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臻轉頭一看,其中一人正是袁譚。他大驚失色,看向另一人,結結巴巴地說道:“不知是…哪位孫將軍?”
孫策拱手施禮,笑容可掬。“江東孫策,問衛君起居。”
衛臻腦子里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兩腿發軟,險些坐在地上。
他的隨從衛士連忙上前扶住,驚恐不安。就算他們不關心形勢,也知道眼前這個情況太過兇險。衛臻是奉命來勸降馮楷的,結果袁譚、孫策在這兒等著,如果馮楷殺了衛臻向孫策示好,這一點也不奇怪。就算馮楷顧念他和衛臻的交情,不殺衛臻,衛臻想脫身也是千難萬難。
說話間,數十名甲士圍了過來,截斷了衛臻等人的去路。
衛臻好容易才穩住心情,看著眼前一言不發的袁譚和滿面笑容的孫策,哭笑不得。
“元則,這…是怎么回事?”
馮楷苦笑,不知道如何回答衛臻。
衛臻這一路想的都是如何勸馮楷轉投曹昂,曹昂派他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完全沒想到會面對袁譚和孫策,尤其是孫策。孫策本人都在這兒了,還勸說什么啊?
看著手足無措的衛臻,袁譚很平靜。他剛才已經見識了馮楷的窘迫,現在看到衛臻如此,一點也不覺得稀奇。他只是感慨孫策擅于捕捉機會,為人所不敢為,以身犯險,只帶著陳武、徐盛二人便直入馮楷中軍,視萬人如無物。但正因為如此,馮楷沒有任何準備,束手被擒,衛臻也自投羅網。
“衛君,辛長史何在?”袁譚打破了尷尬。
衛臻腦子里一片空白,也沒多想,下意識地回答道:“辛長史傷勢復發,昏迷不醒,已經被接入城中,請華元化救治,現在已經轉危為安,只是身體虛弱,急需靜養。”
“那朱文博呢?”
“朱文博被孫…征東擊敗,現已退守任城,在西門外列營。”
“呂子恪呢?”
“下落不明。”衛臻遲疑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應該是敗了。”
袁譚長嘆一聲,搖搖頭,沒有再說什么。呂虔有萬人,辛毗后來又派李乾父子率三千人前去增援,總共一萬三千人,卻沒能攔住朱桓和郭嘉,看來能以少勝多的不僅僅是孫策,他的部下都很擅長這一點。
衛臻雖然說得簡略,馮楷卻聽得心驚肉跳。他剛才已經聽袁譚介紹了大致情況,對整個戰局有了一定的了解,覺得最有可能取勝的就是呂虔那個戰場,現在這個戰場也敗了,還有什么希望可言。投降曹昂又如何,曹昂就能比袁譚強?
“衛君,我本來想派人進城,既然你來了,就勞煩你給曹子修帶句話。”孫策伸手攬著衛臻的肩膀,他的衛士伸手想阻攔,一旁的陳武哼了一聲,衛士嚇得一哆嗦,又退了回去。孫策根本不理那衛士,慢條斯理的說道:“任城,我要定了。曹子修欲戰,我便與他戰。曹子修欲降,我歡迎之至。曹子修欲走,我也不攔他。不過我耐心有限,給他一夜時間考慮。明天日出之前,他如果還在城里,那就別走了,我們接著分高下,決生死。”
衛臻看著孫策,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孫策拍拍他的肩膀。
“你可以走了。”
“哦,哦。”衛臻如夢初醒,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才想起袁譚,連忙轉身又向袁譚行了一禮。“使君,我…走了。”
袁譚點點頭,一言不發。
衛臻轉身,帶著衛士出了戰陣,跳上車,連聲催促。“快走!快走!”車夫不明所以,只能連連揮鞭,策馬奔馳,不大一會兒便來到城下,衛臻命人表明身份。城下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衛臻直奔國相府。沒等車停穩,衛臻跳下車,提起衣擺,飛奔入府。
曹昂與陳宮正在說話,看到衛臻如此惶急,不免吃了一驚。陳宮有些不悅,哼了一聲:“公振,何事如此失態?難道是孫策來攻?”
衛臻沖到曹昂面前,一手按著曹昂面前的案,一邊按著自己的肋骨,呼哧呼哧直喘了,勉強喘勻了,才說道:“將軍,孫…孫策逼降了馮楷。”
“什么?”曹昂愣了一下。
陳宮也愣住了,忍不住笑道:“孫策才多少步騎,怎么會逼降馮楷?”
衛臻接著說道:“孫策就在馮楷陣中,袁使君也在,我們…慢了一步,馮楷已經降了孫策。孫策讓我給你帶個口訊,他要任城,是降是戰是走,給你一夜時間考慮,明天日出之前,必須做出決定。”
曹昂和陳宮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屋角的漏壺,現在已經是半夜,離天亮只有兩個多時辰。曹昂連忙讓衛臻坐下,命人給他端來水。衛臻喝了兩口水,調整了一下平復的心情,這才把詳細經過說了一遍。曹昂聽完,苦笑道:“這孫策好膽氣,居然敢以身犯險,直入馮楷陣中?”
陳宮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他又慢了一步,錯失招降馮楷的良機。有了馮楷那一萬多人,孫策這才有底氣如此輕狂。曹昂雖然有城池保護,又得到了朱靈的支持,但他沒有足夠的糧草,如果孫策真的圍城,他支撐不了太久。
孫策能圍城嗎?他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糧草?雨季已至,春耕在即,他難道不回豫州?
陳宮突然站了起來,取出地圖,將案上的東西全部掃在地上,將地圖展開,鋪開案上,又拿起紙筆和算籌擺在案上,開始計算雙方的兵力,分析孫策攻城的可行性。
曹昂對衛臻使了個眼色,兩人躡手躡腳的走到廊下,離得遠遠的。陳宮運籌的時候需要極度安靜,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他,一旦打亂了思緒,他就會大發脾氣。生死存亡之際,他們需要陳宮的謀劃,不敢冒險。
看著滿天的星斗,曹昂忽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后如脫兔,敵不及拒。我從小就聽父親講解此理,直到現在才算真正明白,果然是兵貴神速,唯快不破。”
衛臻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直到現在,他的腦子還是暈乎乎的,不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一件事,留給陳宮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