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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7章 咄咄逼人

  蔣干下了車。35xs拉開車門的那一刻,原本有些疲倦的面容立刻變得神采奕奕,他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到鐘繇面前,拱手施禮,朗聲笑道:“元常兄,辛苦了。”

  鐘繇一邊還禮,一邊向身后的馬車使了個眼色。蔣干會意,走到馬車前,咳嗽了一聲。車門拉開了,荀彧坐在車里面,半靠在小榻上,臉色蒼白,眼窩深陷,兩眼充滿血絲。他擠出一絲笑容。

  “連日奔波,偶染小恙,不能起身相迎,還請足下見諒。”

  蔣干打量了他片刻,無聲地笑了起來。“既然令君身體不適,那我們就不談了,等令君身體康復,我們再談不遲。要不然的話,我勝之不武啊。”

  荀彧動了一下。“怎么,在足下的眼里,我是你的敵人?”

  “在下才疏學淺,不敢與令君為敵。不過,張子綱先生與令君有約,我相信令君應該還沒有忘。”

  “既然足下稱我為令君,又戰意盎然,口口聲聲邀戰,未免不妥吧?”

  蔣干笑了,先是嘴角歪了歪,隨即又笑出聲來。他越笑越開心,斜睨著荀彧。“令君身在長安,可是這心在哪兒,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敢問令君,在你的眼中,朝廷是劉氏的朝廷,還是袁氏的朝廷?”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足下咄咄逼人,無半分恭敬之意,我一介布衣,不能奈何足下,可是朝廷自有法度,你這樣…”

  蔣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荀彧。35xs“朝廷法度,對矯詔之人該當如何處置?”

  荀彧語噎。他重新打量了蔣干一眼,慢慢坐了起來,雙手撐著榻緣,弓著腰,打量著蔣干。明明他在車上,蔣干在車下,他是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蔣干,可是氣勢上卻完全被蔣干壓制住了。他想示弱,但蔣干并沒有上當,反而毫不猶豫的發起攻擊。

  這人的作派怎么和孫策那么像?一點風度也沒有,一開口就直取要害,抓住袁紹矯詔這件事不放。

  袁紹矯詔這件事已經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怎么也繞不過去。郭異、賀純還在廷尉獄中,袁紹發給州郡的所謂詔書還在孫策手里,他想否認都不行。

  袁紹究竟在想什么?他已經承認了天子的血脈,怎么還以詔書名義下達命令?有了矯詔這個罪名在,孫策做什么都無可指責。除非他舉起反旗,宣稱要鼎立新朝,否則什么罪都不會比矯詔嚴重。

  “烈日灼人,足下準備一直站在車外嗎?”荀彧伸手示意,邀請蔣干上車。

  蔣干也不推辭,舉步上了車,左看看,右看看,嘴角挑了挑,只是笑。荀彧見了,非常不舒服。“足下有什么話不妨直言,不必如此。35xs”

  “令君,這車是仿制的南陽車吧?”

  “呃…是的。”

  “嗯,你這車可有點舊了,現在南陽車已經推出第四款了,你這還是第一款。我在長安這么多天,看到不少第二款,倒還沒看到第三款。看來這匠師離開了南陽木學堂是不行啊,一個個懶得很,尸位素餐,因循守舊,連仿制都不積極。就這風氣,怎么和南陽競爭?”

  荀彧眨了眨眼睛,裝作沒聽出蔣干的諷刺。“南陽車…已經出了第四款?”

  蔣干起身下了車,站在車門口,沖著一臉茫然的荀彧招了招手。“來吧,讓你見識一下南陽的最新款馬車。如果你能仿制得出來,說不定能賺一筆,解燃眉之急。”

  荀彧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微紅。他咳嗽了一聲,卻還是下了車。他知道南陽馬車出了第四款,不僅轉向更方便,而且載重量更大,比第一款的載重量超出五成。四輪馬車由南陽興起,很快就被各地模仿,但發展最快的還是南陽,南陽木學堂幾乎每年都會推出改進款式,每一個新款都會比前一代有提升,比如載重量。雖然每次提升也就是一成左右,積累下來,第四款已經超出第一款一半多。

  鑒于以前的款式被模仿得太快太濫,南陽有了新的規定,在下一款馬車出來之前,當前最新款式不得出境,荀彧花了很多精力也沒有搞到最新款馬車的樣車。至于圖紙,更是碰都碰不著。有細作強行記下新款馬車的模樣,回來之后仿制,卻發現與第三款并沒什么區別,也達不到應有的性能。

  現在有機會親眼看一眼這款馬車,他當然不肯放過。明知會被蔣干笑話,他也要去看一看。

  荀彧下了車,給鮑出使了個眼色。鮑出會意,上前扶著荀彧,來到蔣干的車前。茍彧上了車,鮑出則站在一旁,仔細觀察這輛新車。荀彧畢竟是士人,厚著臉皮也只能看看新車的外觀和內部情況,真正的關鍵在車底,總不能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鉆到車底去看,只有鮑出想辦法去做。

  蔣干笑了一聲:“隨便看啊,想看車底的話,你鉆進去也沒關系。”說著,舉步上了車,拉開幾個大抽屜,從里面取出幾樣酒漿,一并擺在案上。

  “別客氣,喝酒飲漿,你自便。”說著,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愜意地一聲長嘆。“舒坦!”

  荀彧瞅瞅蔣干,伸手去取裝有果漿的壺,伸手一摸壺柄,心里頓時一驚。壺是涼的,絕不是用水浸就能達到的涼度。“孫將軍慷慨,財大氣粗。”荀彧倒了一杯漿,淺淺呷了一口。漿清甜可口,入口微涼,讓人精神一振,神清氣爽。“足下這次來長安,散財無數,想必給天子的貢品也不菲吧?”

  蔣干冷笑一聲:“貢品?沒有。矯詔案不解決,荊豫揚三州不會有一粒糧食、一根絲入長安。”

  荀彧手一抖,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你說什么?”

  “我說,矯詔案不解決,荊豫揚三州不會有一粒糧食、一根絲入長安。”蔣干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聽明白了嗎?”

  荀彧霍然站起,將手中的杯子重重的頓在案上,未喝完的果漿灑出大半。荀彧怒喝道:“孫策這是要造反嗎?”

  蔣干及時避開,背靠車壁,好整以暇地看著荀彧,有滋有味的品著酒,眼中沒有一絲不安,卻帶了幾分不屑。荀彧被他看得不安,轉身就準備下車。他剛邁出一只腳,蔣干幽幽地說道:“荀令君,你現在出了這個馬車,再想跨進來,可就未必有機會了。”

  荀彧猛地回頭,怒視著蔣干。“你別忘了,是你要見我,不是我要見你。”

  “不是我要見你,是孫將軍看在荀公達的面子上,愿意給你一個機會。”蔣干拿出一塊抹布,慢慢的擦著案上的果漿,又將濺到衣擺上的果漿擦掉。“你真以為除了你,沒人能在天子面前說上話?”

  荀彧抬起頭,看著遠處在樹蔭下飲酒的鐘繇,眼前一陣陣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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