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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面子和里子

  郭嘉站在營柵后,看著魏騰的車停下,又看著一個騎士向大營門走來,不禁暗自笑了一聲。聽完騎士的要求,他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請魏君入營休息一下,用點酒食吧。”

  騎士不虞有他,回頭報與魏騰。魏騰順水推舟,驅車回來。郭嘉讓人打開營門,笑道:“慚愧,在軍中久了,不知禮儀,有失待客之道。魏君請入營,不過軍中不得驅馳,還請魏君體諒。”

  魏騰不敢再托大,連忙下車,與郭嘉重新見禮。雖然沒有道歉,姿態卻低了很多。郭嘉也不點破,將他請到中軍,就在大帳前的一個帳篷里安排了一席,他自然要作陪。雖然是無奈之下的借口,魏騰還真是餓了,只是看到案上近乎粗陋的食物,他實在無法下咽。

  “孫將軍遠來,營中物資是否短缺?”

  “不缺,只是軍中開銷甚大,不得不厲行節儉。”郭嘉說道:“孫將軍也是如此。”

  魏騰輕吁一口氣,贊道:“將軍少年富貴,卻能自我約束,與將士同甘共苦,著急難得。看來鄙郡有了一個好官,可喜可賀。”

  郭嘉微微一笑。“魏君倒是個明事理的,不像那周昕莫名其妙,非要攔著將軍,不讓他赴任,白白惹出一場麻煩來。周昕身為丹陽太守,卻與山賊交通,居然引祖郎為援,著實讓人不解。好在將軍驍勇,一戰而破。等將軍休息好了,攻上牛渚磯,再向周昕討個說法,看看是他一人如此,還是會稽世家不希望孫將軍赴任。”

  魏騰手一抖,手中的湯勺落在案上,“當”的一聲輕響。郭嘉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但殺機很重。孫策奉詔赴任,如果會稽世家反對,孫策就有理由對會稽世家動武。他在南陽、汝南搞的那些事完全有可能在會稽搞一遍,那樣一來,會稽可就亂了。

  魏騰強作鎮定,輕聲笑道:“祭酒此話從何說起,會稽世家為何要反對孫將軍赴任,難道孫將軍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魏君沒在石城聽說些什么?”

  “我剛從會稽趕來,只聽說周泰明與孫將軍交戰,卻不知為何,所以才來問一下情況。”他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斟字酌句。“周泰明兄弟也是我會稽英俊,在鄉里頗有些聲望,為人處事一向得體…”

  郭嘉一臉茫然,不接魏騰的話茬。魏騰心中惱怒,卻不能一吐為快,只能憋在心里。周昂、周禺的棺柩已經送回會稽,周家發喪,他也去吊祭,沒見到周昕,就知道周昕會找孫策報仇。他與周氏兄弟有交情,知道周昕是個名士,但用兵能力一般,周昂、周禺戰死,周昕也強不到哪兒去,勉強從事,不僅周家有滅門之禍,與周家有關系的家族都會受到牽連。他匆匆趕來就是想勸阻周昕,卻發現還是遲了一步,周昕已經被孫策困在牛渚磯上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讓步是不行了,周昕危在旦夕,他總不能看著周昕戰死。

  “莫非這里面有什么誤會?”

  郭嘉攤攤手。“我們也不知道。不過沒關系,等拿下牛渚磯,自然一切就清楚了。”

  “噫,祭酒此言差矣。如果有誤會,那自然應該搞清楚。周泰明是會稽名士,孫將軍要去會稽赴任,如果因為一些誤會出鬧得不可開交,豈不是影響孫將軍的仕途?”

  郭嘉眨眨眼睛,一副剛剛明白過來的模樣。“魏君說得有理。人言可畏,的確不容小覷。只是事已至此,如何能解?”

  魏騰一邊大罵郭嘉愚蠢,一邊主動請纓。“騰不才,與周泰明小有交情,愿意為孫將軍奔走效勞,解此誤會,化干戈為玉帛,還請祭酒引見。”

  郭嘉裝模作樣的想了好一會兒,勉強點點頭,起身出帳。魏騰如釋重負,看著眼前的食物,咬咬牙,忍著惡心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暗自腹誹。

  郭嘉來到孫策的大帳。孫策已經洗漱完畢。郭嘉想情況說了一遍,最后說道:“會稽總體來說不如吳郡,大的世族不多,但會稽多山,豪族依山阻險、筑堡自守的很多,一個個的攻取會耽誤很多時間。上虞魏氏是為數不多的豪族,魏騰有求于將軍,將軍可以借此施恩,穩住一部分人,各個擊破。”

  孫策同意郭嘉的看法。對魏騰這個人,他有印象。歷史上,孫策領會稽時他就是功曹,是會稽豪族的代表。他不把孫策放在眼里,多次與孫策發生沖突,激怒了孫策,要殺他,最后卻還是沒殺成。原因就是魏家在會稽影響力很大,殺了他,會引起整個會稽豪族的反對。吳夫人為此不惜以自殺來勸諫。

  據郭嘉收集到的情報,魏家這么牛,就是因為魏騰的父親魏朗。魏朗是個奇才,文武雙全,學問好,還能打仗,任九真都尉時平叛立功,斬首兩千余級。九真就是后世的越南北部,那里可全是蠻夷,本地人沒幾個,魏朗孤身到任,能夠制住當地的豪強,平定叛亂,的確有點手段。他在文化上也有成就,有一部《魏子》傳世,以子自稱,沒點水平是沒這自信的。

  魏朗有這自信,別人也承認他的水平。在洛陽時,就連李膺這樣的黨人領袖也佩服他,魏朗因此成了著名黨人,與陳蕃、竇武等人關系密切。竇武被誅時,他被詔書征發,知道難逃一死,半路上就自殺了,而自殺的地點不在別處,就是牛渚。

  漢末是黨人最風光的時候,很多人想做黨人都沒資格,而魏朗卻是老資格的黨人,他在文化風氣尚不盛的會稽自然是當之無愧的領袖,門生或者以他門生自居的人數不勝數,魏騰這么牛氣就是托魏朗的遺澤。

  不過此時的孫策并不是歷史上的孫策,他連許劭都敢懟,又怎么會把魏騰放在眼里。既然與黨人魁首袁紹為敵,又怎么會在乎以黨人自居的魏氏。既然魏騰主動送上門來了,他也不介意好好利用一下。

  “我可以給他面子,但他得給我里子。”孫策輕聲笑道:“奉孝,你跟他扯兩天,等搞清楚陳登的底細,再決定是強取還是豪奪。總之一句話,什么事都可以做,虧本的事不做。”

  郭嘉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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