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殿下倒不是說,為富者一定不仁。
象美娘也挺賺錢的,但這等飛來橫財,她就不會去做,那些腳踏實地的人家也不會。所以來的,肯定有些財迷心竅。
而且這事吧,本來打的就是擦邊球。
終究是違法之事,趕在朝廷追究前,你就跑來占便宜。回頭吃點虧,也說得過去了。
但是閔柏,依舊將兩種方案都寫在奏折里,隨狗頭金以及兩州的巡察情況送往京城,請父皇定奪。
這邊一切安排妥當,他就趕緊收拾行裝,匆匆往家趕啦!
殿下還記得答應秋大姑,預備打糍粑過年呢。好女婿可不能隨便食言,否則會被媳婦娘家人嫌棄的。
直到臘月二十一,頂風冒雪趕回來的漢王殿下,就見府中上下人等,均面帶喜色,卻又個個含而不露,笑而不語,直催他快去看少夫人。
甚至去拜見先生時,上官令也一句正事不問,就把他給轟走了。
閔柏納悶回屋,還覺得奇怪呢,就見自家媳婦笑盈盈端坐在大熏籠上。
因南方水氣重,并不盤炕,也沒有火墻。冬日取暖,倒是坐熏籠上最舒服。底下墊著厚厚的皮毛,點的都是王府送來的上等銀霜炭,并無半分煙火氣。
美娘烤得小臉紅撲撲的,穿著一件絳紫色的麒麟家常襖子,腿上還搭著一件褐絨薄毯,十分安逸。
白玉般的耳垂上,帶著一對紅石榴的耳墜,還晃啊晃啊。冷不丁一瞧,只覺她那小下巴好似都圓潤了些,卻實在瞧不出半分異樣。
那大家催他回屋,究竟看什么?
“回來啦?”
美娘含笑問候,卻連身都沒起,只暖暖和和的盤膝坐在熏籠上,繼續做著針線。
手邊的紫檀小幾上,擺著茶壺和幾樣精致點心果子,很是愜意。
媳婦過得舒服,養得白嫩,殿下均沒有意見。
男人么?含辛茹苦,在外奔波不就是為了讓家中妻小過得安逸?否則人家嫁你圖什么?
可他才大老遠的回來,怎么連杯茶也不給他倒?
殿下略有些失落了。
想當初,在巡察的時候,每次回來,美娘還給他解斗篷,打水給他洗臉,可是殷勤熱情得不得了呢。
這才一個多月前的事吧?怎么媳婦現在就無視他了?
都說老夫老妻相處久了,就沒熱情了。可殿下疑惑的摸摸自己依舊青蔥的俊臉,他不會這么快,就失去吸引力了吧?
所以殿下覺得,自己要主動一點。說不定,媳婦只是一時忘了呢?
于是,他大力的清咳一聲。
美娘抬眼看他,關切的問,“是喉嚨不舒服么?正好,今兒廚房里煮了紅棗桂圓養生茶,甜絲絲的,還挺好喝的,你也嘗嘗。”
她把手邊的茶杯,往外推了推。
殿下喜歡甜食,但不怎么喜歡糖水。
他其實也不太口渴,但好歹媳婦還是給茶了,他就很給面子的抓起茶杯,喝了半杯人家剩下的殘茶。
放下茶杯,看美娘依舊不動彈,他老著臉開口,“你進來幫我更衣。”
這回夠明顯,夠直白了吧?
可美娘頓時喚人了,“小蟬,給殿下更衣!”
殿下只覺好沒意思。
大白天的,叫丫鬟來干嘛?他倆進屋,不是還能卿卿我我,親熱親熱?
無奈的殿下,進去換了身家常袍子,也是絳紫色的麒麟服。
美娘那身,原也是他叫王府做了送來的,丫鬟小蟬還特意也給他配了個大紅的石榴絡子。
殿下沒留意,認真洗了把臉,還抹了男士潤膚霜。照照銅鏡,只覺自己雖瘦了些,但冬天沒有太陽,也沒曬黑,還白了不少,怎么媳婦就看不上了?
再次到了外間,卻見小蟬那丫鬟,詭異的笑著,在美娘耳邊輕說了幾句話,又詭異的走了。
她們這到底是干嘛呢?
殿下皺眉,只覺怕是平安多日不在,這府上約有些沒規矩了。
可大過年的,本該讓人松快松快,此時若要立規矩,該討全家上下的罵了吧?
可殿下聰慧,很快就有了主意。
抖抖袍子,儀態萬方的在美娘旁邊,熏籠的另一端坐下,開口道,“我看家里似多了不少下人,回頭要不要也安排個大管事?畢竟這大過年,祭祀事務繁雜,還是有個領頭的更好。”
美娘微笑,“都聽你的。”
殿下不覺腰桿直了幾分,心里也舒坦了。
媳婦心里還是有他的,什么都肯聽他的呢。
于是殿下就說了,“我看家里其他的事,象楊公公還有你那幾個丫鬟,都能照管得來,只缺一個場面上的人物。回頭我給你挑一個穩重有年紀的內官,府里瞧著就象樣了,跟先生大姑他們也好相處。”
這話說得很是。
美娘雖不愛交際,但家里日后少不了官員來往,有個如此身份的人物,才壓得住陣腳。
她一時想著正事,手下針線不覺就停了。
殿下倒是瞟見,問了起來,“你這是做的什么?”
自家媳婦自家知。
美娘不懶,但一不愛掃地抹灰,二不愛廚房針線。
好吧,她除了愛賺錢,一應家務,她就沒有一樣喜歡的。這是多新鮮啊,居然主動做起針線了。
可也不是荷包手絹,倒象是件小衣裳。殿下順手拿過來,在自己身上一比劃,好小!
給他做褲衩都不夠,那是給誰的?
“你做這么小的衣裳做什么?”
在美娘略紅著臉,正想開口的時候,卻聽殿下又說,“難道你這么大了,還喜歡玩娃娃?”
美娘…
守在門外的丫鬟們,實在聽不下去了,大家忍著笑,公推了一個面冷的小太監進來。
他是孫太醫帶來,負責美娘湯藥的,這會子正好當班。
小太監不負眾望,板著一張冷臉,不茍言笑的捧著托盤進屋,“少夫人,今兒的補湯燉好了。”
美娘嗯了一聲,接起來便吃,連白眼都懶得翻給那個傻爹看。
她現在月份尚淺,孫太醫也沒有給她大補,只配了些溫和的藥膳。用只比拳頭略大的白瓷小盅,每日上午下午,在飯點中間墊補墊補,當茶點來吃吃而已。
殿下很自然的,問了一句,“什么補湯?”
小太監面無表情的答,“是婦人補身孕的,是以沒給殿下預備。”
殿下心想,他也不缺這口吃的。
不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