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眼淚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想起這一年多的經歷,我感覺仿佛一生那般的漫長。
去年這個時候見到父親時,我還是算是個單純的孩子。
可是短短一年的時間,經歷過那么多的事情,形形的男人、吸毒、販毒、殺人、尸體…這讓我發生了太多太多的變化。
從付香芹培養的那個單純姑娘,變成了KTV公主,變成了一個踏入道兒上的女孩。
若是換了曾經的自己,看到父親跪到地上的時候,我可能會立刻撲上去跟著哭。
可是而今的我,心硬了。
更知道眼淚是這世界上最最沒用的東西。
“爸…”我跪到他身前,輕輕的攙扶著他說:“您起來吧…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
“還能怎樣?如果讓你香芹媽知道你的遭遇,她得多心疼,她培養了你那么多年,到我這兒來,你什么都做了!你,你怎么會惹上費長青那號人物啊!?”
“這里面的事情很復雜…但是…”我想解釋,可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釋。
“好…你嫌復雜,那就說個簡單的,你說你為什么去KTV干公主,當初我就告訴過你,那種地方去不得,去不得!!剛開始見蘇晴和蘇煙的時候,我就知道那兩個女孩不簡單,但是,沒想到你們竟然都干那個!你讓我怎么有臉面對你香芹媽?我信誓旦旦的告訴她,我會把你教好,但是,沒想到我卻把你教成這個樣子!”
“這不怪您…是我自己選擇的!”
“你是為了我的病,我知道!我去找過劉醫生了,他都告訴我了!你還騙人家說你是從你香芹媽那拿的錢!你…我知道我責備不了你!我知道你這孩子心大!我…我…我去死!”父親說著,撐起身子就往院里南屋走。
“爸!!”我大聲喊住他,看著夜色降臨,看著臟兮兮的院落,我忽然感到特別的心累,“爸…我累了,能歇歇嗎?”
父親撐著拐杖,身子一顫顫的…卻也不再動了。
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這幾天過的跟噩夢一般,遍體鱗傷的自己,一點兒都不想跟父親辯解了。
轉身,回到臥室,躺在床上,想徹底的放空自己。
“吱”的一聲,門開了。
父親小心的探進身,“餓嗎?”
我半睜開眼的點了點頭后,沒說話的閉上了眼睛。
門輕輕的合上后,便聽到院里那輛電動三輪被父親推了出來,不一會,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安靜之中,眼淚卻不知道為什么的,輕輕滑落了下來。
掛在脖子上的戒指忽然掉了出來。
想起何百合說自己是“嫂嫂”時,握住了戒指,閉上眼睛讓眼淚放肆、而無用的流。
半小時后,父親回來了。
買了豬蹄,喊我吃飯。
外間的小桌上,父親已經擺好了飯菜。
他仿佛忽然明白了,知道了我的苦。眼中的愧疚很深,但是,卻也透著慈愛。
“坐下吧。”他坐在小板凳上,轉身拎過旁邊的酒,自己倒了一杯。
“我也想喝點兒。”我坐下后,看著他那瓶老白干說。
“…”他看了我一眼后,沒說話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去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拎著一瓶老酒走出來,一邊給我倒酒一邊說:“這老白干太烈,你喝了會不舒服的,喝這個瀘州老窖吧…”
“你不舍得喝,卻給我喝。”
“你又不長喝…我也不許你長喝酒。”父親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來。
看到他笑了之后,忽然就沒那么累了,端起酒杯敬他說:“女兒讓您操心了。”
他臉上的笑忽然頓了頓,可是看著我在笑,又浮起笑容自嘲說:“是父親太沒用了…”
“爸…我說過,我會讓這個家慢慢變好的。”
“嗯,我知道你能。”他說著,看到了我手上的鳳鐲,用手輕輕的碰了碰說:“戴在你手上真好看,你這手長的跟你媽很像,白的跟那藕似的。”
“您知道城西老鬼是怎么死的嗎?”我聽父親說起母親時,便說。
“嗯?”父親聽我說起這件事兒時,眼神忽然就認真起來。
“是京城的人來殺的,因為我媽…”
“真的嗎?”父親一臉驚訝的看著我問。
“喝酒,您聽我給您慢慢說。”我說著,喝了口酒,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開,從嗓子到肺,火辣辣的讓人清醒。
而后,我便講了事情的經過。
講到京都那幫人殺死城西老鬼,并取走了我的頭發,父親聽后便驚訝的合不攏嘴。
“他們帶走了你的頭發?”父親問。
“嗯,不過,他們查到我不是姓楚的女兒的話,他們也不可能找我麻煩的。畢竟,我的是您的女兒。”
“嗯…但是,他們都認為你媽當年生下的就是楚家的種。”父親說。
“對,他們一直都在找我媽和我。”
“那肯定是因為你媽的原因。你媽當年懷孕的時候,清醒了好幾次,每次清醒后就讓我松開她,然后每天都是心事重重的。她忘不了那個男人,所以,偷偷出去了好幾次。我想應該就是去找那個姓楚的吧?”父親說著,頗有些無奈的端起酒杯。
“那些人不比那幫毒販下手輕,殺人都不眨眼…”我說。
“費長青家去的那幫毒販,你沒看清長什么樣子嗎?”父親問。
這事兒我肯定不能讓父親知道真相的。
何百合是因為我才來的,只是將豐哥死掉的原因,扣在了費長青的頭上而已。
于是,我搖搖頭說:“我沒看清,那幫毒販就是來找費長青尋仇的,跟豹爺被抓緊監獄的那次販毒的案子有牽連呢。但是,現在警察把老鬼的死,跟這件事情撤到一起了。”
“還好警察把咱們的事兒分開了。我今天去警察局的時候,他們也說了,讓我們在這風頭浪尖上,不要再找事兒了。你也不要去找那個薛小桐鬧了吧…”
“…”我低頭端起酒杯,沒有應聲。
薛小桐的事兒,我不會放下。
而且,對于我來說,這才剛開始而已。
當我見識過何百合的冷酷、當我看到京都那幫人的殘忍、當我見識到道兒上的恐怖時,我并沒有害怕的感覺。
反而,想讓自己趕緊的強大起來…
我不要再做一個被動的人,
不要在做一個遇到事情等著別人來救的人。
“菲?”父親見我不說話的時候,不放心的眼神看著我。
“爸…我吃飽了。”我說著,將杯中的酒干掉后,站了起來。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嗎?不要再鬧了。”父親說。
剛走到臥室門口的我,慢慢轉過身看著父親說:“爸…咱家窮、您身子又殘疾,出了事兒只能跟老天爺訴苦嗎?我雖然是個女人,但是,我以后混的要比男人還強…我不要自怨自艾的活著,我也不想窮苦一輩子,我更不想比別人矮一頭…”
我說著,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何百合。
曾經一直期盼著陸厲會來找我,曾經一直惦念著這份感情,可是如今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何氏集團。
那是何等龐大的存在,而我自己又是何等的弱小。
但是,不管如何,我都要努力,
哪怕是為了愛情,為了他。
第二天,父親又來找我談轉學的事情。
我讓他給我時間考慮一下,便收拾了東西去了醫院。
阿龍昨天晚上將張揚從薛小桐家帶了回來,此刻在走廊上見到他時,他哭著上來抱住了我。
“怎么辦?魏子洲的腿沒了,那是他的命啊!怎么辦啊!”張揚哭著說。
“…”我拍著他的背,一句話都沒說。
而后,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魏子洲,
想著曾經他對我的種種的好,想著他偶爾露出的寵溺我的眼神時,我的心,當真是恨死了薛小桐。
“脫離生命危險了嗎?”我問。
“嗯…”阿龍湊過來說。
“那我們該考慮報復的事兒了…”我淡淡的說。
“什么?”阿龍吃驚的問:“你,你打算怎么報復?”
我轉過身,看了一眼坐在長椅上耷拉著腦袋的張揚,而后回過頭看著阿龍說:“咱們先從董小愛開始…”
“不是啊莫菲…這,這剛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咱們就動手?你,你再好好想想吧!現在那些警察都盯著咱們呢!”阿龍擔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