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還活著嗎?”
楚云天搖了搖頭說:“不知道…當時,有個叫魏爺的人,良心發現。看著孩子還活著的時候,送到了醫院。都說這孩子七活八不活,后來還真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魏爺?”我詫異的問。心想是不是魏子洲的父親?當年豹爺魏爺還有陸厲的父親三個人是出了名的黃賭毒。
“對,聽說是個賭博的,跟豹爺很好,只不過后來死了。”楚云天說。
確定是魏爺之后,我也沒有再說什么,其實魏爺的死跟陸鳳霞也有關,當時陸鳳霞覺得他們辦事不利,讓他們去找蘇小果和那個孩子的下落。結果一直沒有消息,最后,豹爺擔心陸鳳霞生氣,竟將魏爺出賣了。
只是,沒想到,當年那個孩子竟然是魏爺救的。
“那個叫魏爺的人將孩子送到醫院之后就走了。那時候猛子死了,但是,還有幾個很要好的兄弟知道這事兒,就去醫院救了出來,并跟我聯系上了。”楚云天說。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
就在楚云天去漢江找孩子和蘇小果的時候,陸鳳霞又出現了。她擔心事情敗露,一直跟漢江那邊的人聯系,知道蘇小果的孩子沒找到之后,便知道事情沒那么簡答!
他擔心這一切東窗事發,擔心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便讓那幾個人去尋找蘇小果的下落,這邊設計困住了楚云天,還去給楚父告狀。
楚父見楚云天崩潰了似的要去漢江,被陸鳳霞忽悠了一陣后,趕忙派人將他送去了云南。
再后來,他設計逃出來,趕去漢江市的時候,已經什么消息都沒有了。
蘇小果失蹤了。
孩子也找不到了。
我問楚云天,不是猛子的小弟帶著的嗎?
楚云天卻說:“那幫人被殺怕了,金門的人狠起來的時候,是不計后果的。當時,因為金門的動作非常大,警方的反撲也非常兇猛,將那些人追的四處逃散。金門的背景強大,找了幾個替罪羊交差,但是,猛子一死,那幫人沒了靠山,就都逃散了。”
“那孩子是不是被那些人帶走了?”我問。
“沒有…”他很傷感的搖了搖頭,“…我在警局也認識幾個人,派人打聽之后,知道孩子在警局備過案。但是,后來不知道去哪兒了。當年警局里的事情也比較復雜,但是,我追問說不見到親生父母也不能放人的!他們卻說是親生父母接走的…再后來,就什么都不說了。”
“可能是我媽接走的,應該有那個可能。”我說。
因為,我記得父親說過,當年我母親的精神病是一陣一陣的,期間還跑出去好幾次,嘴里念叨的都是孩子。
楚云天對我非常關心,追問我從小到大的事情。
隨后,我便給楚云天講了我所知道的那些事情,知道母親去了好幾次漢江市,最后還在漢江將我生下,并帶著我流浪的事情時。他聽完那些之后,整個人都有些懵。
可是,那時候我太小,并不記得太多生母的情況,只記得她是被軍車撞死,而且死的時候還挺著個大肚子。那時候,生母被刺激的不知道男女之別了,印象中似乎有些壞人時常跑到天橋下去欺負她,所以怕是就連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
我從逃跑孤兒院,到李勝收養,再到張磊和付香芹將我收養,我都告訴了他。
他這時才知道,當初我的入學檔案上父母為什么會填張磊和付香芹。
宏仁縣的事情,我也只是簡單的說了個大概。都過去那么多年了,很多的傷痛雖然清楚,卻已經看淡了。
尤其是在何百合死后,總覺得當年更像是在犯錯,而不是所謂的努力或拼搏。
他講完了他所知道的事情,我講完了這些年我的經歷。
而后,空氣又陷入了安靜。
窗外的斜陽余暉將整個客廳映黃,他講出那些故事之后,臉上似乎更疲憊了些。目光比之剛來的那會,衰弱的如同一個老人。
我想打破這份寧靜,可是,看到他陷入沉思與回憶中的眼神時,又止住了。
“你…真的不想做警察了嗎?”他聲音有些沙啞的問。一種低沉而穩重的沙啞。
“…”我迎上他的目光,卻不知如何回答了。
“或許你以為我現在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報仇,但不是的…”他說著,語氣逐漸平穩,后背也慢慢的挺直,“…莫菲,那些事對我的人生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痛和記憶。但是,經過這么多年,他們都變成了我的動力。我時常思考為什么會發生那些事,包括你母親為什么會死,我的孩子為什么會消失,為什么猛子他們會被殺,為什么金門會那么強大。所有這些問題涌向大腦的時候,我甚至崩潰過。但是,后來我發現我錯了…”
“是嗎。”
“對,我錯了…那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你母親的錯,是這個社會的錯。”
“…”我聽后,心里略有不快,畢竟把這事兒怨到社會頭上,不怎么讓人信服。
他似乎看到我眼中的失望,繼續解釋道:“當初的我并沒有現在領悟的透徹,但是,當我在南云省任職,看到自己的手下一個個的沖進銀三角,看到那些犧牲的同志時,我忽然意識到,我曾經看待問題的眼光是多么的幼稚…我那個年代,法制并不如現在健全,我所經歷的那些,歸根結底是這個社會為了發展所做的一種變相的妥協!但是,你要知道,不管社會多亂,都始終有一批人在堅守著底線、堅守著正義、堅守著心中的信念一次次的向那些黑惡勢力進行打擊!就是因為這一次次的打擊,讓那些黑惡勢力膽顫!就是同志們一次次的犧牲和貢獻,才換來今年的安定生活!倘若…我生活在現在這個時代,我跟你媽,會很幸福的…因為,現在這個時代,我們對所有的黑惡勢力都是零容忍的堅決打擊!!”
那刻,
我看到了楚云天眼中的光。
那閃耀的光中,有一個個往前沖的戰士,有一個個倒下的人。
有猖狂的歹徒,暴躁的兇手,猙獰的面孔…
但是,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個目光堅定,從不妥協的戰警。
那刻我世界中的一扇門,被楚云天推開了。
大片大片的光照射進來,將所有的霧霾消散,讓所有的事物清晰。
楚云天慢慢站起身,身后的斜陽之暉,讓他看上去仿佛身披黃色戰甲,“莫菲,我最后問你一次,你還愿意做警察嗎?”
我慢慢從沙發站起來,平視著他。
“不管你選擇繼續還是辭職,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他很認真的說。
“我選擇繼續,不過…方式可能會跟以前不太一樣。”我說。
“怎么不一樣?”
我微微一笑,說:“暫時不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