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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0章 陷陣營

  江東軍占據山道列陣,向兩側展開,陣勢兩端有地利優勢,陣勢卻不厚,是相對薄弱的環節,尤其是在山坡上的弓弩手停止射擊的情況下。

  很顯然,高順利用了雙方的默契,鉆了空子。這么做無可厚非。江東軍的弓弩手還有陣地上,他們如果開始射擊,進行壓制,高順也不可能指責他們犯規。

  陣中指揮的曲軍侯胡慎回頭看了看山坡上的蔣欽,打出旗號,請示是否改變既定戰術。蔣欽看到旗號,搖了搖頭,命令回復胡慎,按原計劃迎戰。胡慎接到命令,暗自罵了一聲。他理解蔣欽的意思,輸贏不重要,試出陷陣營的實力就行,就算他被高順擊潰,蔣欽也不會處罰他。可問題是誰愿意戰敗?以后沒臉見人啊。如果讓他放開手腳,全力以赴,就算敗了,他也心服口服,現在卻是放著占據優勢地位的弓弩手不用,只用步卒正面硬捍,這就是有點冤了。

  盡管很不情愿,胡慎也不敢違抗命令,哪怕他與蔣欽是同鄉。他下令擊鼓迎戰,又向兩翼分別增派了兩什,加強陣地。四十名士卒向兩翼陣地奔去,山道中央的陣地更顯薄弱。為防不測,胡慎自己也舉起了盾牌,拔出了戰刀,隨時準備接戰。

  兩翼的戰士已經交手。江東軍士卒依托地形,奮力反擊,刀盾手肩并肩,組成盾墻,揮刀劈砍,抓住機會就強行沖撞,將立足不穩的陷陣營士卒撞得連連后退。長矛手站在刀盾手后面,長矛穿過刀盾手之間,上刺面門胸口,下刺小腹大腿。

  “當!當!”環首刀與盾牌撞擊,刀風凌厲,如猛虎下山,威不可擋。

  “噗!噗!”長矛突刺,又快又猛,如毒蛇吐信,防不勝防。

  江東軍居高臨下,易于發力。陷陣營仰攻不利,一旦被刀盾手撞開,露出破綻,江東軍的長矛就會尋隙而入,在近距離猛刺下,即使這些陷陣士穿了鐵甲也難保萬全,一旦被刺中,輕則受傷倒地,重則當場陣亡。

  雙方纏斗片刻,數名陷陣士倒在陣前。

  一見形勢不利,陷陣營立刻改變戰法,刀盾手退后,長矛手上前與江東軍對攻。江東軍的刀盾手手中環首刀長度不如長矛,只能防守,無法進攻,而身后的長矛手也因為身前同伴的阻擋,手中的長矛夠不著對方,只能看著刀盾手被長矛手挺刺。

  江東軍一時應變不及,刀盾手被陷陣士逼退。陣型一動,一旁虎視眈眈的陷陣營刀盾手立刻搶攻,形成局部優勢,搶占陣地。江東軍且戰且退,奮力阻擊,雙方在方寸之地奮力搏殺。

  陷陣營的裝備雖然不如江東軍,又沒什么地利,但他們憑借著默契的配合和個人悍勇,與江東軍纏斗,雖然無法迅速突破,卻比之前的并州軍將士打得有聲有色,至少場面上不落下風。

  胡慎氣得大罵高順耍無賴。正常情況下,沒有刀盾手在前面掩護,長矛手就是弓弩手的活靶子,在弩手的近距離射擊下,再好的鐵甲也沒什么意義。高順讓長矛手直接上前搶攻,這絕對是占他便宜。胡慎一邊擊鼓,鼓舞士氣,讓部下將士穩住陣地,一邊再次向蔣欽請示,希望能用弓弩射擊,教訓一下高順這不要臉的并州蠻子。

  蔣欽看得真切,也覺得有些撓頭。這高順還真是不擇手段,陷陣營也的確堪稱精銳,作風勇猛,應變快,個人的戰力也不弱。不用弓弩掩護,胡慎維持不了太久。不過他考慮了一下之后,還是決定按照既定計劃行事,同時派接應的兩曲士卒準備。他估計胡慎最多支持一個時辰,很可能只有半個時辰。

  請求再次被否決,眼看著兩翼陣地又被擊破一次,胡慎氣得破口大罵。

  這時,高順帶著親衛曲壓了上來。兩翼取得突破,胡慎的位置漸漸前凸,是中路發起突擊的時候了。雖然場面上取得了優勢,但他卻高興不起來。一來這個勝利并非正常形勢下的勝利,如果對方使用弓弩壓制,陷陣營不可能這么快取得突破,傷亡也會大很多;二來陷陣營是他麾下最精銳的士卒,對手卻是再普通不過的江東軍將士,甚至連蔣欽的親衛曲都不是。蔣欽麾下的兩千將士都有相近的戰斗力,他卻拿不出更多的陷陣營。

  不能強攻弘農,否則傷亡必然慘重。

  可是如何向朝廷解釋?我們勝了一陣,但是弘農不能攻?高順自己都覺得沒什么說服力。他知道天子有多渴望一場勝利,他也清楚呂布對他期望有多高。如果江東軍的陣地連陷陣營都無法撼動,那便也罷了,可是現在陷陣營取勝了,而且看起來還不算艱難,為什么不能進取弘農?你不知道弘農是關中門戶,有多重要嗎?

  高順一邊想著心思,一邊觀察著戰場形勢。見兩翼的陣地已經推進到與山道中的陣地相平,舉起手,傳令進攻。正在陣前待命的曲軍侯張嚴已經做好了準備,立刻下令攻擊,一百將士向前壓了過去。

  胡慎身邊只剩下六十人,一看對方壓了上來,明智的做出了選擇,下令撤退。

  陷陣營士氣大振,越戰越勇,猛追不舍,一直追到接應的江東軍陣地前才停住腳步,等待高順率領主力上前,重新部署攻勢。高順卻沒有繼續進攻,他下令陷陣營將士就地防守,看著蔣欽指揮部下從容撤走,隨即命人清點雙方戰損。

  戰斗結束得很快,不到半個時辰,雙方各以一曲投入戰斗,陷陣營取得了勝利,不僅擊破了江東軍的陣地,還殺傷江東軍三十余人,自身也付出了差不多的傷亡。考慮到江東軍受傷的將士撤走了,無法統計,在傷亡上,陷陣營或許也有些優勢。

  高順隨即將戰果通報皇甫堅壽。

  皇甫堅壽聽完高順的報告,一聲長嘆。他的看法和高順一樣,雖然這一陣勝了,但雙方的差距非常明顯。如果強攻弘農城,他們不僅沒有勝算,反而會付出重大傷亡。

  “如實上奏吧。不管怎么說,總算勝了一陣,看到了弘農城。”皇甫堅壽苦笑道:“天子明睿,士孫太尉閑于兵事,他們會做出合適決定的。”

天子大發雷霆,怒不可遏  就在他和董越聯絡,打算從馮翊進兵河東,攻擊魯肅側翼的時候,他收到一個消息:馮翊太守鐘繇在督運糧食時意外落水,生死不明。他原本還為鐘繇的不幸而垂淚,隨后又收到消息,種種跡象表示,鐘繇不像是落水身亡,倒像是潛逃了。原因很簡單,就在同一天,他在長安做人質的妻子孫夫人也不見了。

  大戰之際,馮翊太守潛逃,不僅馮翊的政務無人處理,更是對朝廷最大的嘲諷。

  鐘繇怎么能這么做?

  劉曄負責秘書處,消息就是他打聽出來的,對鐘繇的用意,他心里一清二楚。汝潁人各方下注,鐘繇之前一直在朝廷,但朝廷卻沒有給他足夠的重視,將他在左馮翊一擱就是幾年。看著涼州人紛紛入朝,如今天子親征,卻不給他統兵征戰的機會,鐘繇失望,棄官而走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他無法向天子解釋。別說目前沒有證據證實鐘繇是潛逃,就算有,也不能公開,這是對人心士氣的重挫。鐘繇雖然走了,汝潁還有很多人在朝廷,尤其是尚書令荀彧坐鎮長安,關系到關中的穩定與否。荀彧與鐘繇關系莫逆,公布鐘繇的事就是不給荀彧留顏面,逼荀彧辭職。天子眼下顯然離不開荀彧,就算要處理汝潁系,也要等到戰事結束。

  鐘繇離開的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方式也非常精妙,既向天子表示了他的不滿,又沒有撕破臉皮,讓天子有苦說不出。

  劉曄無法向天子解釋,只能沉默。太尉士孫瑞聞訊趕到,一聽這個消息,心中明白。這件事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關東、關西矛盾激化,關東人必然會做出反應,眼下就是一個不錯的時機。他苦勸天子顧全大局。最好的反擊辦法不是撕破臉,而是戰勝孫策,中興大漢。到了那一天,鐘繇就會成為一個笑話,陛下你想怎么處置他都行。

  就在這時,皇甫堅壽傳來消息,他們擊破了蔣欽的阻擊,到達弘農城下。

  天子轉怒為喜。可是仔細研究戰報后,僅有的一點點喜訊隨即化為泡影。高順的戰績表明,除非這四萬大軍全是陷陣營,否則強攻弘農就是以卵擊石,自取其辱。

  天子的心情沮喪得無以復加。無法攻克弘農,還能擊敗孫策,中興大漢嗎?還能讓鐘繇后悔今天的選擇嗎?

  士孫瑞和劉曄反復安慰天子,不管怎么說,至少我們又將戰線推進到弘農城下。如果袁譚能發起攻擊,或者荀衍在河內向河南進攻,魯肅必然要將主力撤回河南,我們就算不能強攻弘農,也可以圍困弘農。

  仿佛為了映證士孫瑞的話,當天夜里,天子就收到了袁譚傳來的消息。他已經做好準備,只等幽州的騎兵趕到,就可以越過冰封的黃河,向平原郡發起攻擊。請天子保持對河南、南陽的壓力,不能讓孫策的主力迅速增援青徐,天子堅持得越久,他們取得突破,打開局面的可能性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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