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說回大哥的二哥和二嫂為什么會突然來?”純娘一邊自以為斯文實則豪放地大口吃水晶糕,一邊小聲問。
“誰知道,來了不是更好,老二和小回兒都折騰這么些年了也沒個動靜,那死丫頭一天到晚以忙為借口占著茅坑不拉屎,她以為誰不知道她的那點心思,不想放棄當姑娘的逍遙日子還想拉著一個隨時能備用的,那丫頭片子打的算盤比我還精,她也不看看她多大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小回兒家的人上門來更好,這一下他們也該有點進展了。”
“回大哥的二哥和二嫂都好漂亮,尤其是二哥,長得像姑娘一樣好看。”蘇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八卦的光輝,笑嘻嘻地輕聲參與討論。
話音未落,他的姐姐們集體看向他,即使這貨的男性特征已經開始發育,卻依舊眉目如畫齒白唇紅,極注重打扮連指甲都修剪得一絲不茍,圓潤的指片仿佛上了一層透明的釉,泛著月牙的光輝,更別提那修長的小身板端的是弱風扶柳。
蘇嬋終于有點理解娘最近為什么白了許多頭發,去寺廟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她輕嘆了口氣。
“你們干嗎這樣看著我?”蘇煙怕怕地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用雙臂抱住自己,“還有三姐你為什么要嘆氣?”
望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姐姐們無語,集體長嘆了口氣。
蘇妙只是帶領回甘和魏貞粗略地參觀了一下酒樓,人家的酒樓肯定比她的豪華,人家感興趣的想必不是酒樓而是回味的住處,于是她很識相的在一樓走了半圈之后便將二人帶到后院里來。
回甘和魏貞顯然是第一次看見這么狹窄的院落和這么低矮的房屋,眼里掠過一抹詫異,卻仍舊笑瞇瞇的,什么都沒說。
蘇妙將他二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明白自己與他們財力上的差距,也看清了真正的有錢人那骨子里自帶的風度和涵養。
不過她倒不至于自卑或覺得低落,雖然對于比自己富有的人她也會驚嘆兩聲,但因為前世供職過不少豪華酒店,有錢人看多了她已經淡定了,財富是用能力和閱歷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就算偶爾有些人是靠運氣,那樣厲害的運氣更是求都求不來,羨慕嫉妒也沒用,對于現在的自己她已經很滿意了。
如果只有回甘一個人來蘇妙倒是可以回避讓回味自己招待,可有魏貞在場,她若放他們單獨敘舊反而失禮,畢竟人家明白地說是來看她,也沒有任何需要她回避的意思。
或許是礙于有男人在場,魏貞并不怎么說話,只是含笑跟在回甘身后,亦步亦趨地走著。出菊包廂之前她就蒙上了面紗,聽說梁都的貴婦貴女出門不戴面紗是沒教養的表現,面紗是貴族家女子身份的象征,不戴面紗的女子只有平民。
魏貞總是含笑打量蘇妙,好像在研究她,即使蘇妙發現了之后望過去時她也不覺得害羞,反而禮貌地沖她點頭微笑,一副很友好的樣子,讓蘇妙有點不自在,總覺得好像被她…“視奸”了一樣。
二嫂菇涼好像是個不一般的“狠”角色。
回味在回甘的催促聲中不耐煩地打開自己房間的大門,一股清新的花香撲面而來。或許是因為職業關系,回味很少在房間里點香料,他喜歡用時令鮮花插瓶,卻絕對不會親手種植。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現如今他插瓶的大部分花卉都來源于蘇煙的種植,胡氏和蘇老太可舍不得把自己種的好好的花摘給他,只是不知道為何向來管回味叫“討厭鬼”的蘇煙會送花給他。
回味的房間很窄,窄到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不過屋子里的擺設與別的房間卻不同,因為他是有錢人,地上鋪著地毯床上鋪著錦被桌子上是柔軟的絲綢桌布墻上還掛著賞心悅目的掛畫,就這樣他都已經是最低調了。也正因為如此,即使蘇妙拒絕了他要出錢替她裝修房間的打算,她還是很愛過來踩他的長毛地毯。
然而這樣裝飾華麗的房間落在回甘眼里卻讓他很驚詫,連嘴巴都張開了,扒著門板看了好一會兒,歪頭問回味:
“這是你的專用茅房?”
他絕對沒有別的意思,他是在認真地詢問,因為這樣狹窄的房間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就連府上的下人房都比這兒大上幾倍。
蘇妙站在魏貞身后搔著臉頰,心虛地將眼神四十五度斜向上:這間屋子果然被人家拿茅房來比較了。
回甘是認真詢問,回味的臉卻黑了,說他的房間像茅房他不可忍,在他的女人面前擺出傲慢的派頭他更不能忍,直接把門一關,看著因為差點被夾到手再一次用“有了媳婦忘了娘”的眼神瞪著他的回甘,硬邦邦地道:
“這是我的房間,你也看夠了,快回去!”
“你什么時候回家?”回甘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問。
“我不回去。”回味淡淡回答,沒有任何賭氣的成分,仿佛在闡述事實。
回甘在蘇妙身上掃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對回味說:
“你跟蘇姑娘已經在一起這么久了,不回去稟告爹娘日后怎么成親,都已經三年了,再耽擱下去對蘇姑娘的名節可不好。”
“用不著,我已經決定入贅了。”回味半點不覺得心虛地冷聲道。
“…”蘇妙有一種想撫額的沖動,卻怕做出來更加尷尬,只得望天,仿佛天上開花了似的。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回家是不可能讓回味入贅的,他跟家里置氣把她拉出來做擋箭牌,回頭她得跟他好好說道說道,這樣做可不好,不好。
魏貞聽了亦很吃驚,面紗下的瓜子臉興味更濃,一雙小鹿似的眼睛狠狠地眨巴了兩下。
回甘的嘴角狠狠一抽,一字一頓地說:“胡鬧。”并非訓斥的口吻,而是闡述事實的語氣。
“你管我。”回味一馬平川地反駁。
回甘的嘴角抽得更厲害。
兄弟倆站在狹窄的院子里大眼瞪小眼,讓蘇妙只覺得仿佛連天都變了,陰風陣陣,悶雷滾滾。
這兄弟倆足足互相瞪了一刻鐘,回味懶得再配合他,沒好氣地說:
“晚餐高峰期還沒過,我和妙兒要回廚房去,沒工夫招待你,你快回去!”
回甘無奈,揉著已經開始發酸的眼皮子,表情一松,笑吟吟道:
“罷了,今天就先放過你。小弟妹,今日天晚了,明晚二哥在雪鳶客棧設宴請你吃好吃的,咱們順便說說話聊聊家常。”他一邊說一邊飛桃花眼去瞟回味的表情。
蘇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回味的臉已經黑了:
“一個客棧能有什么好吃的東西。”
“不是客棧,從今兒開始就是雪鳶樓了。”回甘得意洋洋地說。
回味一愣,狐疑地看著他。
“我把雪鳶客棧買下來了,準備改建成雪鳶樓,既做客棧又做酒樓。我剛好從回香樓帶來幾個廚子,也讓小弟妹嘗嘗咱們家的手藝。”回甘雖然笑得恍若三月桃花,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夏日里的颶風般在瘋狂刷新聽者的認知,豐州最大的客棧他說買下就買下了?
蘇妙的眉毛開始抽。
回味皺起眉,目不轉睛地看著回甘,沉聲問:
“娘知道?”
“知道啊。”回甘輕盈地笑答。
“娘答應了?”
“她說隨便我。”
“一個回香樓還不夠?”回味眸光如冰,漆黑似墨,直直地注視著他,冷聲問。
“不是不夠,只是現在正是好時候,有錢不賺過后后悔。岳梁國酒樓業增長太快導致如今都快擠爆了,各家酒樓都在求新求人好讓自己嶄露頭角占據一席之地,越是這種時候處在頂尖上的越好擴大實力,趁著各家模糊不清自亂陣腳之時全部擠下去。尖兒上的永遠在尖兒上,想拉也拉不下去。雪鳶樓不是回香樓的分店,它回香樓麾下的一項產業。”回甘在說這番話時雖然仍舊掛著輕浮的笑意,春花般鮮艷的臉上卻多了一份胸有成竹穩操勝券的自信與傲然,并非是霸氣,他很柔和,但很顯然,柔和的霸氣比單純的霸氣更容易擾亂人心。
蘇妙在他說出“有錢不賺過后后悔”這句話時就眼皮子一跳,會做好菜的是廚師,當會做好菜的廚師說出“賺錢”這兩個字時那就不僅是廚師而是商人了。
回甘廚藝好,他在生意上的野心亦很強,也就是說他既擅長后廚之事又擅長經營之道,回味看了回甘一會兒,表情趨于平淡,沉聲道:
“隨便你,反正你是少東家。她沒興趣,你快回去。”
回甘仿佛看不出他的冷淡似的,呵呵一笑,抓住回味的肩頭,一邊把他往外帶一邊說:
“那你送我出去吧。”
回味知道此人極是厚臉皮,也懶得跟他扯來扯去,甩開他的手,徑直從側門出去,回甘屁顛屁顛地跟上他。
那一頭魏貞已經攜了蘇妙的手,慢慢地走著,溫聲細語地說:
“妹妹別客氣,因為雪鳶樓的事我們要在豐州呆上半個月,改建也會在半個月之后動工,所以明天妹妹和阿味盡管來,阿味好久沒回家了,他二哥…挺想他的。”
蘇妙明白她的意思,含笑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