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女村已經打消顧慮,盤算著要去青州河畔墾荒搶地盤時,離得更遠的桐花莊,不知真相的村民們,卻在圍攻新來的水利工程小分隊。
“滾滾滾!我們莊不要修水利,你們這些當官的,都是騙人的!”
“先騙了那么人去開荒,如今又想騙我們修啥子水利,最后肯定是要征壯丁,我們才不上當!”
“對,就算是殿下又怎樣?就是皇上來了,也沒有這么不講理的!”
縣丞廖文忠又焦急又無奈,“鄉親們聽我說!你們先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修水利是為了預防災情…”
可百姓們半點不領情,為首的還兇神惡煞道。
“我們才不要聽,大家一起上啊!反正官府不能把我們抓去一起殺了,打跑他們!”
“打!”
瞬間,無數石頭土塊,如雨點般被扔了過來。
操著扁擔,棍子的村民們象是打豺狼一般,狠狠揍著小分隊的官吏們。
要說官吏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還有佩刀的衙役們護送,可鄉人也有鄉人的狡猾。
他們把青壯藏在后頭,卻讓舉著拐棍的老爺爺,扔石子的小孩子和婦人沖到最前面,這讓大家如何還手?
哎喲!
廖文忠在退讓中,不小心摔了個屁墩,卻不料有那壞心眼的青壯,頓時揮舞著掃帚,就打向他的頭。
“廖大人小心!”
廖文忠百忙中一個避讓,倒是躲過了要害,卻依舊被那掃帚上的枝蔓掛到眼角,頓時掃出長長幾道血痕,血流滿面。
“啊!大人的眼睛!”
幾個衙役驚呼起來。
鄉民們看著似乎出了事,集體就想跑了。
誰知就在此時,半空中一聲響亮的鞭響。
“誰敢跑?”
一小隊騎兵,轟隆隆跟群下山的猛虎似的沖了過來。挽弓放箭,提槍揮刀,把這一莊子想要逃跑的上百鄉親,圈在了一處空地上。
“蹲下,全都抱頭蹲下!”
尋常百姓跟真正上過戰場的軍人,還是有極大差距的。
嚇得面如土色,如鵪鶉般扔下武器,集體蹲下了。
“剛才是誰打的人?站出來!”
被個士兵厲聲一吼,百姓們靜默了,瑟瑟發抖。
不料,受傷的廖文忠卻擦了擦臉上的鮮血,寬厚道,“算了,亂拳無眼,想來也不是故意的。”
“大人您怎么能這么說呢?那小子我看到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一個衙役不忿的想站出來指認,另一個年輕的衙役,已經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都是爹生娘養的,咱們又不是來收稅征丁的。明明好心想來修水利,為何成天給人當成過街老鼠似的打來打去?老子…我不干了!”
他蹲地大哭起來,委屈之極。
廖文忠聽得心里難受,無言以對。
他讀過書,當然理解漢王殿下想興修水利的一片好心。
但這樣的好心,不僅不被這些受益的百姓領情不說,還各種打罵猜疑。
這些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真的,太難了。
這想做點好事,怎么就這么難?
廖文忠一介文官都無言以對,只擅長武力服人的士兵們,就更不擅長安慰人了。
尤其哭的還是個大男人,這要怎么辦?
一時之間,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都干瞪著眼睛,懵在那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時,從跟過來的馬車上,下來兩個干凈利落的大娘,一個拿著傷藥,去給廖文忠包扎。
一個走到那大哭的衙役跟前,遞上了一塊洗得干干凈凈的手帕。
“小伙子,哭吧,哭完心里就痛快了。不過,活還是要干的。只因你們干的,可是行善積德,功在百年的大好事哩。如今他們不理解,多少年后,有的是人念你們的好。到那時,人人說起你來,可都得豎大拇指。也不止是你了,連你的子孫后輩,都會得人高看一眼呢!”
年輕衙役給說得不好意思了,抹了眼淚抽泣著問道,“謝謝大娘啊,把你帕子弄臟了。”
“沒事兒,送你了。”
他這給安慰好了,那邊也給包扎好的廖文忠,謝過另一位大娘。
“敢問大娘,你們這是打哪兒來啊?”
瞧著士兵是正規軍,可后面跟來的馬車和大娘下人們,又象是普通家丁。
那大娘笑著拿出一塊令牌,“我們是漢王殿下的少夫人派來的,她得知你們奉了殿下之命,興修水利受了委屈,可是心疼得不行,這就派我們來探望大家啦!”
廖文忠趕緊起身行禮,他倒是聽說過的,漢王殿下娶了個平民媳婦,至今還沒得皇上承認呢。
怪不得派出這樣兩拔人,倒是可以理解了。
而這位大娘,也不是奉命來白看大家的。
現場就讓家丁從車上抬下爐灶鍋碗,以及自備的瓜果食材,她們就地開始做飯了!
一罐老雞湯,一鍋油豆腐蘿卜燉肉,還有流著黃油的咸鴨蛋,現蒸的豆沙龍舟粽,及新鮮的綠豆糕。
東西不算多,卻把那年輕的衙役,又給吃哭了。
“嗚嗚,比我娘過節做的還好…”
“傻小子,這話大娘雖愛聽,可不許拿回家去說,招你娘打呢!喜歡就多吃點。”
可別說這衙役了,就連廖文忠,也偷偷紅了眼圈。
菜都不復雜,但燒得家常美味,但更為難得的,是這份用心。
出門在外多少天了,哪天不是隨便瞎湊合?
遇到一些不合作的村民,甚至連口水都討不到,只能餓著肚子忍著。
卻不想連漢王殿下的少夫人都惦記著他們,專程派人來給他們做頓飯。就沖著這個,廖文忠都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殿下交待的水利興修好!
他們在這邊香氣撲鼻的吃著,那邊被圈著的村民,還依舊蹲地上呢。
一個個肚子里的饞蟲被勾得咕咕叫,只覺渾身都難受極了。
偏偏這些軍爺也不審問,也不打罵,就圈著他們,困著他們。直到本地村長,莊頭終于經受不住這份心理折磨,從村子里走了出來。
“軍爺,你們這究竟…是要把俺村人,咋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