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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3章 殺人與誅心

  衛臻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有種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

  這些人有的知名,有的并不知名,卻一樣沒能逃過孫策的眼睛,還沒出發,孫策就掌握了他們的動向。剛才何颙、袁譚說他們白費功夫,他還不怎么相信,現在看到這份名單,他知道何颙、袁譚沒說錯,派人劫囚的確沒什么機會。

  “這個…”

  “你不要急著否認,否則就是侮辱我的心智。”孫策背著手,慢慢踱著步。“陳公臺是不多見的智者,曹子孝、于文則等人都是難得的良將,足下也是忠義之人,有你們相佐,曹子修本來可以做一番事業,立功封侯,專鎮一方,都不是難事,但他輔佐袁紹卻著實是一大敗筆。就這一點而言,曹孟德這個父親做得很不地道,他脫身而去,卻把兒子留在火坑里。”

  衛臻無言以對。他也覺得曹操這事做得很坑。曹昂雖然也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可是和孫策為敵,他太吃力了。如愿以償地做了兗州刺史不代表他能真正掌握兗州,發展自己的勢力。以袁紹猜忌的性格,不會讓曹昂安心坐大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從家世到年齡,再到稟性,我和曹子修都可以算一類人。他不跟我聯起手來,為寒門爭一口氣,偏要去抱袁紹的大腿,為豪門賣命,是不是太可惜了?陳公臺那么聰明,難道不知道狡免死、走狗烹的道理?曹子修能成為兗州刺史,首先要感激的人是我,我如果被袁紹擊敗了,你們覺得他這個兗州刺史還能做多久?”

  衛臻閉著嘴巴,一聲不吭,心里卻在翻江倒海。孫策說得有理,曹家出身不好,袁紹從一開始就沒把曹操當心腹,在他眼里,曹操就是個鷹犬。曹操如此,曹昂也不例外。現在袁譚敗了,曹昂接任兗州刺史,袁紹更多的是無奈,因為東郡人支持曹昂,兗州人支持曹操,這形同脅迫。

  袁紹不是一個能忍受脅迫的人,等他準備好了,曹昂肯定會受到懲罰。如果孫策這個強敵敗了,曹昂更不會有容身之地。陳宮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要求曹昂盡一切可能的壯大自己,搶在孫策滅亡之前建立起足夠的實力,讓袁紹不敢輕舉妄動。

  可這顯然是一個風險極高的決定。陳宮沒有說,但衛臻猜測,陳宮絕不希望孫策滅亡得太快。孫策多活一天,曹昂就多一分機會。

  衛臻突然一驚。如果這個猜想成立,那陳宮花錢聘請游俠兒就只是做做樣子,讓人看到曹昂擔心何颙和丁夫人,實際上他并不指望成功。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禁暗自汗顏,又有幾分憤怒。他是曹昂的使者,陳宮卻不把實情告訴他,讓他在孫策面前丟臉。

  “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辛佐治去了荊州,在周公瑾幕下為客。”

  衛臻心中再次一緊。辛毗投降了孫策?那曹昂戰勝孫策的可能性就更小了。陳宮雖然多智,可是比起辛毗并無優勢。

  “多謝將軍,我一定如實回稟曹兗州。將軍,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打算如何處置何伯求?”衛臻說道:“具體的說,你會殺他嗎?”

  孫策笑笑。“暫時還沒殺他的計劃。相比于殺人,我更愿意誅心。當然,他行刺我,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荊軻刺秦始皇,付出了樊於期和燕國的國祚,他行刺我,一條命哪里夠支付。”

  衛臻心里咯噔一下。孫策說的是何颙,但他總覺得孫策的意思更多的指向曹昂。劫囚之事未行已經泄露,勉強而行除了激起孫策的怒火,葬送丁夫人和曹英的性命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必須立刻阻止這件事。

  瑯琊,開陽。

  一輛外表樸實無華的四輪馬車停在官道上。車夫站在車旁,正在調整馭馬的韁轡。十名騎士牽著戰馬,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出發的命令。

  陶謙拉著蔣干的手,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最后還是化作一聲輕嘆。幾個月的戰事讓他心力交瘁,臉上的皺紋多了不少,鬢邊的頭發也白了一大半,就像老了好幾歲。歲月不饒人,平時感覺不到,幾個月的戰事讓他意識到自己不復當年,已經不是西征時不把熬夜當回事的年紀了。哪怕只有半夜沒睡好,他都會連續幾天提不起精神。可是讓他去睡,他又睡不著,經常躺在床上等天亮。

  蔣干與陶謙相處數月,對他的擔心一清二楚。他反手握著陶謙的手。“陶公,你就放心吧。我不敢擔保孫將軍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但我敢擔保孫將軍不會坐視不理。他一定會幫你收復下邳、廣陵。”

  “只要有孫將軍的協助,我一定能擊敗劉和,收復下邳、廣陵。”陶謙懇切地說道:“我也不敢要求太多,只希望他能提供一些糧食和軍械給我。我也知道,他雖然擊退了袁譚,損失也不小,自己又受了傷,一時半會的很難再次出戰。”

  蔣干笑笑。陶謙既想和孫策結盟,又擔心被孫策蠶食,難怪他寢食不安。

  “我一定將陶公的心意轉達孫將軍。不過,陶公,我有一言相告,還望陶公不要嫌冒昧。”

  陶謙沉下了臉,有些不悅。“子翼,你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何至于如此客套?”

  “當然,陶公慷慨,一定不會怪罪我的,是我多心了。”蔣干笑著拱拱手。“陶公,你一世英雄,世人景仰。不過你不能太溺愛兒子,該放手時當放手,該讓他們吃苦就得讓他們吃苦,如果不讓他們經歷戰場,他們怎么才能成長?難道再過十年,你還要沖鋒陷陣,卻讓他們安坐后方?”

  陶謙眼神微閃,明白了蔣干的意思。“你說得有理,這次犬子守武原,打得還是不錯的。的確該讓他們兄弟任事了,總不能什么事都讓我這個老朽去做。”他頓了頓,又嘆了一口氣。“孫文臺好福氣,有孫伯符這樣的佳兒,我那兩個兒子和他一比實在是沒臉見人。唉,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教子無方,讓他們跟著孫伯符作戰說不定還能有點出息。這天下終究是他們的逐鹿場,我老了,該含飴弄孫了。子翼,你經過郯縣時,帶上伯允,讓他隨你一起去汝南,開開眼界。”

  蔣干欣然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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