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后,易少東隨后又催債似的連續打了幾個,但都被他掛斷了。
心里面有些后悔打給易少東,倒不是因為易少東吐槽他總出門不利,而是因為這個事易少東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現在對方被他搞得云里霧里的,不了解情況不說,還跟著干著急。
心緒煩躁的回到房間,秦銘又坐在沙發上思索起來。
從剛才的經歷看,這座城市肯定存在著類似于“三緘其口”的禁言法則。
不允許這兒的人,向外界吐露有關這座城市的情況。
當然了,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之說,所以肯定還是存在將消息傳出去的辦法的,只是他沒有想到。
但是話說回來,現在困擾他的并不是和外面的聯系,而是他自己如何出去的事情。
林木木說,只有成為這座城市的居民才能離開。
可那樣的話,他豈不是也會被遭受時間詛咒?
所以這種方式,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應該還有別的辦法才對。
“對了,剛剛忘了問你,你為什么會去那種地方?
工作的話,不是只要照顧“嬰兒”就可以嗎?
就算是要做兼職,來賺取一些時間,也應該還有其他選擇吧?”
秦銘這時候突然對林木木問道。
“因為他們都說,去那種地方上班,是最容易,也是最有效獲取時間的方式。
單靠照顧嬰兒,只是能減緩時間的流逝,但并沒有辦法補充。”
“就是說,像那種地方,很多剛被騙來這兒的新人都會去對吧?”
秦銘聽懂了林木木的意思。
“是的。
因為很多人都會利用微信,或是其他一些社交軟件,將自己包裝成老板的樣子。
然后借此誘騙身邊的朋友,或是家人過來。
而那種地方,男人的話一般都比較喜歡。”
“可是既然都已經將人騙來了,還需要浪費時間招待嗎?”
聽到秦銘這么問,林木木一時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頓了頓才又解釋說:
“如果不招待好些,往下就很難騙他們幫忙照顧那些嬰兒。
再加上只要這些新人能夠留下來,每個人都會得到一筆不菲的時間,相比之下,之前的消耗也就不算什么了。”
“那像你們這種,在里面一場的話能夠賺多少時間?”
“我是今天才去的。”林木木咬著嘴唇,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抱歉,我并不是那個意思。”秦銘忙解釋了一句。
“陪客人多久,就會賺多少時間。”
“那如果騙來一個新人,能夠賺多少時間?”
“20年吧。”林木木并不是很確定。
秦銘知道像王靖他們這種,可能一周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抵得上普通人的一天,所以20年聽著很長,但如果按照這里的時間換算,或許就只有兩三年。
林木木這時候從床上下來,然后哭著走到了秦銘面前,泣不成聲的說道:
“你是警察你應該能夠幫我吧?
我不想像其他人那樣,看著自己一天天的老去。
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媽了…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在這兒,我不想變成那種不干凈的女人…”
“我會想辦法的。”
秦銘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林木木,他不敢給對方承諾,也無心去欺騙一個花季少女。
“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再留在這兒了,我受夠了那些時間,我受夠了那些該死的數字!
為什么我要遇到這種事,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林木木越哭越厲害,秦銘其實也很想問為什么,但是他就和此時的林木木一樣,即便是歇斯底里的吼出來,也不會有人回答。
都說時間是一把殺豬刀,但是卻很少有人真的發自內心的懼怕它。
即便是那些上了歲數,或是生命垂危的人,他們懼怕的也并不是時間,而是疾病。
更多時候,人們不禁不懼怕時間,還會將時間的流逝看做是能夠解開“萬般劇毒”的解藥。
只有在臨近年關,或是哪天梳頭時看到頭上多出一條銀絲的時候,才會感慨一聲時間走得好快,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變老。
秦銘之前也是一樣,從不覺得時間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在來到這里,在聽到見到林木木說的一些事后,他才恍然發現時間的可怕。
因為它就像是林木木手腕上的數字一樣,無論數字是大還是小,它都是固定不變的。
每分每秒,它都會不斷的變化,變得越來越小,直到趨近于零,直到徹底變成零。
鬼祟殺人只發生在一瞬間,因為太快了,所以或許不會有太多的痛苦。
但是時間殺人,卻是耗盡一生。
在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時間這把盾刀,就已經開始在要你的命了。
林木木哭了一會兒,便又回到了床上。
窗外依舊陽光明媚,不真實的就像是在窗玻璃上貼了一副畫似的。
黑暗固然可怕,但若是世界失去了黑暗,那么光明也就不再是光明了。
將窗簾拉上,秦銘也躺下來打算睡一會兒。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明天他還找不到離開的辦法,那么他就會對王靖等人出手。
至于剛剛過去的這一天,就是他們往日的情分。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秦銘便睡著了。
不過他睡得并不踏實,因為耳中總是能夠聽到,鐘表的指針像開掛一樣,飛快轉動的聲響。
他不知道這種聲響是從哪傳出來的,可能是從外面,也可能是從林木木的手腕上。
人們常說,在死亡的前夕,會聽到來自死神的腳步聲。
他以前沒想過這件事,但是現在想想,他覺得或許并不是死神的腳步聲,而僅僅是自己的鐘表在發出著最后的動靜。
門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無聲無息的開了。
接著,從外面突然爬進來一個頭如氫氣球大小的嬰兒。
嬰兒的皮膚白的嚇人,看上去甚至近乎半透明,一雙眼睛緊緊地閉著,只有嘴巴在微微的咧著。
他緩緩的爬進來,鼻息間發出似是老人上樓時的粗重喘息,一走一停的靠近著秦銘。
而在一門之隔的走廊,王志博那張布滿橫肉的臉上,卻在燈光下映照下顯得極為陰沉。
兩只手不知是出于緊張,還是出于激動的攥在一起,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
很快,地上的嬰兒就來到了秦銘所在的沙發前。
他抓著沙發的邊緣,緩緩的直起身子,原本緊閉的雙眼,也突然間睜開一道縫隙,從中閃爍著些許青光。
張著嘴巴,對準秦銘的手腕咬了下去。
與此同時,此前還處于睡夢中的秦銘,卻突然間睜開眼睛,繼而猛地抬手,掐住了那嬰兒的脖子:
“我可沒有奶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