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條通往城主府的主街上傳來如同浪潮一樣的歡呼聲,在這種戰亂紛紛的時節,坦頓城里的人們需要這樣一場勝利來洗刷城中陰霾的氣氛,那些一直在城中內心飽受煎熬的坦頓城居民們再一次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們站在大街上,唯有用那一聲聲吶喊來宣泄著自己內心壓抑的情緒。
也許有些貴族們原本幾乎陷入絕望的心,開始活泛起來。正是這些構裝騎士們帶著大量軍功返回來,對于他們來說未必沒有可乘之機。
在歡迎的人群中,泛起油光的肥臉上擠出了開心的笑容,眼睛擠出了一條窄縫的貴族不在少數。
同樣是在笑,那些外城區茍活下來的平民們則是眼睛充滿了對明天的希望,他們也在隨著人群一起歡呼,這些外城區的平民們,能在這次大劫難中生還下來,現在親眼看到了構裝騎士們帶回來了那些夢魘一樣的黑暗惡魔們的頭顱,還有什么能比這個更令人高興的?
還有那些站在街道兩旁的重甲步兵團戰士們,他們組成兩排人墻,維持著大街上的秩序,讓構裝騎士們能夠兩兩并駕齊驅,雖然披著重甲的戰馬在長街上跑不起來,但是至少從城門至城主府的這段路暢通無阻,只不過他們眼中的笑容,怎么看起來顯得有點苦澀?
真正能夠渲染現場氣氛的,還是那些涂抹著香噴噴香水,頭頂上帶著漂亮的插著羽毛的帽子的貴婦們,她們拉著一些侍女擠在人群中,一手扇著團扇,一手揮舞著香帕,每一次揮舞都會讓胸膛出現洶涌澎湃的波浪,像雪一樣的白膩,在人群中是那么的耀眼。
我和琪格不需要太費力,就擠出了人群,出于對魔法師貴族的敬畏,只要是身穿魔法長袍,頭戴錐帽的人,不管是不是魔法師,人群都會主動退讓開,讓出一條通道來。
“感覺坦頓城里的居民,缺少一種對生活堅韌不拔的態度,他們可不像埃爾城里的人那樣堅強。”我和琪格并肩行走的巷子里,我邊走邊對琪格說:“要不是他們帶回來了這份屬于薩摩耶公爵的榮耀,恐怕著座城里的人會一直陷于絕望中無法自拔,現在,他們能夠及時的趕回來,應該會讓這次慶功宴生動很多吧,至少讓一些人的眼中有了希望。”
“如果是埃爾人,他們會怎么做?”琪格顯然很好奇我曾生活過的那個地方,她忍不住好奇,追問我。
琪格的問題讓我再一次回憶起埃爾城的冬天,我對她說:“傾全城之力,擊潰那些圍城的野蠻人,誰的城,誰就要豁出性命來守衛,北風軍團的構裝騎士們永遠守在奔馬河與白象河的南岸,不過聽說現在北風軍團的兵權握在愛麗公爵的手中,這幾年,北境地區的諸城境況明顯已經改善很多了。”
“每年冬天,我們都會組成一支獵鷹小隊,在埃爾城外獵殺野蠻人,冰天雪地的環境里,即使是那些不畏嚴寒的風暴之雄部落的野蠻人,也會被吉嘉的冰魔法凍成冰坨子。”卡蘭措走在后面,隨口補充了一句。
“這些獸人戰士,就是在那個時候鍛煉出來?”琪格又問。
我對琪格說起這些獸人戰士們的來歷:“恩,這些獸人也是那年大災荒時候,從帕伊高原上來到埃爾城定居的。”
我扭頭再向街上看了一眼,然后又說:“你看,那些人的眼睛都已經粘在構裝騎士們的馬鞍橋掛著的蛛人戰士的顱骨上了,恐怕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琪格忽然向我問道:“你猜猜,薩摩耶公爵麾下的這些構裝騎士們,在功勛和魔晶之間會選哪樣?”
我略微想了一下,然后才說:“魔晶吧,我覺得這樣一支構裝騎士團會缺功勛嗎?”
畢竟此刻,那些坦頓城里的貴族們已經完全瘋掉了。
終于,薩摩耶公爵的慶功宴如期舉行。
在坦頓城的中軸線上貫穿著一條大街,這條街從外城的城門,通過外城的自由市場,通過內城區的南中門,一直向北連接建造在城池最高處的城主府,整個城主府算是坦頓城視野最開闊的地方,站在城主府的瞭望塔上,不僅能看到坦頓城里的一切,還能看到城外遼闊的大草地。
一輛輛華麗的魔法篷車從各個巷子之中匯聚到主街上,向著城主府緩緩逝去。
也有些貴族們會穿著華麗的禮服,徒步走在街上,他們身后都跟隨著一些騎士或者戰士打扮的扈從,這些貴族們三三兩兩的匯聚在一起,邊走邊低聲談論著。
這些貴族們都是來參加薩摩耶公爵的慶功宴的,幾乎全城的貴族都會受到邀請,我和琪格也夾在人群中,我們一行人在人群中也是分外醒目,穿著魔法長袍的我走在最前面,看到我的貴族們都免不了多看我兩眼,我知道他們對于我的魔法師身份的好奇遠遠大過了對我本人的好奇,與其說他們在看我,倒不如說是在看我這身米索莉魔法長袍。
身邊的琪格將自己的臉孔藏在錐帽里,對于周圍人群投來的目光顯得更是無比的淡定,也許是因為她將臉孔藏在錐帽里,反而讓人們忽略了她身上價值昂貴的卡勒米安魔法長袍,更多人想要看穿藏在錐帽下的那迷.人面孔,她高挑的身材與走路的姿態,彰顯著的她高貴的身份。
坦頓城里的貴族們,對于魔法師擁有著足夠的敬畏之心,無論街上有多么的擁擠,也沒有人敢靠近我們。
獸人女戰士卡蘭措和蜥人侍女塔卡瑪跟在我們的身后,卡蘭措穿著露著圓潤香肩的半身甲,配著那件充滿了異域風.情的戰裙,身背著一柄雙手大劍,臉上特意畫著三道獸人勇士才可以擁有的油彩,完全就是帕伊高原風.情獸人戰士的打扮。
塔卡瑪穿著一身緊身皮甲,高高豎起的一條馬尾從腦后垂下,金色的瞳孔陰冷得就像是一條蛇,也不知道為什么,一路之上竟然沒有人敢與塔卡瑪對視。
后面跟著卡特琳娜和牛頭人魯卡,紅艷似火的秀發與緊繃在身上的火蜥蜴皮甲,讓她勾勒出一具完美的身軀,每邁出一步都會牽動著全身的肌肉律動,一只手永遠都會保持按在魔法斷劍上,那種在戰場上經過無數次洗禮才會沉淀下來的殺意,即使這樣,也阻隔不了周圍人群的那些目光,卡特琳娜才是我們隊伍中,周圍那些目光的焦點。
牛頭人高大的身軀在人群中格外的醒目,強壯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攢動的人頭之上,在眾人的目光下,魯卡每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一步的步伐邁大了,碰到周圍的人群里的那些人,他有些束手束腳,憨厚的牛頭人身上只有一件砍袖麻布衣,胸口敞開著,露出隆起的肌肉。
也許是身材高大的緣故,走起路來微微有些搖晃。
在城主府的大門口向侍者遞交了邀請函,那位侍者翻看了一下邀請函之后,沒想到并沒有像旁人那樣立刻放行,而是對著旁邊做了一個手勢,這時候,站在旁邊的一位管家走出來,對我和琪格微微施禮,然后跟我說薩摩耶公爵想要單獨召見我們。
我和琪格對視了一眼,沒想到我們剛到這里,就會受到薩摩耶公爵的召見,想來應該是我們在特魯姆做的那些事情,傳進了公爵大人的耳中,他才會專程派人在大門口等著我,這恰恰也是我們來參加慶功宴的目的,我們想在兌換功勛之前,與薩摩耶公爵單獨談談。
那位管家帶著我們走進花園旁邊的一個小門,比起熙熙攘攘的人流,這里明顯要清凈很多。
我們沿著一條外側回廊一直向城主府中央的高大建筑那邊走,在這些大理石的回廊立柱上都有著精美的浮雕圖案,高大的圓形石拱,與格林帝都稍有不同的就是頭頂上的天穹,那穹頂上并沒雕刻云中城和龍崖,而是不同于格林夜空的日月星辰。
跟著那位管家穿過數道大門,幾乎每道大門口的兩側都有戰士守衛,我們終于來到了城主府最宏偉的建筑前面,這座恢宏的建筑建在一座高臺上,我拾階而上,看著巍峨的建筑幾乎有一種想要膜拜的沖動,整個建筑都是由四五十米高的巨大石柱支撐起來的,石柱里面有一道精美青石板圍墻,每一根石柱頂端,都雕刻著一匹奔馳的駿馬,每匹駿馬的姿態動作都顯得不大一致,遠遠地看上去,頗有一種萬馬奔騰的氣勢。
站在這座建筑面前,我還是頭一次體會到一座建筑竟然也能夠給人一種額外的心理壓力。
走進了這座建筑之中,一種肅穆質感油然而生,里面竟然是一個非常寬敞的議會大廳,在大廳最深處有一座微微凸起的高臺,高臺上擺著一把精美的高大椅子,椅子上坐著一位身穿的貴族禮服的魁梧老人,他的頭發已經花白,但是面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坐在高大的椅子上,一種巨大的威壓從他身上傳過來。
我在陣前見過他,知道他是薩摩耶公爵。
他的身邊站著一位灰魔法長袍的老魔法師,那位魔法師對著我和琪格面露微笑,他枯瘦的身體在魔法長袍里,像是一副骨頭架子,只不過看他的精神還算不錯,堆滿皺紋的臉上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就在高臺下面,還有站著一群穿著戰甲的騎士,看起來這些騎士們都應該是薩摩耶公爵麾下將領,那七位實力強大的追隨者們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們身上華麗的鎧甲,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目光,我非常想湊近了去瞧瞧上面華麗的魔紋法陣。
我自詡對于魔紋法陣有一定的研究,但是那些鎧甲上精美的紋飾,有一大半都是我沒見過的復雜魔紋,偏偏那些戰甲上流動著魔力,那些從鎧甲上散發出來的法力,竟然在鎧甲外面形成淡淡地流光。
迪士累利騎士就站在這些騎士的最后面,見到我和琪格走進來,偷偷地和我打了一個招呼。
我邁步走在大理石地板上,走到高臺下面,恰好看到了霍勒斯伯爵竟然也站在人群之中,他臉色鐵青地瞪著我,我不以為意地向他擺擺手,就像是兩個好久不見的朋友在打招呼,隨后就看到霍勒斯‘哼’了一聲,并將頭扭開。
這種場合,對于一位魔法師這樣做是非常沒有禮貌的,站在薩摩耶公爵身邊的老法師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隨即又讓菊花般充滿了皺紋的老臉浮現出一絲笑容來,對我和琪格用平淡的語氣緩緩說道:“走進一些,兩位來至格林皇家魔法學院的魔法師,我叫尤金,對于給你們帶來的危險,我只能說十分抱歉。”
老法師接著說:“原本是這次歷練活動,我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請魔法學院的高材生們在佩雷拉城與坦頓城之間這片叢林區域里,清理一下這里比較危險的魔獸,比如沼澤巨鱷或者是鬃毛獸這類的魔獸,不過事情出現了小小的偏差,就在我隨著公爵大人從坦頓城出發,出兵掃蕩尼布魯族蛛人的同時,一股蛛人軍隊越過坦頓城,進入了黑森林,給你們學院帶來了非常多的小麻煩,很多優秀的魔法師們都受了傷,不過不用擔心,他們已經平安的返回了佩雷拉城,能夠堅持完成歷練任務,并成功進入到坦頓城的魔法師只有你們兩個,恭喜你們。”
我向老法師施了一禮,說:“謝謝您的消息,尤金大人。”
老法師也許是一口氣說得太多,他停頓了一下,將氣息喘勻,然后又用他獨特的沙啞聲音說道:“就算是再坦頓城下,我們也聽說了你們在特魯姆據點附近做的一些事情,不錯,你們做得很好。這幾天我和公爵大人一直在等你們,沒想到你們倒是能沉得住氣,一直等到慶功盛典才來拜訪公爵大人。”
“怎么,終于想通了,想要用那些黑魔晶的來我這里兌換一些功勛?”洪亮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沒想到薩摩耶公爵開口就是一句這樣的質問。
我正想著怎么樣應對,就聽到高臺座椅上的薩摩耶公爵再次冷冷‘哼’了一聲,然后又是一句質問:“還是你們覺得城里的那些蠢貨們已經拿不出你們想要的東西?”
我抬頭看了一眼高臺上的薩摩耶公爵,只見他正一手支撐在扶手上,單手摸著下巴上的花白胡須,目光冷峻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