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高高興興忙活開來,而安靜下來的美娘,在將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時,才露出幾分激動的顫抖。
她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這個孩子,全虧了小飛哥哥的保護,才得以來到人世。
否則,若是在不知情時失去了他,美娘不知道自己將有多自責,多難過。
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對孩子的父親,漢王殿下。
那傻子剛成親時,就跟她說起過要孩子的事情。
不管是小姑娘戴的小花小朵,還是小小子玩的彈弓皮球,他都攢了一大堆。
美娘當然看得出,閔柏他是真心喜歡小孩子,也熱切盼望著當爹的。
男孩女孩他無所謂,只要有個寶寶就好。
這也是他幼年變故,所以迫切的想有個孩子,能彌補一下童年的缺失。
而美娘又何嘗不是如此作想?
這回出門,看譚迎春給兒子買些農家好玩的小玩具,美娘都偷偷買了不少。
她也一直在期待孩子的到來,要是,要是當時不是鄭飛揚堅持一定要趕回來,而是聽她的,在外面過上一夜。這么冷的天,又沒吃沒喝的…
一陣后怕襲上心頭,美娘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不敢深思下去了。
然后肩膀,被人暖暖的按住了。
譚迎春站在她的身后,作過一個母親,她更能體會美娘此時的心情。
“既然孩子好好的,你也好好的,就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如今你可不是自己一個人,還得為肚子里的小東西活著呢。該吃吃,該喝喝,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才是最要緊的!”
是的。
美娘長吐一口氣,丟掉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吃了遲來的晚飯,又喝了安胎藥,就安安穩穩的睡覺去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香,誰也不敢打擾她,直到次日中午才起。
雪已經停了,天地一片銀裝素裹,看著就神清氣爽。
美娘醒來先問過鄭飛揚,得知他那凍僵的身子,給大伙兒暖了半夜,早上那會子就軟和下來了。大夫給他灌了藥,又沉沉睡著了。
不過這個病要調養,那鄉下大夫最拿手的還是婦科,也是建議他們回到蕪城再好好治。
小李已經指揮著人,把行李東西都搬上船去了。只等美娘醒來,就啟程返航。
若說美娘沒有身孕,還可拖延一二。如今她有身孕,大家可是半分不敢耽擱。任外頭如何,哪里比不得上自家安穩?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美娘也是歸心似箭。
那本地縣令想來回報案情,美娘只覺得為這起子小人,臟污了寶寶耳朵可不劃算,于是交給侍衛小李去處理了。
那胡家兒子,她當日就瞧著不是個好東西。真若是個孝順兒子,怎會大雪天讓老娘上山來砍柴?且他自己穿得暖和厚實,老娘卻是破衣爛衫。
果然縣令回頭一查,這小子酗酒賭博,打架鬧事,各種不孝。至于那胡大娘,倒是個老實婦人。只是懦弱了些,丈夫死了,就只知道聽兒子的。
至于那些刻薄村民,卻也有些緣故。
原來他們那個村,倒不象七星村,是世居的村落。也不象渡口村,是官府監管發展起來的地方。
此處原本是沒有村落的,只因三四十年前,本任縣令修了渡口,想要發展經濟。也是想在任期內,多拉些丁戶,好撈政績,才收攏流民,在此安家。
說來那些流民,還不是一般人。
原是前朝戰亂時,一些四處流竄,打家劫舍,上不得臺面的土匪山賊。
因大燕立國后,這些人興不起風,作不起浪,便斷了生計。可附近正經村莊都不肯收容他們,原在別處安不了家,也是艱難。
偏這位縣令膽大,為了政績,把他們聚集在此安家落戶,世代繁衍起來。
平日里雖也種田養雞,但骨子里的家風傳承,更愛仗著渡口之便,坑蒙過路商旅,強買強賣。
那縣令說來也十分委屈,“…真不是下官不愿意治理,可這些人生兒育女的,總有好幾百口子。一旦鬧將起來,便是大事。本官位卑官小,實在得罪不起!”
小李聽懂了,“你的意思是說,當年種下禍根的縣官,如今還在朝堂上?”
豈止啊!
縣令遮遮掩掩,“聽說他家女兒,還是宮里的…要緊貴人。”
“那是誰?”
任怎樣要緊的貴人,小李不信能有他家殿下大。
回頭跟皇上一說,這都差點禍害了殿下的長子長女,能不替他們撐腰的?
那還真不一定。
也就是知道他是漢王府的人,縣令才敢略提上一提。要是其他人,他半個字都不會啰嗦。
看這縣令在桌上,用手指劃了個字,小李嚇了一跳。
徐賢妃是不可能的,那是徐皇后?
要是這位貴人,還當真——比較要緊。
難道當年那縣官,竟是徐太師?
縣令輕輕點頭。
萬丈高樓平地起,徐太師也不是一天就做成的。
他當年官場起步的墊腳石,正是此處的懷遠縣令。
可是坑苦了后來人了!
小李一聽,不敢作主了,忙忙的回稟了美娘。
美娘垂眸細思了一時,也不叫這縣令為難。
只是命他將這案子的一應卷宗,包括各人的畫押口供,俱都收了起來。如今要處理,就讓他依著律法辦事便是。
縣令松了老大一口氣。
能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最好。
只要美娘不追究,他有的是法子替人出氣。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可不是說笑而已。
象那些哄搶財物的村民,打上二十板子,就夠他們在家躺上三五個月,銘記終生。
至于起了殺人之心的胡家兒子,翻一倍,打四十大板。
不過他這四十板子,和旁人的二十板子卻大有不同。
旁人的板子只是傷筋動骨,但不至于害了性命。
他這四十板子卻是使了巧勁,表面上看不出來,實則打成了內傷。這胡家兒子回家將養了兩月,就一命嗚呼了。
大夫來瞧,就是看過美娘的這位大夫,也是縣令的老熟人,說他是酒色淘空了身子,才如此不經打云云。
鄰居們聽著,也沒有不信的。
這胡家兒子本就是個地痞無賴,有此結局,也算報應。
除了他那懦弱娘親,真心實意為他哭了幾場,媳婦不等百日,就匆匆改嫁了。
連個兒女也沒有留下,算是他作惡多端,遭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