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里呆了一段時間的將軍夫人,回到溝子灣照樣可以敲著梆子出來賣豬肉。
把車推到祠堂那邊兒的槐樹下面。
走進了才發現,好家伙,這里還有不少人呢。
明明是秋收的時候,竟然能夠一起湊到這里。
寧宴都快懷疑這些人是一點兒也不忙了。
“寧村長來了。”
“趕緊排隊趕緊排隊,誰也不準插隊。”
“寧村長這肉夠新鮮的。”
村子里的人說著鄉音濃厚的話。
寧宴則是擼起袖子,手里拿著剁骨頭的刀,一刀下去,要半斤的不給八兩,要骨頭的不給肥肉。
陸含章則是拿著小秤,替寧宴稱量收錢。
慢慢的陸含章瞇起眼睛。
他似乎小看了自家的女人,瞅瞅這一刀下去精準的樣子,比秤桿子都靈敏。
是什么時候鍛煉出這樣的手段的呢?
陸含章把心里的猜想放下來,繼續稱量。
人來人往的,慢慢的后頭排隊的可不光是溝子灣的人,就連上溝灣下溝灣的人也來了。
還有就是在山腳下買房子的富庶人家。
站在長長的隊伍里。
這些人…
或許不是純粹的買肉,心里還打著瞧一瞧陸含章的念頭 不過…
寧宴在意么,自然不在意的。
陸含章又不是害羞的小姑娘,更不是犯了錯的江洋大盜,還能害怕人看?
甭管誰靠前了。
寧宴都會發問一句:“肥肉還是瘦肉,骨頭雜碎另算。”
“那,那就來二斤肥肉。”
走到寧宴身前的明顯是個沒有排隊買過肉的老爺。
一手捂著鼻子,一手在肉上指了指。
說完眼睛就轉悠起來,湊到陸含章身邊,想要說些什么。
陸含章手里的秤一拎起來:“您的肉二斤那好了,下一個。”
“…”多余的話,陸含章才不會說的。
一個下午的時間,寧宴跟陸含章就守在攤子前面。
直到夜色降臨兩人才推著車走到家里。
走進家門的瞬間,就聞到濃郁的香味兒。
寧宴往灶房那邊兒瞧了一眼。
“做了的什么呀?”
“毛血旺還有幾個硬菜,大娘子回來了,還得等一會兒。”
凌華聲音里夾雜著炒勺翻滾的聲音。
寧宴沒有繼續打攪凌華。
洗漱一番走出來。
發現院子里多了一個人。
是錢氏。
現在的錢氏精神奕奕的,穿著靛藍色的褙子,手里提著一個小籃子。
籃子里排著整整齊齊的雞蛋。
“這些都是雙黃蛋,你嘗嘗味道是不是好了很多,你回來的事兒我昨兒聽說了,不過家里有些忙,到了現在才有時間過來,可別把我給埋怨上。”
“怎么會埋怨呢。”
寧宴擺擺手。
視線落在錢氏手里的籃子上。
雙黃蛋,這是怎么分辨的。
許是看出寧宴的疑問。
錢氏笑著說道:“養雞的時間長了,拿著雞蛋搖晃一下,聽聲音就能聽出來”
“這么厲害,可真的是高手在民間。”
寧宴感嘆一聲。
她原本還覺得自己是全能的 現在么…
得了吧,就這雙黃蛋她肯定是分辨不出來的。
“里面坐,還沒吃晚飯吧,留在這里一起吃?”
寧宴把籃子接在手里,往灶房里送過去。
錢氏搖搖頭:“不了,聽說你今兒在祠堂那那邊兒賣野豬肉,還有沒有我帶回去一些,虎子前些日子終于穩妥下來,打算成家了,我給他加加餐。”
“錢虎…”
錢氏說話的時候,寧宴的腦子里就映出錢虎這個人。
怎么說呢。
這位還真的是有點兒意思的。
現在也二十多了,在這年代真的算的上晚婚了。
“那這是好事兒將近,我先說一句恭喜。”寧宴說著話,拿著菜刀往灶房走去。
把腌制起來的豬肉剁下來一塊。
有肥有瘦的,不管怎么吃都合適。
錢氏從寧宴手里接過肉,抬眼瞧了寧宴一眼:“我還以為你進了京當了官太太,日后出門就得乘坐馬車,吃的那是玉盤珍饈,喝的是瓊漿玉露,沒想到。”
“…”沒想到這么的接地氣。
寧宴笑了笑。
她想要過的就是舒心的日子,怎么舒坦就怎么來,若是在溝子灣這里講究什么規矩之類的。
不是平白的為難人么。
“行了,我回去了,不用送了。”
“錢氏提著一串肉往外走去。
寧宴把錢氏送出去。
剛打算擺飯。
外面跑過來一個人。
仔細瞧兩眼,還有些眼熟“狗子?”
“寧嬸嬸。”
狗子靠著墻使勁兒呼吸一下,瞧見寧宴,耳尖瞬間就紅了。
他現在可不叫什么狗子了。
自從去了學堂之后,就有了大名。
什么狗子狗子的,跟他太不相配了。
但是,這是女村長,跟女村長講這些,太不懂事兒了。
自詡為懂事兒的人。
狗子將心里的想法壓了下去,狗子就狗子了,咋一聽還挺親切的,對不對?
“大娘子,祠堂那邊兒您的畫像變了。”
“什么畫像?”
寧宴的臉上瞬間多了幾分驚恐。
不能不驚恐啊!
祠堂那邊兒一般來說,只有入土的人才會把畫像擺過去的。
現在,她年紀輕輕的…
難不成村里有人詛咒她早死?
不應該呀,她這么好的人。
寧宴心里嘀咕好一會兒,決定跟狗子往祠堂那邊兒看看。
狗子雖然念了幾年的書,但是在察言觀色上還沒有那么靈敏。
見寧宴跟在他身子后頭,瞬間就跟斗勝的公雞一樣,昂首挺胸的往祠堂那邊兒走去 祠堂的大門是敞開著的,里面還染著油燈。
正中間的位置掛著幾幅畫…
寧宴的注意力落在其中一幅畫上。
這筆墨跡象,是陸含章的呀!
再看其他的畫像,幾乎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寧宴也理解陸含章為什么要把她的畫像單獨拿出來了。
這不拿出來替換了,旁人還以為她長相跟這些老頭子一樣呢。
說不準傳到后世,就變成寧宴者,奇丑也。男也!
村長也!
當然,她的古文造詣并不如何,大抵也就能編出這么一點兒的東西。
深入一些的,還是算了吧。
“這畫,畫的真好呀!”
“是嗎?”寧宴抬眼,隨后點點頭。
她也覺得這幅畫很不錯。
將她的神韻都給畫了出來。
“這簡直就是神跡,村長您看這畫,這么的寫實,這么的貼近,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什么神跡,這是陸含章替換的,陸將軍可是文武雙全呢,這些事兒難不倒他。”
“…”狗子聽見寧宴的話,看向祠堂畫像的時候,眼里泛著金光。
“…你這是在打什么主意?”
寧宴察覺狗子態度的變化,皺起眉頭。
狗子嘿嘿笑了一聲。
“學堂的先生說,陸將軍的真跡是很值錢的,一張字帖可以在縣城換一個院子了。”
“…”寧宴抬眼看向畫像。
這一瞬間,她竟然也想把這幅畫帶回家去。
若是可以,留給兒子孫子重孫子,說不準子孫后代落寞了,還能靠著販賣老祖宗的東西來換取一點兒生存資本。
寧宴一點兒都不覺得她現在的這種想法有什么問題。
世家豪門,大多數都是三代而亡。
富不過三,大抵就是如此。
現在陸家有陸含章,日后會有寧有余還有小團子。
之后呢…
誰曉得她的兒子會不會給她生一個敗家孫子。
就如同她所了解的年代里雍正爺一樣,勤儉一輩子,給大清江山積累了財富,但是呢…
生了一個敗家字兒乾小四,所有的所有都付諸東流了。
“我可以把畫像帶回家嗎?”
“不可以的,這是村里的財產。”
見寧宴竟然跟他打著同樣的主意,狗子驚呆了。
不是說村長給將軍做夫人去么。
將軍夫人啊,那是要多富貴又多富貴,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皇后比將軍夫人的位子高了一點兒。
但是,這么富貴的人,竟然想著用祠堂的畫像換取錢財,簡直就是…
狗子讀書一年多了,字都認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寧村長現在的作風。
“算了算了,這么看我做什么,我不拿回去了還不成么.”
被狗子用‘你竟然是這樣的村長’的目光盯著,寧宴心里也虛的很。
咳嗽一聲往外走去。
回家吃毛血旺去了。
凌華親自做的,里面選用的食材都是最好的,現在這年頭空氣又好,食材的滋味也是極好的。
毛血旺的味道肯定更鮮美。
跟狗子打了一個招呼,寧宴就往家里走去。
狗子呢…
盯著祠堂里掛著的畫像。
咽了一下口水。
乖乖啊!
這可是一個縣城的大院子啊!
想偷走咋辦呢?
算了,偷回去也賣不出去,大不了等這里的東西老舊了,換新的時候,他把這個東西摸走。
狗子打定主意,關上祠堂的大門,開始守夜了。
祠堂是村子里最為重要的地方,從去年開始,每日都得有一個人守著。
若是哪天沒人守著,就得追查責任了。
祠堂里放著好些珍貴的東西呢。
狗子的打算,寧宴暫且還不知道。
知道了大概也不會太在意。
方才那種想法,也不過是瞬間升起來的,放下了也就無所謂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
操心太多是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