,以為我哪里不舒服。
“沒什么。”我有些喪氣的說道,拉住贏黎的手。
“那位惡魔先生怎么走了?他對我們好像沒有任何敵意…”她見我興致缺缺,便靠在我身邊在石頭上坐了下來,說:“這個他走之前送給你的?這是什么?”
“時間沙漏。”我對贏黎說,隨后又解釋了一些用法。
說話間,贏黎不經意地翻轉了一些手里的‘時間沙漏’。
瞬息之間,她的聲音就像是虛化了,然后逐漸的消失掉,整個人化成了空氣。
片刻之后,贏黎又從我的身邊出現了,一臉驚喜地告訴我:“吉嘉,這個‘時間沙漏’剛剛將我帶進了亞次元空間,嚇了我一大跳!原來倒置沙漏就可以解除那種狀態,這個沙漏大概是一只承載著‘時間停滯’的魔法器物,我再試試…”
說著,贏黎再次將‘時間沙漏’倒置過來,只不過這一次贏黎并沒有進入亞次元空間,沙漏上面沒有出現任何魔法效果。
贏黎疑惑的搖了搖這只魔法沙漏,看它依舊沒什么反應,便稍微有些遺憾地對我說:“咦,怎么沒有效果了?這么說它是一件有周期的魔法物品,不過這個‘時間沙漏’好像比‘時間停滯’魔法強大很多,剛剛我似乎在亞次元空間里面待了很長時間,這個是他送你的?”
我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手里那只魔法水晶鑰匙。
贏黎長出了一口氣,用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風,微風吹拂起她前額的劉海,露出她白凈的額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前額眉心處有了個‘W’樣式的印記,就像是結痂掉了之后細微疤痕,顏色很淡,只有在迎著光的時候才看到。
她靠著我的肩膀,對我抱怨道:“這個惡魔真的是有些古怪!我剛剛還緊張得要死,我甚至覺得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沒想到他竟然就這么走了…”
我拋了拋手里的魔法水晶鑰匙,對贏黎說道:“他走之前對我說,將這里的草藥園送給我們。”
“你是說這片草藥園是我們的了?這些魔法草藥,我的天!他剛剛跟你交談過嗎?”贏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從石塊上站起來,指著山腹間的那片草藥園,一臉驚訝地對我說:“我都沒聽見你們剛剛究竟說什么?”
我將剛剛與那個惡魔交談的內容大致和贏黎說了一下。
贏黎對我說:“剛剛我還以為那惡魔在脅迫你,原來是在與你交談,惡魔們的交談方式真是很奇特!”
我剛才與惡魔交流了那么久,沒想到身邊的人甚至都沒聽到惡魔對我的對話。
贏黎笑了笑,對我小聲地說:“就看到你傻傻地對著那惡魔點頭,我們還以為你被他‘魅惑’了,或許是我們被他‘魅惑’了而不自知。”
隨后她仰起頭望著山腹中的草藥園,陽光從頭頂山壁間的縫隙里照射進來,形成了數道光束,讓這山腹變得亮堂起來。
山腹間生長的那些魔法草藥也趁著這個機會汲取著陽光養料,山腹中滿是勃勃生機。
望著那片郁郁蔥蔥的草藥園,贏黎一臉熱切地問我:“這個草藥園里好像都是一些中級魔法草藥,我能進去看看嗎?”
我拿起她手中的‘時間沙漏’搖了搖,發現刻印的魔紋法陣沒有絲毫魔法波動,無奈地對她聳聳肩說道:“現在恐怕不行,時間沙漏失效了,要等它徹底恢復過來才行,不過現在我還不知道怎么操縱它,我們得研究一下…”
隨后我和贏黎具體的解釋了一下時間結,在魔法詞典中,這種特殊的時間流速的地方稱為時光節點,告訴她魔法光罩里面的時間流速是外面的八十倍,對于我們人類而言,如果沒有任何魔法保護的話,在里面只需要待上一年多的時間,甚至就能過完一生。
為了能讓這里的時間流速影響不到我們,惡魔才會送給我這個‘時間沙漏’。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進入魔法光罩里面度過八十年,你在魔法光罩外面只是度過了一年?”贏黎這樣問我,她是按位面之間的時間流速的定義在解釋時間結。
事實上,位面之間的時間流速各有不同。
打一個比方,同齡的兩個人,如果一個人進入時間流速快的位面,另外一個人進入時間流速慢的位面,若干年之后兩個人見面的時候,會有明顯的年齡差,但其實蒼老比較快的那個人也是在時間流速快的位面上多了幾十年的人生,實際上這就屬于在位面不同的情況下造成的年齡差。
時間結是同一位面上時間之河交匯在一起,這與位面之間時間流速差不同,在時間之河重疊之下,實際上會有一種更恐怖的事情發生,那就是加速衰老或者加速成長,明明感覺只是度過了一年,然后就發現在這一年的時間里,竟然已經徹底的老去,身體各部分機能完全枯竭。
因此,位面時間流速差與時間結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我對贏黎解釋完這些,她才嚇得伸了伸舌頭,對我說:幸好剛才沒有冒失的闖進去。
隨后,我又仔細的查看了一下那只時間沙漏,這只‘時間沙漏’周圍環繞著四根雕刻著不同的象征符號銅柱,底座和上蓋則是刻著‘永恒時間之龍’的浮雕。這時候那些雕刻的魔紋線條都呈現著一種淡淡的灰色,淡藍色的魔法元素沿著魔紋線正在緩慢恢復中,想要那些藍色魔法元素布滿整個時間沙漏,我估算著至少還要等上一天的時間。
我并沒有打算在這山腹中做無聊的等待,‘時間沙漏’冷卻非常緩慢,于是便帶著一行人順著原路走出這座山腹,沿著河谷源頭山巖溶洞向上攀爬,直接從地底地下水層中鉆出來,來到小島唯一的山峰下面。
這里熱帶植被非常茂密,算是一大片茂密的熱帶雨林,在這片雨林里毒蟲蛇蟻并不算多,叢林里的小型野獸不算太多,看得出這里缺乏完整的生物鏈,這也使得處于食物鏈最底層的植物們無比繁茂。
這座山峰看上去非常陡峭,不過就算是峭壁上也是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樹木,峰頂擁有無數鳥巢,整個崖頂盤旋著無數海鳥,不時就會有鳥糞從高空落下,落在崖底的樹叢之間。
我甚至還猜想這座島上應該還有其他大型的原住民族群,事實上,這座島除了魚人之外幾乎什么都沒有。
因為在島上接連發現了地獄熔巖獵犬,笞魔領主,惡魔這些幾種魔族,所以我擔心島上還有其他低等魔族存在,于是帶著一行人在島上兜了一大圈兒,結果也是一無所獲。
從沒有想過在無盡之海上,還會有這樣一處靜謐之所。
其實我也有想過,贊普拉大巫師將我們傳送到這座島上來,一定有不為我們所知的秘密,這里只能說會對艾瑞利爾公主更加有利,對我們或許是一種考驗,不過的確是有一些考驗:
我們在第一個晚上遇見了悍不畏死的魚人戰士,第二個晚上遇見了地獄獵犬,在第三個晚上遇見了笞魔領主,如果不是那只笞魔領主離開魔法召喚陣太遠,受到羅蘭大陸規則之力的約束,恐怕我們想要打敗它,還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當晚我們返回了海灘營地,路過魚人營地的時候才發現,失去了魚人王的魚人營地里陷入了一片混亂,原本魚人王在這里制定的規則統統失效,一切強壯的魚人們開始在營地里肆意妄為,整個營地分裂成幾部分,我想這種混亂大概會一直持續到它們的新首領誕生,才會結束吧。
晚上的時候,我坐在涼棚里開始擺弄那個魔法水晶鑰匙,我將精神之力注入這顆魔法水晶,果然看到一位惡魔虛影進入到我的精神之海中,這道虛影明顯是一個鏡像,他向我一遍遍地演示了魔法光罩的開啟方法。
事實上開啟魔法光罩大門的方法并不算簡單,至少還需要完成一個魔法儀式,遠不像之前我從那位惡魔身上看到的,隨手就能將魔法光罩劃開,隨后從里面探出頭再輕松地走出來。這個魔法儀式就像是在光罩外面建立一座傳送之門,這塊魔法水晶鑰匙就是傳送門的核心。
另外這塊魔法水晶里還記錄了草藥園里面的資料,除了一些魔法草藥的培育方法之外,還細致到了每一種魔法草藥的成熟期都記載了下來,藥園里面有一批太陽草已經進入到成熟期。
只是我將這塊魔法水晶鑰匙交給贏黎,想讓她也看一看,卻發現那些魔法水晶里的影像根本進入不到贏黎的精神世界里。
第五天的中午,我們一行人重新來到了這座隱秘的山腹中,我就在魔法光罩的面前按照那位惡魔演示的那種布陣方法,用魔晶石和魔法墨水在石板上畫出了一幅魔紋法陣,并在法陣邊緣的石壁上畫出了一扇門,隨著我將所有的魔法符文都繪制完畢,然后又將魔法水晶鑰匙放在法陣中心,這幅魔法陣竟然真的運轉起來。
贏黎雙手抱著那只‘時間沙漏’,站在我身邊慢慢地化成了一片星星點點的幻影之塵,看起來她已經進入了亞次元空間之中,我抬頭向魔法光罩里看了看,并沒有在光罩里面的草藥園中看到贏黎的身影。
僅僅是過去了一個呼吸的時間,贏黎手里捧著‘時間沙漏’便出現在我面前。
她的俏臉顯得紅撲撲的,前額還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一副運動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